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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fēng)赴我懷

十二章

清風(fēng)赴我懷 若有朝暮 2513 2019-04-30 20:20:09

  有沒有過那樣的記憶。

  色彩斑斕的,熠熠生輝的。

  從年少輕狂的軀體里悄無聲息的蒸騰,化作風(fēng),化作雨。

  化作來年又來年的春回大地。

  于是所有一切都睜開了眼,滿懷著期待撲向湛藍(lán)而高遠(yuǎn)的蒼穹。

  我也在那樣的夢境里醒來,度過又一個北風(fēng)呼嘯的漫長隆冬。

  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拼了命的尋找你。

  你踏過這片肥沃土地的印跡。

  你細(xì)長的脖頸,清冷的眉眼。

  我活過了一個又一個你親手編織的幻境,從此死在里面,再不蘇醒。

  撥云見霧,翻山越嶺。

  原來,這世界從沒有為我留下過任何回音。

  —

  人潮涌動的宴會,帶著華麗的外殼的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說說笑笑。

  酒杯的碰撞聲,食物的咀嚼聲,故作嬌媚的低笑聲。屬于這樣的環(huán)境里的這樣的聲音。

  交織成一幅炫麗奪目的圖畫。

  與之格格不入的,是擠在墻角默不作聲的女孩。高挑的個子,瘦小的骨架。

  睜著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

  眸光落在不遠(yuǎn)處人群里的一個少年身上,仿佛失去了焦點(diǎn)。

  比任何一雙眼睛都要認(rèn)真的目光。

  人山人海,遙遙相望。

  少年挺拔的背脊,是人群中永遠(yuǎn)不會消失的畫面。

  怎么知道呢?

  也許下一秒,就會徹底逃離自己的世界。

  于是,各奔東西,不問歸期。

  他其實(shí),也是與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吧。

  許青舟有時候回想,他們是不是很像一條平行線上的兩個端點(diǎn)。

  沒有交點(diǎn)。

  永遠(yuǎn)不會有命運(yùn)交錯的那一天。

  —

  宴會過半。

  顧清淺和許青舟坐在僻靜的一角,桌上是琳瑯滿目的菜盤。

  兩人端著一盤比臉大的蛋糕,吭哧吭哧地往嘴里塞。全然沒了昔日的青蔥形象,有的只是滿嘴白花花的奶油。

  不過似乎,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許青舟舔了舔唇角的奶油。

  “好巧,你們也在?!鳖^頂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

  含著隱隱的笑意。讓許青舟沒來由的想起一句詩,叫做,似曾相識燕歸來。

  像在腦海里無端生出的藤蔓,盤根錯節(jié),長成龐大的根系。

  野地里開得燦爛的大片金黃的向日葵。對著六月的朝陽,吐露出盎然的生機(jī)。

  許青舟掀起眼皮。

  那樣的少年。

  他有如畫的眉眼,和含苞待放的笑意。

  多少歲月里反反復(fù)復(fù)的曾經(jīng)。

  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霎那間飛向遙遠(yuǎn)的云端。

  那雙笑意分明的眼睛對準(zhǔn)她,唇角滑過一道弧度。

  盛開在少年干凈的面孔上。

  就像一場易碎的夢境。

  在某一個烈陽似火的夏日,她也這樣見過他。

  那時候,她差點(diǎn)就要以為,他會是她心心念念的年少時的夢。

  沐熙遠(yuǎn)。

  他也有一個朗朗上口的名字。

  卻不是她記憶里的少年。

  顧清淺往嘴里送了一大口奶油,表情上寫滿了鄙夷。

  “怎么哪兒都能碰著你?!?p>  “有緣自會相遇唄?!便逦踹h(yuǎn)笑得輕柔,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像極了許青舟六歲那年看過的一場盛大的煙花。

  他說這話時,眼睛依舊望著許青舟,笑意未減。

  顧清淺忍不住翻白眼,“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某人立馬拉開旁邊的椅子,大大方方的落座,“那我坐下說。”

  “……”

  許青舟不自在地挪開目光,“我肚子疼,你們先聊?!?p>  “我見過你兩次,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嗯?”

  清晰的吐字。聲線清冽,如遙遠(yuǎn)的山河上飄過來的晚風(fēng)。

  攜帶著絲絲縷縷的細(xì)微的涼意。

  跋山涉水而來的悠揚(yáng)的挽歌。

  “許青舟。許諾,青蔥,一葉扁舟?!?p>  —

  許青舟是坐公共汽車回家的。這天晚上,月圓,無風(fēng),天空干凈的沒有一絲云。

  繁華的路段,燈火通明,車輛川流不息。

  本來是挺好打車的。

  夏夜依舊是尋常日子里的某一個標(biāo)點(diǎn),斷斷續(xù)續(xù)地朝遠(yuǎn)處延伸過去。然后慢慢悠悠地跨過南北的分界線,走上另一段截然不同的分割線。

  許青舟看著遠(yuǎn)處零星的微光,來自各種各樣的光源。

  在這樣一個夜晚,匯聚成連綿不斷的星河。

  “許青舟,青蔥歲月,許你一葉扁舟。有意思的名字?!?p>  來自風(fēng)平浪靜的世界的盡頭。

  那是最后她聽見他說的話。此時此刻,突兀地在腦海里回響。

  一輛二層公共汽車在面前停下,紅色的數(shù)字滾動著,措不及防的晃進(jìn)她的視線。

  恍惚中回過神,一個身影從身側(cè)擦過。

  冷冽的氣息,柔和的車燈打出鋒利的眉和眼。

  她微微抬起眼。

  填滿視界的挺拔的背脊。

  有些人,無需開口,一眼便能篤定一生。

  什么樣的人呢?

  求之不得,仍夢寐以求的。

  沈崇歸對于許青舟而言,就是這樣徹頭徹尾的一個存在。

  在空蕩蕩的車廂里偏僻的一角。

  不同尋常的少年,永遠(yuǎn)活在她十七歲的年輕的生命里,像是永不凋謝的玫瑰。

  不知道這樣的凝望持續(xù)了多久。耳邊傳來一個倉促的聲音,“小姑娘,你到底坐不坐車?yán)???p>  她抬頭,看見司機(jī)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往車窗外吐了口痰。

  從腳底爬上來的層層的寒意。

  目光頓了頓,收回來,落在投幣箱上。清脆的聲響,伴隨著她轉(zhuǎn)身時面無表情的臉。

  許青舟從他身邊走過,車身一晃,險(xiǎn)些一頭磕在他的肩膀上。她穩(wěn)了身子,坐到他身后不遠(yuǎn)處靠門的位子。

  斜對角,不偏不倚,能看清他側(cè)臉下顎的線條。棱角分明,依舊清冷的目光,像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fēng)霜的洗滌。

  這樣的少年。

  多年前,他匆匆走過她的生命,不留任何回音。

  后來,他回來了。

  他沒有變。一如當(dāng)初那樣,一個笑容也不愿為她施舍。

  —

  相信這世界上存在的一種奇妙的關(guān)系。

  就像月亮,沒了太陽,它永遠(yuǎn)不會發(fā)光。

  —

  車窗外不斷流動著的廣告牌,站點(diǎn),以及大面積的橫幅。

  許青舟看見他的目光,在那些不斷倒退,變換著模樣的布景里。

  唯一不變的風(fēng)景。

  漆黑的,沉寂的,像是黑色的漩渦。

  這樣的目光。

  讓她沒來由的想起一月南方冰冷的海。

  周圍縈繞著讓人昏昏欲睡的溫度。

  一眼之間,想到很多事情。曾經(jīng)的,當(dāng)下的。

  唯獨(dú)沒有了將來。

  空氣潮濕發(fā)脹,像是隨時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fēng)。窗玻璃上附麗著細(xì)碎的灰塵。

  疲倦感一點(diǎn)一點(diǎn)朝自己襲來。

  不知不覺間,就跌入沉沉的夢里。

  —

  不是所有的夢,都會有翹首以待的場景。

  它折射的不是現(xiàn)實(shí),是你心里一閃而過的念想。

  —

  “你沒事吧?”

  “如果有,你會負(fù)責(zé)嗎?”

  少年永遠(yuǎn)冰冷的,如芒帶刺的目光。

  他說,你會負(fù)責(zé)嗎?

  緊接著,她看見兩行淚滑過他面無表情的側(cè)臉。

  —

  許青舟從這樣的夢里驚醒。

  荒唐的夢,可笑至極。

  臉上有古怪的冰涼濕潤的感覺。她伸手,抹出一臉的淚痕。

  目光再次向那個位置定格時,只有空蕩蕩的座椅。窗外依舊是不斷流動的夜景,獨(dú)屬于這座城市的美麗。

  嘴角自嘲地?fù)P起。

  他怎么會哭呢。

  又怎么可能當(dāng)著自己的面,說出那樣的話,毫不掩飾的袒露所有的絕望。

  最終流淚難過的,是她。

  所有的悲歡喜怒,也是她。從始至終,她懷著與他有關(guān)的心思,卻無法說給他聽。

  于是也許只能這樣,帶著年少時的遺憾,在時光里一去不返。

  生老,病死。

  —

  是我與你有關(guān),而不是你與我。

  于是我只能強(qiáng)撐起臉上的微笑,說:

  你看啊,我沒有努力,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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