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丘城縣衙內(nèi),周云安墨黑官服加身,烏紗帽下半張臉面具遮掩,雙目精眸掃視周旁,偌大的縣衙,僅有零散執(zhí)杖的衙役,而周云安所在案板上,刻滿書文的木簡倒是不少。
自伐武令一出,大商州郡各縣城,專職維保治安追捕罪犯的縣尉,手下兵士裁撤頗多,且縣尉一職當今大多由江湖幫派勢力接管,倒是專司文書的縣丞,卻成了據(jù)縣長令之下,舉足輕重的官位。
“丘城這些年來風調(diào)雨順,倒無繁雜公務,你只需看看朝廷下發(fā)的丘城律令,熟悉些便好。”縣長令在旁側(cè)道。
縣長令知曉周云安飽讀詩書,且大商律令大多照搬舊朝,這些木簡他讀起來絕不會吃力,不需多時便能熟稔。
“想必,這位便是籌措軍餉的功臣,賴仁齋掌柜周云安公子吧?”縣長令正教周云安任職,門外卻響起一道突兀的聲音。
周云安應聲望去,門口之人手持花梨木長笛,烏黑長發(fā)束起,五官精致,只是身軀瘦小,給人一種文弱書生的感覺。
“蘇謀士,既軍餉一事已處置穩(wěn)妥,你還是趕回云中郡復命吧。”縣長令語氣有些不善道。
此人正是韓湘子來信提起的郡守身旁謀士,蘇木。
蘇木秘查軍餉被劫一案,想來已讓縣長令如坐針氈,無論結果如何,軍餉在丘城失竊,他這個縣長令難逃其咎,如今軍餉已被周云安補齊,縣長令只想快些了結此事。
“復命?蘇某人千里迢迢趕往丘城,軍餉被劫一案尚未查明,倘若就此回去復命,有何臉面見郡守大人?”蘇木臉色一冷,厲聲道。
堂堂定策解憂的謀士,落得辦事不利的名聲,真若如此,恐日后郡守絕不會再重用他。
縣衙之內(nèi)已有股劍拔弩張的氣味,一個硬攆一個硬留,縣長令與謀士二人,看來要撕破臉皮了。
這時,周云安直起腰身,舒展一下筋骨,笑道:“我有一策,不知兩位大人是否聽的下。”
“散財買官的九流商人,能有何計?”蘇木嘲諷道。
“蘇謀士莫不是指桑罵槐?覺我堂堂縣長令用人不當,有眼無珠?我告訴你,這里是丘城,容不得你在這撒野!”縣長令吼完大手一揮,幾個衙役拎著木杖向前逼近。
“二位大人,且容我說完,若蘇謀士覺此計無用,在下自此在蘇謀士面前閉口不言?!敝茉瓢驳?。
而后,縣長令示意周云安有話可直說,而旁側(cè)蘇木,眼神輕蔑盯著周云安,全然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
當今大商,謀士之位高高在上,連郡守身旁謀士,都不懼縣長令,膽敢出言不遜,更何況周云安只是買官的商客,蘇木豈會將其放在眼里。
“黑風寨,一伙盜賊安營扎寨之地。此事,可由黑風寨擔著?!敝茉瓢残Φ?。
周云安話中深意,蘇木豈能不知?如今軍餉分文不少,既查不出頭緒,何不就此栽贓嫁禍于黑風寨,有了替罪羊,蘇木自能回去復命,而縣長令也有追繳軍餉的功勞。
此時,蘇木目光如炬盯著周云安,這個買官的商客,沒想到竟有如此頭腦。
“瞞天過海,這招甚是妙!看來我縣長令的文書,不比郡守的謀士差!”縣長令欣喜若狂道。
“數(shù)日前我秘查軍餉被劫一案,遣派長河幫的人去探過黑風寨,此事確實不是黑風寨所為。只是黑風寨常于丘山內(nèi)流竄,憑縣衙之力,恐難將其一網(wǎng)打盡?!笨h長令的譏諷,蘇木似未聽到,而后道。
縣長令聞言,冷聲一笑道:“江湖事江湖了,近些年長河幫為朝廷效力,此事就由長河幫出面擺平。”
“長河幫與黑風寨似有私交?!敝茉瓢苍谂蕴嵝芽h長令道。
“扣上劫掠軍餉的罪名,長河幫還敢顧念私交之情?”蘇木沉聲道。
縣衙內(nèi),三人幾句言語,便將一頂誅殺九族的罪名,扣在黑風寨的頭上,不過黑風寨那幫家伙,素日于丘山之外劫掠商客,落此下場乃咎由自取。
而后,縣長令與蘇木二人親至長河幫分舵,將此事與舵主商議,而周云安則回了賴仁齋。
待回去后,呂漢飛已在屋內(nèi)恭候多時,見周云安進屋,當即上前呈上一張白布,上面畫著人像圖。
“此人黃安河,乃長河幫分舵副舵主,已有兄弟混于他身側(cè)?!眳螡h飛說道。
“三日后圍剿黑風寨,吩咐手下兄弟,謹慎行事?!敝茉瓢步淮馈?p> “只是公子,你剛?cè)胧送?,此時動長河幫分舵,是否操之過急了些。”呂漢飛有些擔憂道。
周云安輕聲一笑,應聲道:“畏手畏腳,豈是我的作風?!?p> 一句話,盡顯周云安輕狂,不過這輕狂,卻不令人厭惡,只感折服。
而后呂漢飛離去,周云安則在房內(nèi)小憩,直至夜幕降下,店里小二傳話,言云坊有人長河幫的人鬧事,周云安當即起身,趕往言云坊。
待周云安到了言云坊,平日人頭攢動的花房客堂內(nèi),今日空空蕩蕩,而在二樓一間雅房,則有吆喝聲此起彼伏傳來。
周云安疾步上了樓,周云安站于門外,透過門縫看去,只見屋內(nèi)滿是手持棍棒的壯漢,而在烏木桌前,身著紫衫的言芮,正與一大漢爭鋒相對。
“臭婆娘,你男人打死我長河幫的人,這件事怎么算!”大漢木棍往桌上一摔,怒聲道。
“死有余辜,這四個字你可還如意?”言芮冷笑道。
“老子今天弄死你!”
大漢額頭青筋暴起,手攥木棍作勢就要砸向言芮,見此一幕,周云安臉色一沉,渾身殺意肆虐。
“啪”一聲清脆響聲回蕩,大漢尚未反應過來,言芮一巴掌便落至大漢黝黑的大臉之上。
五根鮮紅的指印,不一會便在大漢臉上浮現(xiàn),連周云安都沒想到,言芮竟有此兇悍一面。
此時的言芮,哪還有半分在周云安面前,溫文爾雅的婦人模樣,冷厲如霜的臉上,盡顯惡人之相。
“這一巴掌,是縣丞夫人賞給你的,還不跪下謝恩!”言芮目光如刀,盯著大漢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