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生瑜道:“今日是春江花月夜之宴的第一天,又是花朝節(jié)。今天和十五十六是最熱鬧的三天,你們到時候便可以見見我?guī)煾傅娘L(fēng)采。”
姚思杰陸子房他們早見過舊時月。舊時月行事光明磊落,在江湖上頗有影響。姚思杰之前出來采藥,是遇見過一次舊時月的。
陸子房也遇見過一次。不過也從未真正近距離接觸過。對于舊時月的風(fēng)華和氣度,他們絕對折服。只是舊時月若是知道他徒弟在外這么夸口,不知會作何感想?
如果真的如眼前二人所說,舊時月來了武昌,八成是要來這春江花月夜宴的。這樣一來,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就又多了解一個。陸子房姚思杰暗自思忖著,默默收集關(guān)于天下第一榜中人物的信息。
李清筠抱臂頭一揚,道:“我也要參加春江花月夜之宴?!?p> “那你趕緊去歸檔吧,每日的文武前三名不需要循環(huán)切磋,直接進入十五的淘汰賽?!?p> “所有的人都要這樣一輪一輪的比嗎?這太復(fù)雜了……”李清筠抬頭環(huán)顧四周,烏泱泱全是竄動的人頭。他心底不得不承認,武昌城繁華真的堪比長安城。李清筠道:“這么多人,哪里比得下去?!?p> 季生瑜道:“每日可以直接去挑戰(zhàn)當日的頭名,不過需要交出一千青蚨贈送給被挑戰(zhàn)之人作為酬勞。當然,如果你有底氣,大可等到十五挑戰(zhàn)最后的頭名,其代價就是你需拿出和夜宴頭籌彩頭相當?shù)膶毼锊趴梢浴!?p> 李清筠道:“告示中的這件寶物如何?”
季何二人齊點頭。
李清筠笑道:“好說了,那我直接等十五就好了?!?p> “你最好去找夜宴的執(zhí)事說一聲,因為不少人會拿假東西濫竽充數(shù),若是在十五日發(fā)現(xiàn)是假的,會直接被送官的?!焙紊恋?。
季生瑜打量了回李清筠,笑道:“不過看你們這身打扮,也是不差錢的?!?p> 李清筠更加鄙視,喃喃道:“門縫里看人,哼?!?p> 徐慧道:“公子,你不是說要去看那玉佩么,剛好二位公子說要去,我們?nèi)タ纯窗??!?p> 李清筠正想找著機會離開,這會子還不趕緊走。
李夢天的那塊稀世玉佩放在黃鶴樓二樓的大花廳中展示。不過進去觀看需要繳納十兩銀子。這觀賞費比參加夜宴的資費貴多了,但去看的人還是不少。李清筠想著要是他爹知道自己的一塊玉佩為這黃鶴樓攬了這么多生意,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呢。
李清筠管不了那么多。六個人,直接給了六十兩銀子,就進去了。
季生瑜何生亮跟在身后,看得搖頭羨慕。季生瑜道:“真是個不差錢的。十兩銀子,可是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銷呢?!?p> 何生亮道:“你可別說人家了,你當年吃喝嫖賭的時候,也沒少花錢吧。而且你們季家當時還落魄成那樣,你還好意思說別人?!?p> 季生瑜不以為然:“五十步笑百步。我吃喝嫖賭至少花自己的錢,頂多是浪費。你那算什么,你偷雞摸狗呢。那簡直是道德敗壞?!?p> 正當二人吵得熱鬧,外頭有人嚷著:“神醫(yī)溫如玉來了,神醫(yī)溫如玉來武昌了。”
溫如玉和馬兒還在船上,遠遠地,一群人從黃鶴樓涌向江邊。人潮翻滾,比長江的水還要洶涌。
溫如玉,神醫(yī)啊,簡直不要太激動。
季生瑜何生亮眼睛一亮,忙跟著人流往前擠,激動道:“神醫(yī)溫如玉耶,之前也是在洛陽匆匆見過一面。天啊!今天武昌吹的什么風(fēng),竟把我?guī)煾负蜕襻t(yī)溫如玉都吹到這里來了?!?p> 何生亮道:“而且聽師父昨天的口氣,天下第一神秘人也在武昌。哇,要是天下第一女俠也來武昌城該多好啊。簡直比春江花月夜之宴還精彩呀。天榜三巨頭耶?!?p> 樓上的李清筠聽見外頭說天下第一神醫(yī)溫如玉來了,匆匆的看了眼父親的玉佩,便一溜煙下來。上次他可因為父親管著沒看成,這會子終于可以看看了。
人潮直往長江邊涌動,烏央烏央的一大片,前推后搡,左拉右撤。在人群中推搡著,季生瑜何生亮擠過來,又跟擠過來的李清筠打招呼。李清筠忍住要翻的白眼,只向姚思杰問道:“思杰,那溫如玉真的就那么神?”
姚思杰認真點頭。
陸子房笑道:“少爺,你不能問思杰。思杰可一直是溫如玉的追膜者,你問他還不如問我。”
姚思杰笑道:“我雖確實很崇拜溫如玉,不過我的評價也是客觀的,不信你問阿安阿勇。”
李清筠不大相信的神態(tài)看向盧家兄弟。
盧家兄弟內(nèi)心是很復(fù)雜的。如實說吧,怕他家少爺不服氣;往虛的說吧,這馬上就要見著真人。兄弟二人一時間躊躇了。
李清筠見盧家兄弟猶豫,厲眼看向盧安。盧最是老實的,卻也不敢直說,只得緩緩轉(zhuǎn)過頭去。
還沒等盧安側(cè)過臉去,李清筠便問道:“阿安,你覺得那個溫如玉如何?”
盧安誠實回答:“溫潤如玉,飄逸如仙,目似暖陽,笑如春風(fēng)。溫雅又不失霸氣,清貴又透露著閑逸。其容顏……不輸老爺……”
盧安鼓起勇氣吐出最后的幾個字。一旁的盧勇都有些佩服他哥敢說直話,他自己可是不敢隨便將人和老爺放在一起談?wù)摰模吘褂星败囍b。
跟在一旁的季生瑜何生亮道:“你們見過溫如玉?”
盧勇神氣地點點頭。李清筠又一臉鄙視地看著盧勇,見過溫如玉有什么了不起的,哼。盧勇忙收斂了得意,耷拉著腦袋。
季何二人表示羨慕:“這溫如玉,就是沒有武功。若是他有武功,或許跟我們師父,能比肩而論?!?p> 姚思杰淡淡笑道:“舊時月色不也不會醫(yī)術(shù)?術(shù)業(yè)有專攻而已?!?p> 二人一時無語。確實,溫如玉的醫(yī)術(shù)天下無敵,這點倒是不容質(zhì)疑的。
季生瑜還是有些不服氣,道:“我?guī)煾傅奈牟珊颓偎噭龠^何玉川,棋藝超出唐玉銘,書畫更是在蘇玉珣之上。這點,溫如玉可沒有吧?”
姚思杰直搖頭,并不理論。江湖上流傳一本《六十四飲》,是溫如玉寫的。其文采也是洋洋灑灑,上知天文,下達地理,博古通今。曾有人傳聞這書是舊時月寫的,舊時月出來澄清了一回,說那就是溫如玉寫的。哪怕就此一本,世人也不敢小看了溫如玉的才華。只是其醫(yī)術(shù)真正是天下無敵,才華這點,逐漸少有人提起。
這些,姚思杰記得真切。他見過溫如玉,便可以想見舊時月是何等清雅。在他心中二人不分伯仲,并沒有什么值得爭論的。
何生亮接著道:“我?guī)煾浮?p> 話還沒說完,迎面一人騎著白馬過來,一身靛藍色的衣衫襯得面頰宛如白玉。檀眉星目,溫儒勝過整個春色。衣袂飄飛似白云,墨絲飄搖如柳枝。真真恍若神仙入凡,別生光彩。
春晨的一滴清露,夏日的一縷柔風(fēng),秋夜的一抹月色,冬日的一片暖陽……都不及此人的容光。
周圍人已經(jīng)看得目瞪口呆。人生幾回得見如此仙人風(fēng)姿?
通常,靛藍色的衣衫,會讓人顯得老氣??蓽厝缬翊┰谏砩希瑒t華光溢彩,熠熠生輝。
這光彩,真叫滿城春色盡黯然。溫如玉的容顏,真像春日的太陽罩上了一層溫厚的古玉,讓人心生仰慕,卻又不敢生半分非分之想。
人群忙閃開一條道,生怕褻瀆了神靈似的虔誠地作揖。溫如玉并沒上岸,而是騎著小白馬沿著江灘,一徑往西馳去。
季生瑜何生亮早看呆了,城中的女子早已尖叫歡呼,跟著往西追去。
李清筠也有幾分癡了。那么一瞬間,他忽然想起雪地的那個白衣公子,雖然沒看清那人容顏,卻有一種直覺,將兩個人疊在一起。
李清筠喃喃道:“這個……就是溫如玉嗎?”
姚思杰和盧家兄弟連連點頭,季生瑜何生亮也連連點頭。
只有陸子房目不轉(zhuǎn)睛,喃喃道:“這容顏這氣度,無端端讓人和老爺比較起來?!?p> 李清筠看季生瑜何生亮二人的表情,立馬故作淡定問道:“你們兩個,溫如玉,跟你們師父比起來如何?”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還目不轉(zhuǎn)睛地目送溫如玉離去呢。直到迅速消失在樓閣樹木中間,還有一群人跟在馬后追趕。溫如玉的馬極快,一上了岸,直往西邊郊野疾馳而去。
陸子房道:“可見這溫如玉的聰明,再走慢一點,就走不了咯?!?p> 季何二人方才回過神,季生瑜道:“怎么跟我們第一見師父的心情這么像。”
“確實很像。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他,剛才那么近的距離,還真是第一次。”何生亮道。
盧家兄弟一臉鄙視,這么近的距離,也有十來丈好么,能看清什么。他們可是站在一丈之內(nèi)看過的人。盧勇想到此處,竟然覺得十分有優(yōu)越感。
李清筠不甚樂意地拍了一把正在得意的盧勇,向季何二人道:“你們以前是怎么見到的?”
盧勇忙縮了腦袋。
“看見那些在后面追的人嗎?我曾經(jīng)就是那樣子見到的。”季生瑜有些不好意思。
何生亮摸著下巴道:“怪不得咱們師父現(xiàn)在很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了。這陣勢,這溫如玉還不會武功,幸好他那匹馬不錯?!?p> 何生亮語氣變了許多,方才一直覺得一定要拿師父跟此人比個高下。見了本尊之后,心下只覺得,不愧是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
內(nèi)心最震撼的還是要數(shù)李清筠。之前在長安的時候他聽過不少,前兩日又聽陳良和姚思杰他們討論了不少,直到今日見著的時候,他才真真感覺到,這人為何能被天下人追膜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霎時間,李清筠又想起在雪林碰見的那個白衣公子。雖然毫無聯(lián)系的兩個人,李清筠時不時將二人想到一處。若不是雪林中的那個人,他還不曾對江湖人士有一絲的興趣。
如果這溫如玉要是有武功的話,可能是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了吧,李清筠這樣想著。
突然想起眼前的季生瑜何生亮,說自己時舊時月色的徒弟,不管如何,季何肯定也了解不少天下第一榜的事。李清筠忙問道:“二位,天下第一榜是誰排的?依據(jù)是什么?”
“具體是誰排的我們也不知道,七年前就有天下第一榜了,江湖上稱之為天榜。說天榜的話,多少覺得有些托大,故而也沒有多少人提,只說天下第一榜。最開始出現(xiàn)的就是我?guī)煾噶?,我?guī)煾傅氖论E我就不多說了。師父有個特點,他救助了人不留姓名,我們也不知道師父的名字,十年前江湖上就有了。后來有冷冰清、神秘人、溫如玉、不留行、一線天等出現(xiàn)?!?p> “天下第一榜中,那神秘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沒人知道嗎?”陸子房姚思杰得暗中收集這些信息,雖然不能確定眼前二人到底和舊時月是不是真的事師徒關(guān)系。
何生亮看得出陸子房姚思杰二人也非等閑之輩,加之方才見了溫如玉,心下也沒有方才那般傲慢了,倒是虛心了些,道:“神秘人確實有其人。之前在江湖上,因為就我?guī)煾负蜕衩厝私缓?,故而能確定神秘人存在的就只有我?guī)煾?。后來不知是誰傳出說我?guī)煾甘巧衩厝耍梦規(guī)煾府斆娉吻?。其實我?guī)煾钢郎衩厝说恼鎸嵣矸莺托彰?,就是不知道其長相?!?p> “哦?難道神秘人也從來沒有在舊時月面前露過真容?”姚思杰問道。
“不曾!我?guī)煾负蜕衩厝舜蛸€,之前說是幫神秘人找一位親人,給了大致的年紀。我?guī)煾冈居X得不是什么難事,就答應(yīng)下來。哪知找了這么多年,一直沒有什么結(jié)果。神秘人還真的不在我?guī)煾该媲敖蚁旅婕啞!奔旧せ卮鸬檬终J真。
李清筠見這兩人說得有鼻子有眼,挑眉不屑,喃喃道:“神秘人之所以神秘,原來是舊時月杜撰出來的?!?p> 季何二人無語了,這,算是吧。神秘人這個稱呼,確實是他們師父最開始叫的。就是因為他不揭面紗,舊時月故意調(diào)侃,后來跟他們說得時候,也直接用神秘人稱呼那個白衣斗笠人,不料傳遍了整個江湖。
當然,這種多年之后看起來有損他們師父英明的事,他們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姚思杰和陸子房看著季何二人的表情,也算是知道一二了。畢竟這些比較隱秘的消息,他們確實還是頭一次聽。
姚思杰繼續(xù)問道:“那神秘人也知道你們師父的名字?”
“知道?!?p> “這么說來就有些意思了,看來這是二人手中的把柄,相互不公開對方的姓名?!币﹃懽臃恐鼻幸?。
季生瑜何生亮二人面面相覷。這么說來,好像是這么回事。二人有些無奈,跟他們師父比起智計來,他們簡直不要死得太慘。
“你既然能確定神秘人另有其人,你們可是同時見過這二人?!?p> 二人愣住,齊搖頭。
李清筠終于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兩人說得有模有樣,原來還真從來沒有見過二人同時出現(xiàn)的場景。居然還那么相信舊時月的話。也即,就算舊時月就是神秘人,他們也不知道咯。
李清筠直接問道:“你們是如何確定神秘人和舊時月色不是同一個人?”
“這……”季何二人又被問住。
當年是因為舊時月出面澄清過,自己不是神秘人。江湖上舊時月的口碑在那里,他幫助過的人太多,他的高度太高,在普通人眼中,他說了,便沒人敢懷疑。
神秘人也在季何二人面前出現(xiàn)過,氣質(zhì)不一樣,聲音不一樣……這些,好像都沒實在的根據(jù)……
李清筠又問:“當年舊時月是怎么解釋的?”
“我?guī)煾笗r這么說的:相信的人,不會去懷疑;懷疑的人,沒有必要去解釋?!奔旧ざ加行┎缓靡馑?。
李清筠無奈搖頭,這解釋跟不解釋有什么區(qū)別,只道:“但愿你們永遠沒有去懷疑的一天。”
“我們會懷疑天下的誰,也不會懷疑我?guī)煾?。”二人異口同聲。說完全不懷疑肯定是假的,總體上來說,還是相信的。
“如果舊時月色到時候真的是神秘人怎么辦?”李清筠道。
“這……”二人再次愣住。
姚思杰在李清筠身后,小聲道:“少爺,不要再問這么犀利的問題了。”
陸子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雖然幾個人的身份不確定,可神秘人和舊時月,還真不是一個人。這點他還是比較清楚的。
一旁的徐慧和盧家兄弟,聽得聚精會神,感覺比說書的還精彩。
李清筠又道:“方才那個溫如玉,比之你們師父如何?”
季何二人道:“容貌和氣度上,確實可以比肩而論。”
李清筠又道:“你們說可以比肩的話,實際上就是超過咯?”
太犀利了,還要不要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