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沈崇歸的余光淡淡掃過她,就要離開。
身后,顧清淺遠遠跑來,朝著許青舟單薄的背影。
嘩啦,怦,噗通,嘩啦啦。
一切仿佛發(fā)生在一瞬間。
顧清淺跑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許青舟。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許青舟一不留神,直直砸上沈崇歸的后背。
情急之下,她慌亂抓住他的手。
情急之下,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已被她帶入水池。
噗通。
視線一瞬間失去了焦點。漆黑一片。
源源不斷的水流從四面八方朝自己涌過來。沖入耳膜,涌入眼界。
世界頃刻間被顛倒過來?;颐擅?,白茫茫。難以形容。
一雙手死死抓著另一只手,似乎用盡全身力氣。
不斷翻涌著的氣泡。接連不斷。
不斷的靠近,不斷的掙脫。循環(huán)往復(fù),看似永無止境。
嘩啦啦。
沈崇歸從水池里上來,身上掛滿晶亮的水珠。手腕上滿是猙獰的抓痕。
他將泳帽用力扯下,水珠飛濺。
泳池中,一個身影依舊不住地?fù)潋v,沒完沒了的樣子。
還真是沒完沒了。
他眸光清冷,似乎含著怒意,懶得多看一眼,徑自走出泳池。
—
兩天時間,起床,睡覺,起床,睡覺,再起床。
于是日子就這樣在無數(shù)次循環(huán)往復(fù)中緩慢向前推移。沒有人能脫離這樣的軌跡。
饒這世界瞬息萬變,總有一些亙古不移。
許青舟早早趕到了學(xué)校,教室里已經(jīng)有一些人了,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有說有笑。
漸漸地,教室里幾乎座無虛席。
許青舟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外邊的風(fēng)吹草動,日新月異。
身邊的座位空著,顧清淺今天沒來上學(xué)。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用注射器抽掉了一部分。
也許是心存愧疚吧??捎植恢绾蚊鎸?。許青舟想,其實面對不面對都沒有關(guān)系,這都是自然因素,是因為地板太滑。
不過這樣的說辭的確說服不了誰。也就自欺欺人一下。
教室里鬧哄哄的,空氣里混雜著各種各樣的氣息。
班主任走進來,拍了拍講臺。許青舟朝她投去目光。四十幾歲的女人,皮膚保養(yǎng)得還不錯,只是與以往不同,許青舟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疲憊與壓抑的怒火。
疲憊是正常的。至于怒火,許青舟摸不清。
不過她總覺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我看人都差不多到齊了,有位同學(xué)請假,先和大家說一聲。還有,經(jīng)過校方統(tǒng)一,決定安排一個同學(xué)來我們班?!?p> 她說著,表情愈發(fā)凝重。
“他就是……”
“哎,來了來了!”
話音未落,下邊早已一陣騷動。大家都齊齊往窗口那個方向看。
許青舟抬起眼,只見一個高大的背影,從窗邊經(jīng)過。
少年匆匆忙忙地經(jīng)過,校服衣角揚起甘甜的風(fēng)。
她不記得那一天發(fā)生的任何一件事。
但似乎,那天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少年的一個不經(jīng)意,悄無聲息地偷走了她的整個青春。
—
總有些事情,讓人永久銘記。
一個人,一句話,一個舉止,便是一生。
那這一生,是不是也太簡單了?
—
這天的課照常進行。似乎沒有因為誰的出現(xiàn),誰的消失而改變。
改變的是人心,在陽光觸碰不到的角落,肆無忌憚地生長。
沈崇歸坐在最后一排,離許青舟最遠的那個位子。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要說不認(rèn)識她。
可是至少,現(xiàn)在,她成為了與他有關(guān)的人。
—
周圍的一切都在潛移默化地變換著痕跡。
從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開始。無盡蔓延。
“他是留級生吧,聽說在這里念了四五年了。”
“這么笨嗎?哈哈哈?!?p> “哪有,人家智商低,情商可不低呢,聽說……”
有意無意的對話。
許青舟看見他們的嘴唇一張一翕,牙縫里塞滿笑意。
然而這些,沈崇歸似乎都聽不見。
那些流言蜚語如同長了翅膀,霎時四處飛散,傳進人們的耳朵。
周圍的空氣被一層層剝離干凈。
循環(huán)往復(fù)的雜音如帶刺的藤蔓,里里外外,包裹住年輕的軀殼。
刺尖扎入皮肉,鈍重而不留余地的。
年輕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