還有一個看上去像是耍雜技的,腰里別了根鞭子,手邊放著一摞紅地藍花小碗,在那兒擺弄幾把椅子,背著身子好久了,也看不清長什么模樣,只略看著身量不高,肩寬而腰細,胳臂上有把子力氣。
另有唱快板兒的、吹笛子的、彈琵琶的一類在另一間小屋待著,等什么時候角兒們下場了中間墊場子的。這些人無雙是瞧不見的,跟自己也不是一個層次。其實世間之人之事大多如此,同一個層次、同一個等級的人一般玩兒的來,比自己高的高攀不起,比自己低的又沒有溝通的欲望,這才有了等級層次之分。
幾個人雖然都在同一間屋子里,但是離得都不算近。屋子很大,應該是酒樓里原本給唱曲兒的小丫頭們梳洗換妝的地方,東西也齊全,但是沒有人用這里預備下的,全都帶著自己的家伙什兒??渴炙嚦燥埖娜丝偸窍乱庾R地不相信別人,所以才有那么多失傳的絕藝,不過這倒是人之常情,常言道“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嘛。
無雙今天準備唱一出《穆柯寨》,講的是楊家將的故事,老百姓們都是耳熟能詳?shù)?。為什么想唱這出戲了呢?元公子和元小姐畢竟是不一樣的,給元小姐唱戲要唱才子佳人、要唱歌舞升平,這樣她才愛看,給元公子唱戲則不同,元公子青春少年郎,又是擺宴招待朋友,招待的也并非京城的公子們,而是據(jù)說遠道而來的朋友,他們一來不常聽戲,聽戲也不一定聽咱們的京戲,二來都是男人,這些男兒都是有一顆熱血丹心的,不會拘于風花雪月當中,否則他們直接去八大胡同好不好呢?
這出戲無雙演的是穆桂英,這可不是他一個人演了,要有人和他配戲才能唱下去。所幸孫府已經(jīng)把配角兒都替他安排好了,現(xiàn)在等大師兄過來就可以了。雖說大師兄聽師父的話放下唱戲這個行當了,可是有的時候,尤其是在無雙有需要的時候是一定會來幫忙的,無雙和大師兄配戲也最為默契,從小配到大的對子輕易是不分的,只是無雙到了孫府之后不怎么唱對戲了而已。
沒多久,就有小廝來請演員上場,先上去的是唱大鼓的大娘子。這次元公子請來的人很多,這一屋子人都要挨個兒上的,按理來說不該把所有類目的人都請來挨個上場表演,表演些什么,給誰演都是有規(guī)矩的。一般大戶人家都請唱京戲的或是唱昆曲的,這是所謂大戲,稍差一點兒的請唱小戲的比如評戲、河北梆子或者大鼓、單弦兒、雜耍,窮苦人家請的大多是蓮花落、皮影戲了,最差的也就是街上尋兩個賣藝的唱上半天兒,權當是討口彩了。
可這元公子今天獨辟蹊徑,誰讓人家有錢有勢呢?人家愣是把所有的都請了來,挨個給朋友們演,起了個諢名兒“雅俗共賞”,寓意雅的俗的都有,一鍋燴了。
在無雙這屋聽不見樓上演了什么唱了什么,但可以想見的是一定很熱鬧。變戲法的那個老頭兒就一直往外看,好像這樣能聽見什么看見什么一樣。他本來就坐的離門口近,這下子就好像要竄出去似的,那扇門一打開估計都能碰著他鼻子了,再往前一點兒也得掉到地上去。
無雙是大軸,且等著呢,也不著急。他是元小姐極力推薦的,又因為唱的是大戲,名上份上都該他大軸。等的無聊,就把蕙卿拽著坐下來,一起吃點心。這家酒樓的點心是出名的,別的酒樓下午就清閑了,可這家不一樣,從上午開門一直到晚上一直是客滿。這里最出名的是銀絲卷,之前無雙給元小姐唱完了戲得過銀絲卷的賞,就是從這兒買去的,這銀絲卷做起來不難,做的好吃、好吃得名揚京城可不容易。這家酒樓能把銀絲卷做的不甜不膩,不澀不糟,銀絲分明,外軟內(nèi)滑廚子是十足的好手藝。
無雙從小就愛吃好東西,那會兒他最小,又是小女孩兒,大家有什么好吃的都緊著他吃,可也沒能吃過這么好吃的銀絲卷,自從上次得了賞之后,無雙對銀絲卷是念念不忘啊??扇思覐N子每天做的量是一定的,來晚了就買不著了,平時都是棗子出來買,今兒正好趕上了,吃上就停不下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