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條了。
左清酒渾身僵硬。
真的大條了…
寒氣從四面八方滲透進(jìn)衣物,細(xì)碎的冰晶緩緩在地面上生長。
別動。
左清酒用唇語給樂十千提示。
樂十千也很乖,跟個小木頭人一樣杵著。
五只低語者像是幽魂般在修葺好的樹樁上飄來飄去,不斷尋覓,彷徨著,偏偏就是看不到樹樁下面那倆人。
左清酒頭一次看清楚低語者的全貌。
巨大的蒼白山羊骨面具。面具下的黑暗中唯一能能看見的只有死寂與瘋狂并存的青黃色眼珠。無視重力定律不斷隨意漂浮著的灰色襤褸長袍,大的夸張的三指巨爪。
傳說中的邪魔大抵也就是這樣。
無法逃離。
當(dāng)絕境出現(xiàn)時,必然讓人無法反應(yīng)。
或許是談話聲引來了它們,當(dāng)左清酒發(fā)現(xiàn)這些怪物時它們已近在咫尺。
可能是巧合,五個怪物剛好形成一個完美的包圍圈。
原以為能夠躲避低語者的森林迷宮反而成了最大的死路。
左清酒此刻冷靜無比。
那些怪物們還沒徹底發(fā)現(xiàn)他們,否則那種迅速降低的嚴(yán)寒立馬會出現(xiàn)。
無法移動,怪物們離的太近了。
左清酒無法確定它們的視覺在這么近的距離下還看不見。
怎么辦?
逃?
該怎么逃!
別慌別慌,你可是號稱千金不易左右逢源智力超群地上盤龍的左清酒??!
快想辦法!動起全部腦子來!
不行!
怎么逃?又不是沒有生命的木偶可以讓他們無視!
對啊!
木偶!
只要利用視野差!利用迷宮的轉(zhuǎn)角像木偶一樣靜止不動引開它們完全可以逃掉!
但需要時機(jī)!
還有!
要帶著樂十千一起!
In a few minutes…
“終于逃掉了…”
左清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等待時機(jī)最是折磨人,也虧左清酒和樂十千都是鐵人性子,站上十來分鐘跟站軍姿一樣挺拔,這才尋到短短的幾十秒逃生時間從怪物們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辛虧這些家伙沒智商…”左清酒平復(fù)了一下心跳,不久前,他與樂十千迎面差點(diǎn)撞上一只偶然飄過來的怪物,左清酒靈機(jī)一動下倆人立馬分開逃離,那怪物似乎也是懵圈了,一時不知道該追哪個,原地呆住了。
“這里不能待,必須換個地方?!弊笄寰扑剂苛艘幌拢瑳Q定去找樂十千一起換個地方度過試煉。
啪嗒。。。
一聲清脆的碎裂之聲響起。
左清酒的眼睛微微向下轉(zhuǎn)動。
那是一滴汗珠,一滴從左清酒下巴滴落的汗珠。
但,落在地面上的,是一顆碎裂的冰珠。裂開的冰晶死皮賴臉地黏在地上。
左清酒意識到了什么,僵硬地抬起頭。
那是一頭浮在半空的巨獸……
像冰山一樣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左清酒不敢相信...
絕望可以來的如此現(xiàn)實(shí)。
呼……
冰冷刺嗓的空氣粘稠到讓人惡心。
哈……
體溫如同泄洪般消散。
無法控制的顫抖。
牙關(guān)像是失了靈,瘋狂地碰撞,好似要撞出火花。
哈——…
另外五只低語者安靜地飛了過來,靜靜的在不遠(yuǎn)處望著,絲毫不敢靠近,像是敬畏。
搞…什么…啊…
左清酒的眼角神經(jīng)質(zhì)的抽搐著。
怎么會有…這種怪物?
那黑影太大了…大到讓左清酒徹底絕望。
“嗚......”
巨大的低語者輕輕振動了一下冰錐組成的寒翼。
一道尖銳的細(xì)長冰刺在寒冷亂流中成型,尖刺與左清酒的位置并成一條直線。
PIU!
清脆的爆鳴。
冰刺穿透軟弱的空氣,射向左清酒,帶去永恒的死亡。
左清酒有些遺憾的閉上眼睛。
抱歉了,史密斯·維迪奧,我只是個普通人…真的真的跑不動了...
他放棄了掙扎。
還好,樂十千跑掉了也挺好,至少他吸引了大部分怪物的注意。
那個少女應(yīng)該會安全些。
刺骨的冷意逼近胸骨。
最后一秒。
左清酒發(fā)現(xiàn)……
自己可能?有些喜歡……
那個見了短短時間的跳脫逗比少女。
真可愛啊……
她長得…
真可愛……
噗呲。
左清酒心底一涼。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
“為什么你要回來……”
喉嚨里,像是被木屑堵住了。好難受。
纖細(xì)的少女擋住了冰刺……
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
時間的流動,加快了。
……
維迪奧停下了怒搓二叔狗頭的雙手,敏銳地望向遠(yuǎn)方。
“試煉加速了?為什么?!”
堆積如山挺尸的低語者們再度復(fù)活,無視了金毛,風(fēng)暴般向某處呼嘯而去。
“糟糕!左清酒干了啥啊!”
維迪奧皺了皺眉,一巴掌把嘶吼著的二叔再度拍昏,跟著低語者的大部隊疾馳而去。
……
……
或許這世界上有一見鐘情,但左清酒不相信愛情。
可是,為什么心好痛?
傻女孩……
我跟你又不熟啊!為什么要救我?
左清酒突然不害怕了,絕望早已忘卻。
他輕輕走了過去。鞋子底部凍的炸裂了,滲出刺眼的血跡,轉(zhuǎn)瞬凝結(jié)成紅線。
左清酒彎腰,跪在地上抱起了她。
好冷啊……比當(dāng)初得知那份天文巨債時感覺還要冷。
為什么啊。
你這家伙,我又不是你的親人,為什么要舍棄性命救我?
“傻子。”左清酒望著樂十千有些小迷糊的眼睛干巴巴的說。
“嘻…嘻…我…領(lǐng)先了……”樂十千得意的斷斷續(xù)續(xù)笑著。
“你領(lǐng)先個什么啊……”左清酒感覺眼眶有些熱。
原來是眼淚流了出來。
“百米…賽跑…啊……”樂十千嗆了一下,吐出一口瑩藍(lán)色的液體,像是血液般粘稠。明亮的眼眸似乎要熄滅。
她不是人類啊,左清酒恍然。
隨之而來的,是更多不解,與悲傷。
“傻瓜,你救我有什么用,我跑不掉的…”
“要…一起死了…嗎?”樂十千有些難過,沒救得了他。
“嗯?!弊笄寰破铺闉樾?,臨時前能遇到這個女孩,真是難得的緣分。
溫度變了。
空氣逐漸焦灼了起來。
“風(fēng)暴”來了。
“冰山”動了,向下方那人抓去。
巨大的利爪帶著捏碎一切的氣勢按了下去。
嘭!
一只鐵拳把巨爪打飛起來,“冰山”也哀嚎著往后倒去。
“不要怕!要問為什么!因?yàn)椋∥襾砹耍。 ?p> 維迪奧甩了甩頭,幾縷金發(fā)配合的在風(fēng)中肆意飛舞,盡顯帥、酷、弔。
“怎么樣!你看帥嗎?”維迪奧嘚瑟回頭準(zhǔn)備瞅一眼左清酒那嚇得鼻涕哈啦的丑臉。
左清酒無視了他,跪在地上看著空無一物的懷里喃喃自語。
“你好冷啊…”
“……”維迪奧有些慌。
這家伙莫不是嚇傻了…
抱著空氣自言自語啥呢!
“喂!左清酒!are you OK?”
“不要怕…有我抱著你…”
“……”完犢子,左清酒真的瘋了!
不過沒關(guān)系!
我維迪奧在這!想瘋也得先問過我!
史密斯·維迪奧環(huán)顧四周。
天上地下皆是低語者,它們順時針環(huán)繞著左清酒,像是一道巨大的龍卷風(fēng),而最中間的左清酒和維迪奧就是風(fēng)眼。
“啊…!斗志燃燒起來啦!?。 ?p> 維迪奧像是古代偉人李小龍李前輩那樣霸道的提起眉撅起嘴!
“噢呀!?。?!”
PENG?。?!
維迪奧的拳頭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他面對著漫天邪魔!
揮出了雙拳!
爆吼:“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
拳影化作拳風(fēng)!拳風(fēng)凝成拳線!拳線爆發(fā)出拳光!
拳光匯成閃電?。?p> 邪魔退散!
……
……
懷中的人兒越來越冷。
樂十千迷惘地望著天空,顫抖著低聲說:“我要死了…”
左清酒嗯了一聲,泣不成聲。
“如果……”
樂十千艱難的張著嘴。
“如果……”
樂十千注視著左清酒的雙眼說:“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
左清酒噗的把鼻涕噴了出來,又哭又笑:“傻女孩說什么傻話!”
“當(dāng)然會?。。?!”
當(dāng)然會。
這是左清酒內(nèi)心真實(shí)的回答。
“真的……嗎?”
樂十千的眼睛里仿佛有光在呼吸。
“真的!我一輩子都沒這么真!”
懷中人兒化作微光,消散了……
她應(yīng)該是聽見了吧……
左清酒無助地抱住了懷中的空氣。
爆炸的轟鳴不絕于耳。
世界似乎真實(shí)了少許。
“左清酒你個面癱智障兒快醒醒?。。。 ?p> 狼在呼喚。
野性的呼喚。
左清酒卻生氣不起來。
她走了。永遠(yuǎn)的走了。
雖然只見過那么短短的時間。
這就是求不得的痛苦嗎……
左清酒陷入哲人模式不可自拔。
當(dāng)一個男人痛苦傷心時該如何快速叫醒他?
很簡單,給他金玉上來一jio。
維迪奧一番苦戰(zhàn)下一看左清酒還在痛苦地抱著自己當(dāng)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瞬間踹了左清酒一腳。
“??!——”左清酒慘叫抱著自己的下身某處軍事戰(zhàn)略點(diǎn)。
他瞬間清醒了!
無比暴怒的看向始作俑者!
“醒了就趕快護(hù)好自己!不要被他們碰到!試煉加速了!挺過這次就行!”
維迪奧一拳把一只呼嘯飛來的低語者揍飛,持續(xù)高速出拳以形成壁障。
但還是有零星低語者飛來。
左清酒清醒的意識到現(xiàn)在不是呈一時之怒的時候,他還活著,還要帶著樂十千救他的那一條命活著!
“怎么這么多!”
維迪奧罵罵咧咧的不斷打飛大群大群的低語者。
世界似乎開始回復(fù)顏色了。
“快要結(jié)束了?哈哈哈!”維迪奧一看,高興的轉(zhuǎn)頭告訴左清酒:“你放心——”
左清酒對著維迪奧慘笑了一下。
“對不住?!?p> 在維迪奧的視野死角處,左清酒的腳后跟被一只爪子抓破了。
世界迅速開始恢復(fù)它的顏色。
七日,第一日,即將結(jié)束。
狂亂的低語者們安靜了下來。
不再四處飛舞試圖靠近倆人。
它們靜靜地望著天空,緩緩?fù)巷h去,回到它們來時的地方。
忽略那些低語者的猙獰。
這一幕很美。
但左清酒卻沒有力氣去欣賞了。
他像是道脆弱的圍墻般轟然倒在了地上。
在腳腕上,發(fā)黑的三道血口里開始往外散發(fā)著灰霧。
左清酒的視野逐漸模糊。
他感覺在下墜——
向海洋;
向沙漠;
向沼澤;
向黑暗中墜落……
“法克?。?!”
維迪奧怒吼了一聲,撲了過去勒住了左清酒的腳腕。
“法克法克法克??!你不能死?。?!”
維迪奧注意到左清酒迷茫的眼睛里開始滲透出青黃之色,立馬使出全力錘了一下胸口。
噗!
滾燙的鮮血從嘴中噴出,澆灌在正極速干枯的傷口上。
呲啦——!
鐵汁與水碰撞的刺耳聲音響起。
惡臭瞬間彌漫開來。
慘白色的膠質(zhì)瘋狂從左清酒的臉上滲出,欲要包裹住他的整個頭顱。
“法克法克法克??!我屮你因賽?。?!”
維迪奧手忙腳亂的刮掉左清酒臉上的膠質(zhì),不讓它們徹底覆蓋上左清酒的臉。
灰霧悄悄的出現(xiàn)在左清酒周圍,托起左清酒便要上浮。
“我咬死你們!!”
維迪奧張開大嘴一口一口的把灰霧啃的七零八落。剩余的灰霧固執(zhí)地想要帶走左清酒卻余力不足。
世界開始運(yùn)轉(zhuǎn)。
靜止的上一秒指針穩(wěn)如泰山跳進(jìn)下一秒。
七日,第一日,結(jié)束。
左清酒感覺喉嚨好渴。
里面像是塞進(jìn)去一個沙漠。
“醒啦~?”
維迪奧熱情陽光的金毛臭臉映入左清酒的視野。
左清酒沉默著,低下頭。
“咋了?一臉不開心?你活下來了??!雖然有一點(diǎn)點(diǎn)小問題…但那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嘛~”
維迪奧瞅了一眼垂頭喪氣跟敗家犬一樣的左清酒,嘆了口氣:“行啦行啦別跟個怨婦一樣自怨自艾了!給!這個戒指是樂十千的吧!”
左清酒驚訝地抬起頭,看向維迪奧的手中。
那里放著一枚曲線柔和的銀藍(lán)戒指,微微發(fā)著光。
“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就知道有貓膩,果然讓我給找出來了。這戒指就在你的手里卡著”
維迪奧得意的分析道:“怪不得你一臉傷心,原來是被精靈的念給看中了?!?p> 維迪奧頓了頓,緩緩說道。
“左清酒,別傷心了。她早就已經(jīng)死了。我雖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不過是一個過去的靈魂所留存在七日中的執(zhí)念罷了……”
維迪奧臉上的輕佻得意之色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到某種難以感受的情緒。
“或許是你和她的靈魂有某些相似,或許是別的原因,她的念選中了你。”
“樂十千,這是她的名字吧?戒指里側(cè)刻的,精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