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深夜。
許青舟趴在窗前的書桌上,睡得正香。
窗外的梔子花落了一地,斑斑駁駁,窗戶開著,暖風(fēng)帶著花香一同跑進屋里。
女孩側(cè)著臉,腦袋偏向一邊,月光下,皮膚干凈,細(xì)長的眉毛彎起來,湊成一塊。
像是做了一個不太美好的夢。
第二天許青舟爬起來,已經(jīng)是中午了。幸虧是周末,沒什么事情,也不用去學(xué)校。
她翻了翻前幾天記的筆記,腦子有些混亂,想睡覺,可是又煩躁得睡不著。這樣一種糾扯不清的感覺,縈繞在心頭。
每一分每一秒。
下星期就是期中考,要是發(fā)揮不穩(wěn)定,下學(xué)期的培優(yōu)班估計就有困難了。
想到這里,腦袋里蹭的蹦出一張臉。眉目如畫,目光清冷,說話時,聲音是低沉的,有些沙啞。
沈崇歸。
昨天晚上也夢見過他。就那樣不明不白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里。他站在自己身邊,唇角揚起。
那是她從沒有看見過的笑容,竟然勝過漫天繁星。顧清淺說的那句,他一笑,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很美好,或許更適合用來形容他吧。
可是現(xiàn)實中,她從沒有看見過他笑啊。
也許是太累了,又出現(xiàn)了幻覺,把沐熙遠當(dāng)成是他也說不定。雖然這兩人長得毫無相似之處。
許青舟有些煩躁的撓了撓頭皮,抓起筆,在作業(yè)本上圈圈畫畫著。
結(jié)果寫出手,就是沈崇歸三個大字。
許青舟覺得自己真是要走火入魔了。
怎么忽然間,毫無預(yù)兆的,就滿腦子都是那個之前對她冷嘲熱諷的少年。
明明之前他說,你離我遠點。
他還說,有什么不一樣,是她想多了。
想多了嗎?
想多了。
從頭到尾,似乎都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只余那天,他喝醉了酒,不過是一個玩笑。
就當(dāng)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好了。
許青舟看著書桌上那張嶄新的五十塊錢,壓在一塊橡皮下邊,她都不舍得折起來。
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有時候仔細(xì)想想,其實沐熙遠說的也不全錯。
他說,像沈崇歸那樣的人,不是隨隨便便做了什么事,就能感動到他,不是一直以來的堅守,就能讓他看自己一眼。如果是這樣,這么簡單的話,他就不是沈崇歸了。
因為是他,所以會不留余地的說出那些話,露出真真切切的不加掩飾的厭惡。
從第一眼起,就是這樣。
不過她還是不后悔那天奮不顧身的跳下水池的那一刻。
縱然最終什么也沒有做,反倒是他把自己撈上岸的。
但是至少,從那以后,他打消了想死的念頭。
不知道他因為什么事情而那么難過。也許是父母,也許是生活的各種讓人疲憊不堪的壓力。
他應(yīng)該是累了,才會那樣做吧。
沒有人是生來就帶刺的。
許青舟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又有點心煩,怎么就那么不爭氣的,總是動不動就流眼淚。
她心里難過,他應(yīng)該更難過吧。
何況比起他所遭受的,她自己那些事情根本就不算事情。
這樣一想,還是值得原諒的。
他的不理解,他的冷淡。那些都沒關(guān)系,難言之隱,不可告人的傷疤,誰都會有,在所難免。
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著那么多各種各樣的人。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壓力,學(xué)生們來自于學(xué)習(xí)和友情,成人們來自于工作和婚姻。
不論是誰,都逃不開命定的糾紛。
對此,不能說一切都會過去。
也許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一輩子難以忘懷。
你有你的堅守,我也有我的。
各自不一,殊途同歸。
—
“過幾天就要期中考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來,這段日子大家也很辛苦,起早貪黑,廢寢忘食。既然這些努力都付出了,這些汗水都揮灑了,那就不要讓它們白費。這次考試,都給我認(rèn)認(rèn)真真對待,讓我看見你們的成績?!?p> 講臺上,班主任拿著教室記錄手冊,對著下邊的學(xué)生們一本正經(jīng)的說教著,環(huán)視四周,“都聽見沒有?”
“聽見!”一陣熱烈的回應(yīng)。
“很好,”班主任滿意的點點頭,“這次的期中考試,還關(guān)乎下學(xué)期的分班,成績優(yōu)異的同學(xué),就會有進入培優(yōu)班的機會。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之所以希望大家好好發(fā)揮,不是沒有道理,也不是像你們口中所說的,為了那些所謂的獎金?!?p> 臺下一陣低聲笑語。幾個男生笑得歡了,下一秒就被一個眼神秒殺回去,不敢做聲了。
“嚴(yán)肅點,你看看你們這一個個,像什么樣子?有點如臨大敵的態(tài)度嗎?一看你們就沒有經(jīng)驗,初生牛犢不怕虎??傊痪湓?,我說的都是為你們好,好好學(xué),好好考,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家人……”
“我們知道了老師?!鼻芭诺膸酌猩茨筒蛔?,舉手說到。
“是啊是啊,”另一名男生笑著臉附和,“我們一定會好好發(fā)揮的,絕不給您丟臉?!?p> 大家點頭如搗蒜。
班主任嘆氣,“你們這幫小兔崽子,軍令狀下得倒是好,行啊,到時候要是出了什么不該有的差錯,提頭來見!”
“是!”眾人一齊回應(yīng)。
后排,許青舟依舊奮筆疾書,寫著物理的稿子。沒辦法,這塊是她的弱項,加上前幾天忙這忙那的,也耽擱了不少,這回得好好抱一抱佛教。
她可不想到時候大獲全勝,就她一人戰(zhàn)死沙場。
“另外,考慮到這學(xué)期的期末考能讓大家有個充足的準(zhǔn)備,不至于分心,學(xué)校決定把紅五月的計劃提前,就在這周的考試前?!卑嘀魅斡袟l不紊道。
話音剛落,臺下便是一陣歡呼。
“行了行了,這次的節(jié)目只是弄個形式,大家別玩得太過,影響學(xué)習(xí)?!卑嘀魅文媒涑吲牧伺闹v臺,“報名表我已經(jīng)交到何依依同學(xué)手里了,你們看著,自己組織一下。下課。”
臺下又是一陣歡呼。
許青舟拿著筆,眉頭皺起來,看樣子是遇到了瓶頸。這道題的解題方法前幾天才演練過的,怎么一到這兒又卡住了。
一邊,顧清淺戳了戳她的胳膊,湊過去問,“阿聊,這次你準(zhǔn)備報什么節(jié)目???”
許青舟一邊寫著,“哦,我沒時間,就不報了,你們玩吧。”
那邊,何依依開始挨個的巡邏,登記大家要報名的項目。顧清淺似乎想到了什么,抬頭瞟了何依依一眼,對許青舟說,“你放心吧,你要是想報什么,我去給你登記?!?p> “再說了,到時候大家都出去玩了,你這一個人呆在教室里多無聊啊,是吧?!鳖櫱鍦\勸她。
許青舟有些為難,沒有說話。
“這種熱鬧的場面,我看那個沈崇歸也沒心思去?!鳖櫱鍦\不依不饒,“你不去,難道是想和他共處一室?”
“怎么可能!”許青舟突然激動的反駁。
顧清淺笑逐顏開,“那就對了嘛,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這次考試,我相信你,你成績這么好,下學(xué)期的培優(yōu)班,肯定沒問題的?!?p> 許青舟點點頭,“但愿如此吧。”
“那你要報什么,我給你去登記?要不唱歌好了,到時候搭一個舞臺,你就在上邊唱,多好啊,下面肯定一群迷妹為你鼓掌?!鳖櫱鍦\興致勃勃的給她描述。
不遠處,何依依瞟了兩人一眼,低下頭去登記。
許青舟一邊打草稿一邊搖頭,“不行的,人多熱鬧,你也知道我怕生,還是算了吧?!?p> “那……”顧清淺想了想,“那要不你寫字吧,我記得你書法挺好的,咱們以前不是也一起學(xué)過嗎?正好我們可以一起?!?p> 許青舟點點頭,顧清淺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于是一拍大腿,“那就這么定了,我去報名?!?p> 她說著,就要站起身,一回頭,看見何依依站在自己身后,眼里閃著笑意。
顧清淺被嚇了一跳,“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何依依沒有回答,仍舊笑著,把報名表遞過去,做好了要登記的準(zhǔn)備。
顧清淺一看她就覺得不懷好意,黃鼠狼給雞拜年,于是一把拿過報名表,“我們自己來就行了?!?p> 填完后,何依依把表格拿過去,面無表情的走了。
顧清淺遠遠的白了她一眼,回過頭叫許青舟,“我報好了,時間是上午十點,一個小時,正好比賽完可以去吃飯?!?p> 許青舟心不在焉的點頭,把演算稿寫進本子里。
顧清淺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你放心吧,她要是敢做什么,我肯定第一個把她揪出來……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還真不知道什么叫五顏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