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真實身份
冷冰清面若冰霜,沒有一點血色,也不回答。
謝幽尋睨了冷冰清一眼,哂道:“你上次說下次我若是有需要,就竭力相助的?這話還算不算數(shù)?”
“算數(shù),只要不是傷天害理違背道義之事?!崩浔逭Z氣極冷。
謝幽尋嘴角一斜,心中暗笑,人人都說冷冰清冷若冰霜,我就不信了。
謝幽尋在心中合計了一回,道:“看見那院子中的白衣人了嗎?那就是天下第一雅士舊時月。我現(xiàn)在需要你去幫我把他喊過來。我嘛,臉皮薄,不好意思。”
“他不是舊時月?!痹谥x幽尋看來,冷冰清的語氣,絕對比她的人還冷,怎么說也是救命恩人,卻也沒有絲毫溫度。
謝幽尋當(dāng)然也不會以救命恩人自居,她深知冷冰清的厲害,也知道自己所不及之處,只哼笑一聲:“我在這里觀察了幾天,我還不熟?”
冷冰清看著謝幽尋,謝幽尋也沒不好意思,抱臂而立。冷冰清還是那般不茍言笑的模樣,眼中沒有一絲異樣。雖然她不甚了解人世間的這些兒女情長,不過那些東西既然能教世人舍生入死,大概還是有其迷人之處。冷冰清只以一個旁邊者的角度淡看著這一切,不置可否。
冷冰清正色道:“他是神秘人。”
謝幽尋捻著手指,從一旁掐了一根狗一把草放在嘴中,道:“我親眼看見舊時月戴了斗笠的?!?p> 冷冰清在東湖待了這么久,古月和神秘人她都見過,也懶得理論。
謝幽尋道:“要不然跟你打賭?!?p> “賭什么?”冷冰清肅然地看著謝幽尋,絲毫沒把對方的玩笑話當(dāng)玩笑。
謝幽尋撇著嘴,冷冰清冷倒還是不冷,就是太無趣了。干什么都一本正經(jīng)的,弄得她想開個玩笑都不能。只得繼續(xù)道:“賭神秘人和舊時月就是同一個人。”
冷冰清冷冷道:“不用賭,你輸了?!?p> 冷冰清示意遠(yuǎn)處的白衣人,沒戴斗笠,真正的舊時月。
謝幽尋看得目瞪口呆,忙躲在樹干之后。
冷冰清依舊抱臂而立。
謝幽尋道:“快躲過來,別讓他們看見了?!?p> 冷冰清依舊紋絲不動,靜靜看著院子中的動靜。
她在湖心的兩日,之所以發(fā)現(xiàn)舊時月,也是因為誤認(rèn)為舊時月就是神秘人??膳f時月的行為顯然比神秘人要磊落許多。
古月落在院子中,道:“你可真是閑的?!?p> 古月和溫臨風(fēng)隨意地在石桌旁坐下。
洞中的東樓這下可蒙圈了。古月和神秘人竟然不是同一個人。
東樓雖然在洞中,卻略微能看見二人的衣襟,竟然真的是兩個人。東樓踮起腳尖,仔細(xì)往上瞅,依舊什么都看不到。東樓腳下踩的,是齊腰的泥漿,頭上頂著的事刺筏,這是他為古月親自設(shè)計的陷阱??上?,又落到他自己頭上。
古月道:“這天下得罪誰都不應(yīng)該得罪你,天下皆言不知你財力勢力能力,把這么大一座院子建成一個八卦陣,還讓人絲毫不察覺,也真有你的?!?p> 溫臨風(fēng)道:“在江湖上混的,總得給自己留條退路不是。再說這神秘人的身份還不是拜你所賜,你天下第一雅士都說神秘的人,我若不讓自己神秘一點,豈不是對不起你這稱呼?!?p> 東樓氣不打一處來,惱火萬分。二人在洞口喝著茶,茶香都飄下來,東樓饞得直吞口水。為什么,這情景好像哪里見過?
古月也沒抬頭看,只道:“冷冰清在外面呢。你不打算請她進(jìn)來喝茶?!?p> “這處別苑送你了,你要請自己去請?!睖嘏R風(fēng)云淡風(fēng)輕的。
洞中的東樓不忿,這是得多有錢,一處別苑說送就送?
古月神色淡淡的,也不理。
溫臨風(fēng)繼續(xù)道:“外面,可不止冷冰清一個人吧?”
溫臨風(fēng)意味深長第看向墻上掛著的琉璃鏡,遠(yuǎn)處有兩個人影,除了冷冰清,還一個青灰色。他可是知道,這個女子最近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古月這別院附近。
古月無奈搖搖頭,道:“你可真是閑的,實在沒事,去處理下武昌那幾部勢力?!?p> 溫臨風(fēng)喝著茶,隔著帷幔,看著遠(yuǎn)處的那個高地上,雖然只模糊看見人影,可視線卻不愿挪開。
謝幽尋正在問冷冰清:“你可知道神秘人的真實身份?”
“不知?!?p> “那正好,你去問問。”謝幽尋眼睛一亮,馬上來了計謀。
“你不是要見舊時月嗎?”冷冰清語氣自始至終都沒什么變化,她并非沒有認(rèn)真聽謝幽尋說話,而是在思索,神秘人的真實身份,舊時月的真實立場。若非她向來不愿把人往壞處想,則第一個想法應(yīng)該是懷疑。畢竟,她心中二十一年的信任都開始動搖,還有什么是絕對的?冷冰清搖了搖頭。
謝幽尋不知道冷冰清為何搖頭,只叼著狗尾巴草左右抖動,道:“這不遠(yuǎn)遠(yuǎn)的看得見嗎?!?p> 冷冰清正欲轉(zhuǎn)身離去,謝幽尋道:“你還沒去問呢?”
“問什么?”冷冰清沒有轉(zhuǎn)身,語氣和剛才別無二致。
謝幽尋忍住要翻的白眼,看得出她對這二人還是有所關(guān)注,也看得出冷冰清更加關(guān)注神秘人,故意道:“問神秘人,問問他的名字什么的?!?p> 冷冰清轉(zhuǎn)頭冷看了謝幽尋一眼,真不知道這女子到底在想什么,冷冷道:“你下次想好要我?guī)湍闶裁?,再說吧?!?p> 冷冰清絲毫不給謝幽尋搭話的機(jī)會,縱身飛走。
不過片刻,院子中兩個白影也跟著飛走。
謝幽尋正欲走。忽聽院子中一聲嚎叫,道:“神秘人,舊時月,你們兩個有種單挑。這么困著我是什么意思???我他媽受夠了,快放老子出去……”
殺豬一般的聲音,聽得出來,對方很是悲催。謝幽尋聽得直搖頭,雖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追究因為何事,只是有些意外,天下第一雅士舊時月這么有手段。
謝幽尋沒多想,正欲走,又聽得那嚎叫道:“我東樓發(fā)誓,出去了絕不會放過你們……”
“東樓……”謝幽尋眉頭一皺,東樓公子……土豪啊,財主啊。
謝幽尋戳了兩下指頭,雖不知道舊時月為何要關(guān)著東樓。不管怎樣,這是個坑?xùn)|樓的機(jī)會。
謝幽尋吐了狗尾巴草,望了望遠(yuǎn)處,確認(rèn)舊時月確實飛走之后,一個利索的飛身落到了院子中。
東樓喝道:“舊時月,是個男人就單挑,你這么著太陰險了吧,跟小人有什么區(qū)別?!?p> 謝幽尋腦袋探過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地洞中的東樓。
東樓看見黑影投過來,正欲罵:“你他媽……”
東樓邊罵邊抬頭,一看,竟然是謝幽尋,口中要罵出的話生生噎了回去……
東樓咬了咬嘴唇,忙用滿是泥漿的袖子擦了擦臉,一手叉腰,一手靠墻,眨巴著自己那雙桃花眼,向謝幽尋挑逗起來。
謝幽尋完全不吃這套,笑道:“哎,我說老遠(yuǎn)就聽見嚎叫,還以為這里有野豬呢,正準(zhǔn)備打著回去加餐的,怎么是個人?”
東樓陰了陰眼神,語氣依舊保持著鎮(zhèn)定,笑道:“這不是謝女俠嘛,咱們真是有緣呢?!?p> 謝幽尋故作不認(rèn)識道:“閣下是?”
東樓又用袖子擦了兩把臉,笑道:“是我啊,上次說要娶你的絕代東樓啊?!?p> 謝幽尋故作驚訝:“哦,就是你啊,你怎么在這里呢?”
東樓搓搓手,有些激動,笑道:“這不,被舊時月算計了,他想霸占我的財產(chǎn),所以將我關(guān)在這里呢?!?p> 謝幽尋一臉不屑:“據(jù)我所知,天下最不差錢的就是舊時月他們,你卻說他企圖你的財產(chǎn)?”
東樓笑道:“這人嘛,表里不一的多了去了。我也以為他是天下第一雅士,特地來拜訪他的呢,哪知道他就是這么對待的。哎哎,人不可貌相啊?!?p> 謝幽尋失望道:“哎,本來是來拜訪舊時月的,你這么一說,我也沒什么好拜訪的,走了……”
東樓忙喊道:“哎哎,別走別走,救我上去啊,咱們好到也是武林正道人士不是?”
“武林正道?”謝幽尋轉(zhuǎn)過身來,鄙視道:“好像沒聽說你東樓為武林做過什么貢獻(xiàn)吧?前日還想偷襲我?”
東樓笑道:“我哪有偷襲你了,我明明看見你身上有只毛毛蟲,想幫你打一下,結(jié)果你就點了我穴道,害我從那么高的樹上摔下來?!?p> 謝幽尋不屑一笑:“看在你賠錢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走了?!?p> “哎哎哎……”東樓忙喊?。骸澳憔任疑先?,一萬兩……”
一萬兩……謝幽尋心頭一驚。要是有一萬兩,再也不愁沒錢花了呀。謝幽尋戳著指頭,盤算著,到底救還是不救呢?
東樓又道:“你要知道,天下都是我東樓公子的眼線,你若是不救,可就錯過了,一萬兩哦?”
謝幽尋道:“原來你有人救啊,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先走了……”
“哎哎,別走,兩萬兩,現(xiàn)在救我上去……”
謝幽尋樂開了花,反正他跟舊時月也不熟,雖然極其崇拜舊時月,可舊時月壓根就不知道她的存在,追大神之路太遙遠(yuǎn)了,還是解決她當(dāng)務(wù)之急才是。便道:“這鐵窗感覺挺扎實的,怎么救啊?!?p> 東樓從袖子中拿出鑰匙,道:“鑰匙在這……”
謝幽尋打趣道:“你說是舊時月抓的你,鑰匙怎么在你手里呀。”
“舊時月說了,鑰匙給我,讓我自己想辦法上來??上н@鐵門全是刺,底下又是泥,一踩一軟,怎么上去?!?p> 謝幽尋搖搖頭,心下卻一陣暗笑。
東樓將鑰匙遞給謝幽尋,謝幽尋拉起東樓,感嘆了一半天,最后道:“這就是風(fēng)行天下的絕代東樓啊,嘖嘖嘖,了不起了不起。”
東樓脫了外衣丟掉,正欲走,謝幽尋道:“兩萬兩?”
東樓又從袖子里拿出一大疊銀票,道:“先給五千兩,身上就帶了這么多,待會兒去飛天閣取?!?p> 謝幽尋拿著錢,喜滋滋啊,看看天邊的夕陽,感嘆道:“今天的夕陽真是無限美啊。”
又怕舊時月回來發(fā)現(xiàn),忙匆匆離開。
夜幕漸漸落下,城內(nèi)的燈火漸漸亮起。
暗室中,一對男女的調(diào)笑之聲,分外歡快。
蒼老一些的聲音道:“秋云,你今天可真是沖動了?!?p> “是人家錯了嘛?!迸勇曇羧彳泲趁?,道:“幸好趙月白那老東西識相?!?p> “他們現(xiàn)在也算是跟咱們一條線上的人,不敢輕舉妄動的?!?p> “嗯……人家還是受委屈了嘛……”
“哪里委屈了?”
“嗯……”
一句九轉(zhuǎn)回腸,纏綿入骨的聲音,在暗室中激起一陣歡快的笑聲。
密室之外的人是無論如何也聽不見的,甚至不知道這里有一處密室。
密室之外,一旁是武昌府后花園的假山,一處連著武昌知府黃文遠(yuǎn)的臥室。
黃府門口,一位衣衫濟(jì)楚的男子負(fù)手走進(jìn)大門,身后跟著兩個小廝。
穿過燈火通明的抄手游廊,走進(jìn)一間抱夏之中。
四個丫鬟行禮道:“少爺?!?p> “夫人呢?”
“夫人說出去辦點事情,還沒回來呢?!?p> 黃知忌正說完,一個衣衫華麗的女子便進(jìn)來道:“喲,你這出去逛了一天,舍得回來呀?”
黃知忌挑挑眉,道:“才分開一個時辰,哪里就一天了?”
“人家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
陳秋云一撒嬌,黃知忌就軟了,道:“夫人,我伺候你去休息吧?!?p> 左右侍女熄燈退下。
武昌城內(nèi),一處處燈火漸漸熄滅。
黑夜,將一切丑惡掩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
翌日,二月十四,大抵是春江月夜之宴最不好玩的一天。饒是如此,也沒有一個人閑著。
李夢天和王春麟在客棧下棋,李清筠倒也真的認(rèn)真學(xué)習(xí)。宋蘭兒陪在李夢天身邊,倒最是安靜自在。
除了黃鶴樓前有一些人在比賽,整個街上都沒什么人,逛街的沒什么人,買東西的也沒什么人。在湖湘這一帶,百姓對帶“四”的日子,都是很忌諱的。不管是初四,十四還是二十四,絕不會有人辦喜事或者什么的。
街上難得清靜,平日里從來不現(xiàn)身的人也出來了。
趙如燕和安羽靈幾人方在黃鶴樓比完賽,只要拿到當(dāng)日前十名,便可直接進(jìn)決賽。江漢三杰與雷則剛一行人邀著下棋喝茶去。趙如燕和安羽靈則出來買些東西。
趙如燕和安羽靈方走到一處人少的街道,四圍黑衣蒙面人圍過來。起首的是一個女子。
都不用猜測,趙如燕知道這女的是陳秋云,雖然蒙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可從小一起長大,就算看她的眼睛,她也認(rèn)得出來。
趙如燕也懶得戳穿,二人把了腰間的劍,準(zhǔn)備大打一場。
就在此時,冷冰清飛身過來,謝幽尋也飛身過來。
謝幽尋冷笑道:“冷冰清,你自己都麻煩纏身,還敢出來招搖?”
安羽靈不解:“冷姐姐怎么麻煩纏身了?”
“黑道上懸賞殺冷冰清,五十萬兩銀子……”謝幽尋吐了口中的狗尾巴草,道:“冷冰清,你的命可真值錢吶,五十萬兩銀子哎,這多少人都得紅眼啊?!?p> 安羽靈拉了拉謝幽尋,示意謝幽尋別說,謝幽尋也不理,只道:“你先走吧,這里交給我?!?p> 安羽靈和趙如燕又偷笑起來,她們還是知道謝幽尋的,天下最不服冷冰清,可俠肝義膽還是在的。
冷冰清冷冷道:“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p> “你現(xiàn)在是多一個人,待會兒來一群殺你的人,倒連累了大家。”謝幽尋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趙如燕道:“幽尋,幾年不見,嘴巴還這樣厲害?!?p> 安羽靈道:“冷姐姐,你離開這里吧,我們幾個人對付眼前的這幾個,還是沒問題的?!?p> 安羽靈說畢,聽見遠(yuǎn)處巷子說:“冷冰清往這個方向來的?!?p> 冷冰清半垂著眼眸,道:“我就不耽擱你們了?!?p> 冷冰清飛身引開那幾波殺手。
一個樸素的茶樓里,一個天藍(lán)色衣衫的公子坐在那品茶,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溫如玉。溫如玉早上一出來,便被東樓跟上了。
溫如玉神色清雅,誰也看不出,他也是被人追殺到這里的。
東樓可是在舊時月和神秘人那栽了不小的跟頭,最終想想,還是來找溫如玉。溫如玉前日露了個臉,說消失就完全消失,整個武昌城找不到半點蹤跡。
東樓的眼線很多,卻沒有任何消息。
東樓就不信了,他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還能上天入地不成?果然,溫如玉躲了一日,還是出來了。
溫如玉選了最清凈的一日出來。剛一出門,便發(fā)現(xiàn)被人盯上了。便來到茶樓,等著東樓公子呢。
溫如玉正喝著茶,只見茶樓窗格上的琉璃鏡反射一個影子,是冷冰清。冷冰清隨意找到了一個茶座,背對著溫如玉。
溫如玉可是這茶樓的??停雷约荷矸萏厥?,故而來的時候跟客棧之人打了招呼。
那客棧的老板還不高興得什么似的,能得神醫(yī)臨駕,簡直比見了神仙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