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外風(fēng)雨交加,秀樓上的一扇窗戶不曾關(guān)緊了,外面雷聲轟隆隆的一響,狂風(fēng)卷了樹葉子夾著一道黑氣混著雨水撲進(jìn)來,翻滾著沖著梳妝臺前的姑娘撞去。
兩個丫頭和這姑娘正好都是背對著,只覺得后面空氣一冷,兩個人先被一左一右的飛了出去,一個腦袋碰在床沿上,一個直溜溜鉆進(jìn)床底下。
剩下胖三姑娘,嘴巴里哎呦啊啊還不曾吐干凈,被那道黑氣灌身而入,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兩個丫頭全胳膊全腿的站起身來,相互揉著脖梗子和肩膀還發(fā)郁悶,看到三姑娘還穩(wěn)穩(wěn)端坐在梳妝臺前,想是她的噸位重,終于還壓得住陣。
一個丫頭對著姑娘喊:“三姐姐,這是怎么的了,憑得外面吹來這么大風(fēng),連我們都赴倒了…姐姐你沒事吧?”
另一個丫頭趕緊去關(guān)窗戶,一邊還說:“古書上說,這天地有暴風(fēng)暴雨的,要么就是地上有大事生變,要么就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任憑兩個小丫頭在身邊說話,那三姑娘好像入定一般紋絲不動,呆呆坐在凳子上。這姿勢慌的兩丫頭趕緊上去推,一推,不好了,只見姑娘整個人噗通一下在凳子上向后仰倒,干干脆脆砸在地板上。
這兩個小丫頭唬的,趕緊上去費了老大勁才把姑娘拖在榻上,一個掐人中,一個在一邊扇扇子,想是三姑娘受了驚嚇昏厥過去了。
其實也不是這姑娘發(fā)昏,無非是黑魚鉆進(jìn)去占了頭腦,消除舊人魂魄費了點勁,只一會功夫,聽到喉嚨里卡啦啦一聲響,眼睛睜開,醒過來了。
下人們趕緊送上上好的芙蓉香片茶潤喉,那黑魚,不對,現(xiàn)在是黑三姑娘了,裝模作樣的拿起杯盞,豪爽的一飲而盡,惹得旁邊伺候的丫頭心想,三姑娘這是怎么了?平常都是淑女做派,發(fā)了一次昏,現(xiàn)在豪爽起來了。
黑三姑娘腦袋熱了,眼睛隨著屋子骨碌碌轉(zhuǎn)了幾圈,隨便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后噔噔也不管不顧的,一個人走到梳妝臺前,對著鏡子看起來。
原來這黑魚在山上原身被毀,又碰到五雷的爆裂氣候,一道妖魂失去意識,憑著本能尋找肉身躲避,山上找不到活的,只能下山來找。
只是這大風(fēng)大雨天的,尋常普通人家早就關(guān)門閉戶,熄燈滅灶,只有劉員外家張燈結(jié)彩目標(biāo)老大,等那妖魂竄了過去,發(fā)現(xiàn)這家風(fēng)水堅固,還帶官氣阻擋,左右為難的時候,湊巧發(fā)現(xiàn)宅后一個高大華麗樓閣里有可乘之機(jī)…。
黑三姑娘很滿意,是越看越滿意,周邊鋪設(shè)華麗,眼前各種金銀首飾鋪個全面,身邊還有兩個傭人伺候,這把妖投胎算是賭對了。要是差了一分一毫,投在豬狗身上,先不說骯臟低賤,修行算是全毀了。
這世間也是有各種巧合的事情,原來的三姑娘肥胖,這黑三姑娘也是,只是前個白點,這個除了額頭發(fā)髻處留著一條淺淺魚角小黑印記,其他也都一樣。
正待她左顧右盼,美的不行的時候,門外自己的親媽又隔著樓下木門喊:“三姑娘,還不趕緊下來!你爹的事都辦完了,就等你了,趕緊的,莫再延誤讓你爹爹生氣”。
這黑三姑娘聽了個莫名其妙,一個喊嘴回了下去:“樓下哪個老媽子喊喚,什么急事這等要緊?我還沒吃飯呢!”
這話聽得兩丫頭一陣眼暈頭痛,心里想小姐這是怎么了?難道真是被剛才的怪風(fēng)驚著了,著急拿手撲堵她的嘴。
一個丫頭小心提醒:“三…小姐…這樓下是你娘親啊,今日老爺宴請老神仙,喊了你去肯定有事找你,你可別嚇唬我們這些下人,要是你糊涂了,老爺脾氣上來肯定先打死我們兩個…”。
一個更機(jī)靈的趕緊替上,回樓下夫人的話:“夫人先且去,三小姐馬上就能下來,不耽誤的”,那樓下夫人隔著老遠(yuǎn),也沒聽明白老媽子什么的話,現(xiàn)在收到回報,也不催,讓仆人攙著打著傘走了。
黑三姑娘,妖嗎,腦子轉(zhuǎn)得也快,雖然現(xiàn)場很尷尬,畢竟臉皮厚,張嘴哈哈笑起來:“剛才就是嚇唬嚇唬你們倆,看驚得,趕緊給我造完臉,我立刻下山去會會他們…什么老神仙,狗神仙的…”。
這些丫頭也沒了什么主意,更不去聽她現(xiàn)在說的混賬話,趕緊取了臺子上的家伙事,往姑娘胖臉上補妝。
那邊從山上死里逃生下來的許家小廝,黑暗里不知道摔了多少跟斗,又在爛泥上啃了多少牙印,等他撞進(jìn)許家鋪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上牙打下牙,滿嘴巴吐白沫了。
整個許鋪的人驚慌起來,還好有兩個老成的下人走南闖北見識也多,按照撞邪的路子,先掰開這個小廝的嘴巴,用一壺老烈酒灌了一半下去,剩下一半倒在脊梁上反復(fù)揉搓。
許富商也接了下人報急,跟著兩個兒子跑了出來,那躺在竹席上的小廝也湊巧活了過來,看到老爺來了,只能勉強支撐抬起個頭說話。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我們干完活碰到妖怪了,全軍覆沒,大少爺拿著匕首跟它拼命,喊了我趕緊下來招人…”,說完,話不能成句,臉一歪斜,徹徹底底的昏過去了。
這還了得?氣的許富商暴跳如雷,什么狗屁妖怪的,一臉陰沉的轉(zhuǎn)過頭問許二:“我看這事就沒這么簡單吧?”
那許二陰險的一笑:“爹爹英明,典型的黑吃黑,剛才我放在鎮(zhèn)保家眼線著急過來找我密報,說鎮(zhèn)保寫了三份文書去了劉宅赴宴,爹爹可想知道文書內(nèi)容?”
“哦?”
“這三份文書內(nèi)容寫得是置換的事,劉員外先下手,把自己冷街一個破宅子跟老糊涂換了山上舊館…可惜爹爹下手晚了…早聽我的,不用作什么鎮(zhèn)上的大善事,撈個名聲起由頭,直接拿錢砸暈了他就行”。
許富商一聽簡直就要炸了,一個巴掌打在許二的臉上:“混賬東西,我還要你教育?”,那許二被打的半邊臉起了厚厚一層,只能捂著,在旁邊半句話也不再敢出。
這富商早年也是個蠻橫子弟,人窮毛短,沒得本錢,提了長刀在綠野埋伏著,也干了不少殺人越貨,積攢本錢的勾當(dāng)。如今大兒子生死不明,山上的好處還被對家截胡了,嘴巴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