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試探立場
李夢天和王春麟回到客棧，已近三更。
忐忑的李清筠早在客棧中等待父親的歸來，等了半晌，又不敢先去睡覺。
見父親回來，李清筠忙怯怯地上前認(rèn)錯：“爹，孩兒錯了?！币慌缘男旎廴允怯行┣优?，李清筠繼續(xù)道：“是小慧開解我，我才知道自己不該忤逆您?！?p> 李夢天并不責(zé)怪，“想通了便好。春麟說讓你留下他，既然你決定了，以后的事你但凡也要心里有數(shù)。如今你也大了，也有自己做決定的能力。我也之前跟你說過，男子漢大丈夫，做了什么就做了，但凡要記得前后影響。自己問心無愧，便無礙。你可記得？”
“嗯，孩兒記得爹爹教誨?！崩钋弩扌奶撝?，低著頭玩弄手中的玉笛。微微抬眼，發(fā)現(xiàn)父親腰間的玉佩不見了，心中一驚，“爹，您的玉佩呢？”
李夢天語氣極淡：“送人了！”
“??？這么貴重的東西，您居然送人？”李清筠驚詫至極，他父親的那塊玉，可比他的那塊玉貴重多了?！疤煜驴蓛H此一塊啊，要知道您那塊玉佩比我的這塊還貴重呢。”
王春麟和笑道：“少爺不要驚，老爺聞?wù)f黃鶴樓要設(shè)春江花月夜之宴，匯聚五湖四海的精英，所以贈給凍到做了這次頭籌的賞賜。”
李清筠眼睛瞪得老圓，滿臉的不可思議：“可是，可是那么貴重的玉，全天下就這一塊，爹爹您居然這么就賞賜給那些江湖人士，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們了吧？”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今晚遇到幾個人就很好！”李夢天面色欣然。
“很好？……”李清筠仿佛覺得父親沒有把自己剛才生氣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按下不提，只問道：“爹~您遇到那個叫舊時月色的家伙了？”
“并沒有遇到舊時月色，卻在江畔見到舊時的月色?！崩顗籼煨Φ溃骸翱磥砟氵@出去玩了一日，看來對這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事情還了解不少?！?p> 李清筠點點頭：“嗯~遇見熱心的人講的。不過，若不是舊時月色，還有誰能讓爹爹青眼相加的？”
“少爺，今天我們遇到的，是江漢三杰?！蓖醮瑚刖袼?。
“江漢三杰？”
“怎么？你見過了？”
“倒是沒有，他們竟然能讓爹爹青眼以待？那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天下第一雅士舊時月色該是何等人物？”
“天下自有天地鐘靈毓秀之人，切不可過于倚重自己的經(jīng)驗和認(rèn)知，去解讀自己并不了解的事物?！崩顗籼炜偸巧裆坏摹?p> “我……今天遇到兩個人，把那個舊時月色吹到天上去了，他們說……說……”
“但說無妨！”李夢天氣定神閑。
“他們說那個舊時月色比……”李清筠意識到宋蘭兒在一旁，只要爹爹不首先透露身份，自己絕不會讓她知道一絲自己的真實身份，立刻轉(zhuǎn)了語氣：“比當(dāng)今天子還厲害~說要是舊時月色生在那個動亂年代，作為肯定……超過當(dāng)今的圣上呢，瞎扯也沒這么能扯的吧？當(dāng)今天子是怎樣的人物，豈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p> “旁人這么說，你生哪般的氣？人家再怎么說，跟你干系都不大。不過話說回來，我今天見了三杰，確實是人中俊杰，可見這三杰的名號，是不虛的。既然說舊時月色比他們還要勝出許多，自然不是等閑的?！崩顗籼祀S意地看著書。
“可是……即便他再有能耐，不過一介江湖白衣?！崩钋弩迵蠐项^，雖然他在雪地遇到的那個人確實不錯，可被父親這般說，心下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李夢天自是看出來了，只道：“你還是不服氣了？我方才聽了人介紹春江花月夜之宴，特地把我那玉佩給他們的的東家，作為頭籌的賞賜。你要是不服氣，可去拿回！”
“?。课?？我怎么去拿回來啊？我臉皮可沒這么厚。”李清筠指著自己，不知所措。
李夢天點頭道：“憑自己的實力，允文允武，任你發(fā)揮！”
“可是春江花月夜之宴的結(jié)果要等到十五的晚上才揭曉呢！”
“少爺，方才回來的路上，老爺說這幾日不必趕路了，等到十七的再走。”王春麟道。
“真的??？”李清筠萬分激動的看了看徐慧，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欣喜。
“嗯。”李夢天含笑點頭。“這幾日你們都可以隨意去玩，難得出來一趟，遇到這般盛事。四美具，二難并，說的就是此中景象。這幾日權(quán)當(dāng)休息，等過了十六我們再趕路?！?p> 等各自就寢了，陳良來到王春麟的房間。王春麟問道：“可有什么異常？”
“今天在人群之中，感覺她有幾次都想脫離我的視線，幸好我跟的緊，不過……”
“不過什么？”
“她說肚子不舒服，去了趟茅廁……”
“這些都是沒辦法的事。我們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你們晚上值班的一定要仔細(xì)，晚上守夜了的白天就好好休息，但是不要叫人看出來端倪了。今天來的那個，也要仔細(xì)，現(xiàn)在接近的任何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p> “是！”陳良說了便出去。
王春麟道：“爺，方才在江邊那個白衣人，你怎么看？”
“此人非邪道之人，或許可以為友。”李夢天這才放下書，滿是欣賞的神色。
“那他知道您的身份？”
李夢天搖頭一笑：“春麟啊，你問這個問題，淺了?！?p> 王春麟有些不好意思了，又道：“今天在黃鶴樓那人說舊時月色也來了，您要不要去會一會呢？”
“天下第一榜中的那幾人，都不是等閑之輩?？梢跃鸵姡豢汕?。在沒確定他們的身份和立場之前，貿(mào)然前去總是不妥的。”
“舊時月色在江湖之上素有正道棟梁的稱號，聞?wù)f先前的幾次暴亂，都有他從中斡旋?！?p> “比起舊時月色，我倒是對天下第一神秘人更感興趣。之前叫你去查的，可曾查到了些什么？”
“沒有要緊的信息，不過我們的線人查到他曾跟蹤一個風(fēng)塵女子三年。那女子便是在江湖上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的妹妹顧驚鴻。不過后來不知怎么又放棄了。神秘人倒是和舊時月色相熟，或許舊時月色知道的信息多一些?！?p> “其他的呢？”
“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顧傾城，身份不簡單，卻沒有查到背后的勢力。老爺，快活城這個是非之地，一直在朝廷管轄之外，我猜測跟金鳳幫應(yīng)該有關(guān)系。也不知神秘人是否與金鳳幫有關(guān)系。不過這快活城，倒是個十分棘手的。”
李夢天抬手示意道：“神秘人的立場，從這一路所遇到的情況來看，我料他與金鳳幫并無瓜葛。快活城在西域三國交界處，當(dāng)年因為山路艱險，無法拿下。這么些年一心治理天下，也無心管轄那里。”
王春麟神色凝重：“去非之前跟我合計過直接揮兵南下拿下快活城，我也猶豫了?！?p> “你們考慮的都很正常，我也不贊成拿下快活城。這也是這么多年一直未動快活城的原因?？旎畛桥c西疆并不直接接壤，況且西疆?dāng)?shù)國狼子野心，若沒有萬全的把握，去了也是徒勞?！?p> 王春麟點點頭：“目前天下第一榜中，江湖上傳言的正道人士，舊時月色、溫如玉、冷冰清，這幾個人物都在列。立場比較中立的是神秘人、一線天、顧傾城，不留行是唯一確定的非正道人士。而神秘人與舊時月頗有交情，冷冰清與顧傾城情同姐妹，一線天曾與舊時月色交過手，舊時月對此人評價頗高?！?p> 舊時月色的武功如何，江湖上沒幾個人見過舊時月色出手。不過有兩個人知道，便是天下第一劍客一線天和天下第一殺手不留行。一線天和舊時月色曾交手，打成平手。
天下第一劍客一線天的身手，據(jù)說在五十招之內(nèi)贏了天下第一殺手不留行。
十年之前，江湖上最開始出現(xiàn)天下第一雅士舊時月色這個名號，當(dāng)年天下第一神醫(yī)溫如玉也開始活動于江湖之上。接著是第一女俠冷冰清。九年之前，天下第一劍客和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開始盛行起來；八年之前，天下第一殺手不留行的名字出現(xiàn)；同年，江湖上出現(xiàn)天下第一神秘人這個稱號。
數(shù)年來，見過天下第一名單所列的諸人不在少數(shù)，見過天下第一劍客一線天的人，屈指可數(shù)。
一線天本應(yīng)該算天下第一諸人中最神秘的一個。可這個人確實不神秘，而且還非常高調(diào)，金衣金面具，住在太和山金頂。
一線天的金衣可不是一般的金衣，而是銀絲編織，蹙金花紋，無比奢華。
曾經(jīng)有人懷疑一線天是金鳳幫的金鳳凰，立即被辟謠了。辟謠者不是別人，而是天下第一雅士舊時月色和天下第一神醫(yī)溫朗溫如玉。
天下之大，能讓舊時月色開口說話的人沒幾個。甚至連他引為知己好友的白衣斗笠人，舊時月都沒幫他說過話，居然會開口為一線天澄清。
須知天下第一雅士不僅是風(fēng)雅絕塵而已，他可是被江湖人士共推為正道棟梁的人，人送外號“武林皇帝”！
天下第一名單的七人之中，舊時月色風(fēng)雅正派厚生愛民，溫如玉溫潤如玉妙手回春樂善好施，冷冰清面冷心熱俠肝義膽。三人又被稱為天榜三巨頭。
三人名震天下，王春麟?yún)s從來沒見過這三人。這三人說神秘，也算不上神秘。跟另外幾個人比起來，他們?nèi)瞬徽诓谎诠饷骼诼?，本跟神秘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然而最終導(dǎo)致不神秘的人變得神秘，原因不過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自從傳言舊時月色和一線天打成平手，誰不想試試舊時月色身手的？舊時月色哪里有那個閑心去跟人家挑戰(zhàn)，便行蹤神秘起來。溫如玉呢，聲名在外，又是個不會武功的，不少人想把他收在麾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溫如玉惹不起只得躲了。再說那冷冰清，她太忙了。天下哪里不平，她就要去哪里，尤其是對拐賣婦女兒童的事更是要管。天下之大，她孤身一人，哪里有閑下來的時候，便也成了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
王春麟與李夢天討論了許多關(guān)于天下第一榜之列的人，王春麟唯一不放心一點，又道：“老爺，玉佩一出，明日肯定會生一些事端?！?p> 李夢天面色平靜如水：“都來武昌了，不借個機(jī)會陪他們玩一把，實在說不過去。況且，可借這個機(jī)會，試一試他們的立場?！?p> “賭注還是有點大?！蓖醮瑚氚欀迹霸僬f不一定就能試的準(zhǔn)呢。”
李夢天笑起來：“舊時月被稱為正道棟梁，他在武昌，若是有人打上玉佩的主意，他不會不管的。”
“老爺，您是希望玉佩落在誰手中呢？畢竟天南地北那么多人參加春江花月夜之宴?！?p> “舊時月?！?p> “何以這般肯定？”
“也不是說肯定，還是在賭的意思吧?！崩顗籼煨Φ煤軔芤狻?p> 王春麟道：“老爺，您也不能太倚重他們，畢竟舊時月在江湖上有個‘武林皇帝’的外號在，您不能不顧忌?！?p> 李夢天搖頭，神色依舊云淡風(fēng)輕，“或許他也因為這個外號對我避而不見。此人名重天下，若真如江湖所言，他也當(dāng)?shù)闷鹉敲枴！?p> 李夢天又想起長安城的童謠，溫生季氏誰人見，獨坐江湖釣文王。此時眼前的神秘人舊時月二人，和溫生季氏又是什么關(guān)系？李夢天在心中猜測著。從神秘人的談吐見識來看，其人確實有睥睨天下的能為。江湖傳言，神秘人不知姓名容顏，不知財力能力勢力，此時此刻，李夢天仿佛窺見了一些影子。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期待與溫生季氏二人交鋒過。
李夢天摩挲了兩下手上的扳指，神色從容，意態(tài)淡然。好像在心底，已經(jīng)將神秘人和舊時月二人與溫生季氏對號入座了，這么想來，盡管周身雖危險重重，形勢越來越危急，所有的事情卻也越來越讓人期待。
王春麟?yún)s隱憂重重，縱然他能猜到李夢天所想，可還是覺得風(fēng)險太大，且不論舊時月立場如何，若是玉佩落在旁人手中，后果又將如何，實在是個未知數(shù)。王春麟勸道：“江湖言論難以辨別真假，他的立場更加難以揣測。所以，您貿(mào)然放出玉佩，我還是十分擔(dān)心的。畢竟天下人為了爭奪那些東西，都不擇手段?！?p> “知道玉佩的人應(yīng)該不多，一般的江湖人士估計也只當(dāng)是塊價值萬金的玉佩。可有心之人的話，就很不同。且看明日吧，明日咱們給他們一些機(jī)會，看看效果?！崩顗籼旒?xì)細(xì)看著手上的扳指，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
王春麟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這個賭注太大。明日，定然是不平定的一天。
李夢天自是知道王春麟的擔(dān)心，只道：“反正危機(jī)一直存在，無非就是我們知道與不知道的區(qū)別。這塊碎玉的出現(xiàn)，便是別人占了先機(jī)。既然都是要來的，何不讓我們也主導(dǎo)一下，總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不是？”
王春麟想下，好像也有些道理。嘆了一口氣道：“老爺，您做什么事自然是經(jīng)過全面的考量的，可是少爺他？”
“不必讓筠兒知道這事。告訴四杰和陸姚六人即可?！?p> 王春麟側(cè)過來耳語了幾句，李夢天點點頭，笑道：“這就是精彩之處，你以為咱們不露聲色，那些勢力就能忽略我們？所以，咱們怎么也該配合一下不是？”
李夢天叮囑了王春麟幾句，便各自休息。
潮濕的暗室中，跳動著散亂的火苗。
金鳳幫和東瀛勢力還在商議對付李夢天的事。
紅鳳凰冷聲道：“香野，你在東瀛呼風(fēng)喚雨慣了，這里可是中原，可是武昌城。你若是一意孤行，弄得魚死網(wǎng)破，那可就不好了?！?p> 香野道：“我們不過各為己力罷了，若非有共同的敵人，我會跟你們合作。你們也要清楚自己的地位?！?p> 黃鳳凰道：“現(xiàn)在可不是爭論地位高低的時候，我們共同的目標(biāo)是李夢天，只要沒忘記這個前提，其他都好說。”
橙鳳凰道：“明日李夢天是一定會出來的，咱們還是各自部署好力量，不要出了差錯才好，現(xiàn)在就急著爭論利益，可不是干大事的人?！?p> “你們的人負(fù)責(zé)早上，我的人負(fù)責(zé)晚上，咱們各司其職。只要是真心合作，我想一定不會出差錯。咱們的目標(biāo)可都是殺李夢天，就不要沒開始就想著損兵折將。若是你們不愿意先行動，那直接退出好了，我一樣可以殺掉李夢天。我東瀛跟李夢天的血海深仇，可是不共戴天。至于你們的態(tài)度，那就不得而知了。”香野態(tài)度輕慢。
紅鳳凰冷笑一聲：“咱們現(xiàn)在可是盟友，還是保持自己應(yīng)有的理智吧？就這么說定了，早上我們行動，晚上你們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