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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赴我懷

十章

清風赴我懷 若有朝暮 2316 2019-04-21 18:00:21

  你是否也曾有過年少一去不返的時光。

  是否也有過一個人,盡管沒有回響,也還是叫你念念難忘。

  就像許青舟,總是這樣,永遠只能遠遠的望著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啊,是從她夢里走出來的童話。

  可是那個美麗的夢,在她十七歲那年的盛夏,被摔得支離破碎。

  后來,很多事情被拋向遙遠的記憶深處。

  停留在回憶里的夏天的,只是一去不返的背影,被日光拉扯出模糊的印記。

  清冷的眉眼。

  依舊是那個閃閃發(fā)光的少年。

  —

  消失在樓道拐角處的身影。

  許青舟遠遠的望著,日光模糊了臉上的神情。

  那種漠然的,一瞬間熄滅了欲念與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步步為營,可她還是走過去。

  用最干凈的眼神,和明亮的笑靨。

  而他呢。他依舊是從前那樣,不染纖塵,不愿意給這世界留一分一毫的笑容。包括她。

  許青舟總會想,很多時候,事情并沒有你想象的那樣艱難。

  難的是,我們都沒有面對的勇氣,沒有跨出那一步的決心。

  而那個固執(zhí)的念頭,在他走開的那一個時間的節(jié)點,被毫不猶豫地拋向遙遠的星河。

  赤潮無數次涌上岸頭,徑流過腦海深處的每一根血管。

  女孩的自尊心,總像是易碎的玻璃,動不動,就會扎得鮮血淋漓。

  有了勇氣,下了決心。

  可是,那有什么用?

  那有什么用?

  —

  夜幕降臨,日子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從眼皮底子下溜過。

  攤開手掌,掌心爬滿了細密的淡粉色傷痕,混著各種難聞的藥水氣息。

  沈崇歸將書包挎在肩上,離開學校。天色已沉了大半,在不斷前行的腳步中,深藍的色調愈發(fā)深邃起來。

  像是一望無際的蒼茫的大海。

  —

  “唷,小伙子你來啦,今天還是老樣子嗎?”

  老舊的路邊攤,一股股油煙噌噌往上冒??諝饫锸浅善舆B不斷的混濁的乳白色長煙。

  真是嗆人得很。

  老板娘舉著手里的扇子,不住地翻滾著架子上的一排烤肉。羊肉,里脊,五花八門,雜亂地疊在上邊。

  呲呲的聲響在腦海里炸裂開來。

  沈崇歸抬了抬下巴,眼底倒映著烤架里肆意攢動的火苗。那些混濁的煙霧一瞬間朝自己包圍過來。

  “嗯,加兩瓶啤酒?!?p>  他說著,隨意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老板娘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粉絲端過來,一張中年婦女的臉油得快要擠出水來。

  她堆著一張笑臉,在昏黃的燈泡下,無端生出讓人反胃的錯覺。

  像是爬滿了細細的蛆蟲。

  沈崇歸端起一次性碗,往嘴里胡亂拌了幾口。

  老板娘又笑著將啤酒當的一聲擺在桌上,扔下兩個開瓶器。油膩膩的,染著鐵銹的霉味。

  周圍的人漸漸多起來,幾乎座無虛席。那些人有的穿著工服,有的是小情侶,說說笑笑。

  沈崇歸將手伸過去,麻利的撬開瓶蓋。滾燙的液體澆下去,頓時點燃了五臟六腑。

  咣當一聲,兩個空酒瓶在桌上滾開。

  天各一方。

  抬起頭,依舊是昏黃的燈泡,似乎黯淡了些許。

  周圍依舊沸沸揚揚的人潮。

  天空潑墨一般,像是被人用畫筆,來來回回調了色,氤氳成一支憂傷的曲調。

  沈崇歸酒量向來好,沒有醉。

  只是抬頭時,晶狀體像是突然間膨脹起來,周圍的景象逐漸朝著自己倒退。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

  似乎有一股力量,排山倒海般,將那些沉落海底的記憶重新擱淺。

  恍惚之間的眩暈。

  像是一場久違的幻覺。

  他站起身,伸手去摸口袋,老板娘一雙直勾勾的眼睛盯著他,眼睛里擠滿了急不可耐。

  一秒,兩秒。

  三十秒。三十五秒。

  像是按下了定格??諝庖凰查g凝固,風聲凄厲。

  抽出來的手里,是空蕩蕩的一片。

  什么也沒有。

  —

  可憐的人,他總有可憐的一面。

  要么外表,要么,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

  那一天,夕陽西下,他站在昏黃的路燈下,遠遠望著那個女孩。

  單薄的身形,被夕陽余暉無限拉長,一直拉扯到很遠的地方。

  他對她說,這兒沒你的事,你可以滾了。

  同樣不留余地的冷漠。似乎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走了,不知道是否回過頭。

  她走時,頭頂砸下一滴豆大的水珠。冰冷的,如同很久以前泳池里冰涼的淡藍色液體。

  心里壓抑著所有的怒意,表現在臉上的,卻只有默不作聲和滿不在乎。

  “算你小子還有點錢?!瘪T景異抽出幾張紅色的紙幣,眸色沉沉,嘴角掛著冷漠的笑。

  有人說,記憶是可以自動屏蔽的。所以那些好的壞的,他都不會再去提。

  書包被扔在水潭里,染上灰色的泥。

  大雨磅礴。

  血光中,只有一群人漸行漸遠的身影,愈發(fā)模糊不清。

  —

  很多事情,只需要一個短短的瞬間。

  就能判下死刑,將人推向一個遙遠的極端,從此一去不返。

  那張前一刻笑意盈盈的臉龐,此刻就這樣猙獰的,張牙舞爪的逼在面前。

  海底深處的尖牙魚群。

  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息。越逼越近,越逼越近。

  還有更多的更多。

  像是透過萬花筒,一張張?zhí)顫M油氣的臉龐,交織著,疊加著,反反復復著。

  “什么人呢,看著正經,也不就一個吃白飯的,裝什么裝……”

  “現在的學生,書都白讀了噢,心思都放在坑蒙拐騙上了……”

  各種各樣的惡毒謾罵。

  不同的聲調和語氣,吐露出來的,是同樣的情感,像是一個個冰雹子,劈頭蓋臉的的朝他砸下。

  那些聲音不斷繼續(xù),交織成一張厚實細密的巨網。大到可以吞沒他的全世界。

  海浪鋪天蓋地地襲來,瘋狂而強勢,淹沒岸上的每一個人。

  不留一絲生的希望。

  有人說,那是上天在懲治犯下過錯的人。

  那其他人呢?

  他們有什么錯嗎?

  —

  迎著頭頂灰白的路燈,走了很長一段路。

  真是很長很長,像從人生的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

  人這一生,又能有多少極端。

  好的,壞的,不好不壞的。

  沈崇歸挎著沾滿油味的包,路燈打下來,逐漸拉長他的倒影。

  隨之放慢的步調。

  不遠處,一輛摩托車疾馳而過,卷起水泥地上的大片塵埃。

  車燈一瞬間打過來,晃得人眼睛生疼。像是突然被割裂出一道口子。

  不輕不緩的力道,覆蓋過每一寸細胞。

  沈崇歸抬起眼皮,遍地揚起的塵沙迷了眼。

  腦子里若隱若現的輪廓。

  也是這樣一個夜晚,沒有滿天燦爛的星光,有的只是四處飛舞的螢火蟲。

  高大的男人,背脊挺拔,不動聲色地坐在摩托上。月光點綴他鬢間的幾縷白發(fā)。

  不諳世事的男孩,安安靜靜的坐在他身后,背對著他,抬頭仰望漆黑的夜色。

  摩托車依舊在風中疾馳。

  騎車的男人,高大的身軀,挺拔的背脊。

  永遠消失在他十二歲的那個夜晚。

  遍地花開,他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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