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涌一直在等,這一日已經(jīng)過去,日子居然能過得這么慢。最近他的時間總是讓他感到苦悶和緩慢的。
他是在煎熬吧。
當(dāng)一個人把日子過得煎熬了,那種滋味確實太不好受。
他在喝酒,酒在他衣襟上已經(jīng)灑得濕了一大片。
他在等,他近來已經(jīng)很少注重自己的打扮,他的頭發(fā)也有些凌亂,當(dāng)一個人過得煎熬的時候,想必是有煩心事了,當(dāng)一個人非常煩心的時候,他哪里還有心情在乎自己的打扮呢?
他幾乎一夜也沒有合眼,他想睡,睡醒了,萬一聽到什么好消息,那樣的話,他就不用再這樣子苦等了。
可是,越有心事的人就越失眠。失眠的人總是憔悴的。
困意是沒一個正常人都會有的,他也是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他也會困。所以他在酒桌上就居然小睡了一會兒??墒且粋€惡夢卻把它驚醒了。夢里他看到了他們的血,他們一個個都死在了殺人王的手里。殺人王神功蓋世,出手之處,如果火燒秋草,他們的身體一個個從空中墜落下來,像只被火燒破了的風(fēng)箏。他們嘴里吐出了最后一口血,血染在他們的胸前,衣服上,他們的劍不想倒下,可是,殺人王卻一次次將他們踢得像個皮球一樣,他們在他面前死相其慘。
秋風(fēng)將落葉卷起來,又吹得好生的遠,無根的落葉,它哪里還有自主的生命。它們都只能接受秋風(fēng)的肆虐了。
不!他在夢里長吼一聲,他沖向殺人王,他要為兄弟們報仇雪恨,可是,他連對方長什么樣也沒有看到,他如同看到了一個魔鬼一樣,他想看可是怎么樣也看不清對方,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在哪里,他就看到一股強大的內(nèi)力如同火焰遇著油一樣,突然吐著惡魔般的長舌頭吞噬過來。然后,他連連飛退出去,可是,那要命的火舌頭,怎么也甩不掉,然后,他就吐出好大一口的血,血箭至少射了三尺多遠。燈光映射下,一個巨大的人影出現(xiàn)在光里面,他慢慢走過來,他抬起頭來,卻看到一個鐵面具,那人在笑,鄙視的笑,然后聽到他的聲音就像是從遠古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說:“你們活得真的不耐煩了。”
他苦笑一聲,再拔劍而起,他已做了最后一擊,之一擊不中,他必死無疑。
他驚鴻一劍,如長虹般貫出,但對方只是輕輕一讓,一掌就抓在了他的胸膛里,像把殺豬刀一樣切入了他的胸膛,然后他覺得身子冷得出奇,額頭的汗珠流下來,胸口冰涼,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血,還有一只手帶著黑手套的手,那只手里赫然抓著一顆心臟,心臟兀自還在跳動。那竟是自己的心臟。
然后,他就倒下了,至死也無法相信這一事實。
他冷汗直流,從夢里醒過來的時候,他全身已被濕透。
這是初春,不是秋季,沒有秋風(fēng),不是真的,是夢。他四顧,確認自己剛才是在做夢。
剛才的酒還在,還有吃剩下的菜還沒收,殘羹冷炙雖然不討人喜歡,但至少有一點好,就是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夢境罷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雖然是濕的,但不是血,是撒了的酒。
他突然想吐,他吐得胃都痛了。
他抹掉吐得難受而落的淚,突然捏緊拳頭,心下暗下一誓,不能再喝,不能。為了兄弟,也為了自己。
他踉蹌的打開衣柜,換了一身干干凈凈的衣服,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如此作賤自己,他一定要保持清醒。
酒可以麻醉人,也是自我的一種麻痹罷了,酒醒后一切都還是那樣。不是嗎?
當(dāng)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的時候,難道你還要選擇自我的一種麻痹嗎?那對得起誰?!就連自己都對不起,更不要說對得起別人。
他突然決定了一件事。
不能再等。
他沖出了房間,沖向了馬廄,他飛身上了馬,黑風(fēng)揚蹄長鳴,他一個勒馬打馬,奪勢而出,他得追,再晚一點他就會后悔一生。
可是,突然,他面前閃出一個人來。
他趕快勒住黑風(fēng),那人卻問:“這么晚你要去哪兒?”
他答道:“我去找殺人王?!?p> 那人眼睛里放了光,問:“你想通了?”
他答道:“是?!?p> 那人道:“你不是不聽我的么,怎么現(xiàn)在不忍心了,你怕你的兄弟一個個死在殺人王面前嗎?”
他哼一聲道:“我是怕,你難道不怕?”
她明顯也怕。要不然,她不會在這一日做了這么多他們不知道的事,因為從青衣門的事,她突然感到情況很不妙。
他們魏家大院雖然聲名在外,可是,只是限于一個很小的圈子,這個圈子不是明面上的江湖,而是黑市。
而這些青衣門的人最多不過三流的門派居然也對他們曉得得如數(shù)家珍,這件事讓她感到后背一涼。
這件事所以她查清楚后,她更感到一種莫名的可怕。
當(dāng)她剛一回來,就要找魏涌的時候,他正要趕出去。
她慶幸還好自己回來得早了一步,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shè)想。她不理他這時氣憤的心情,只急切地道:“你可以去,但你不是去殺人?!?p> 他怒氣未消,他隨時準備找機會打馬沖過去。到這個時候,沒有人比他兄弟的命重要。
他反譏一笑道:“你不是接了這樁生意,我們難道還是去給殺人王道喜祝壽嗎?”
魏大姐上前勒住他的馬首道:“你下來?!?p> 他并不聽。
她又更大聲叫了一遍。他還是不動。
她氣極敗壞的說道:“你是不是恨我,好,你恨我吧,如果你不聽我說完,只怕你這一生都永遠活在悔恨里。”
他為之一動。
她看他稍微有些緩和了下情緒,盯著他道:“我要你去不是去殺殺人王,而是,把他們四個叫回來,遲一刻也不行?!?p> 他不禁一怔,問:“叫回來?”
她肯定的眼神,點頭道:“是的,叫回來,這樁生意我寧愿賠,也不接了。你聽懂了沒有?”
他還是不敢相信。
她大聲反問:“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
魏涌還是一肚子懷疑??墒?,他不本來就在等這個消息嗎,他知道昨天青衣門的事肯定會讓大姐意外的,也必然會不會不了了之,只是當(dāng)真要他這樣做的時候,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夾馬肚子,長笑一聲道:“我聽懂了我聽懂了?!?p> 然后他長嘶一聲,馬兒一聲長鳴,飛快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