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鄉(xiāng)下人
十幾雙眼睛投向郭勝和拉著妮妮的蕭晨。
有些人認識郭勝，知道他是林道明的親戚，那么他旁邊站著那個便是要買廠子的老板嘍？
林道明說的就是他？
許多人開始上下打量蕭晨，越看心里越疑惑。
一頂舊草帽戴在頭頂，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fā)黃的白襯衫，底下是一條山寨迷彩褲，滿臉的憨厚相，怎么看怎么像鄉(xiāng)下人，跟有錢大老板一點都不沾邊。
“這小伙是要買廠子的老板？我看不像啊?！?p> “你看他的衣服，大老板能穿這身嗎？最起碼也得西裝領(lǐng)帶配黑皮鞋啊，不像不像?！?p> “這種人我見過，手里有幾個錢，但肚子里沒啥墨水，就是個暴發(fā)戶。一定是被誰忽悠以為這行能賺錢就想進來撈一筆，根本不知道這行水有多深！”
“真是坑人??！”
“……”
林道明也在打量蕭晨，心里除了懷疑還是懷疑，他沖蕭晨點點頭，拉過郭勝小聲問:“你帶人過來怎么不提前問問我？我這邊已經(jīng)跟人都談好了，一會就過來考察?！?p> “三叔，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面對三叔的埋怨，郭勝有點委屈。
林道明這才想起，可能是屋里太吵了手機響鈴根本聽不見。他擺擺手，說:“不提這事了，趕緊帶你朋友走吧，你沒看見我這里都亂成一鍋粥了嗎？趁沈老板還沒來，我得趕緊把員工的事情處理完了?！?p> “三叔，我朋友是誠心要買你的廠子，你考慮考慮……”
“哎呀，你就別在這給我添亂了！就你這農(nóng)民朋友身上有幾個錢？人家沈老板直接出價三百萬連地加廠子全買了，你朋友有這實力？”
安民縣勉強算是四線城市，經(jīng)濟實力在沈東省墊底，這里的房價不超過兩千元，久旺工廠又位于郊區(qū)，土地價格更低，三百萬真的是天價了。
“額……”郭勝接不上話，他也不知道蕭晨到底能不能買得起。
二人的談話還有其他人的議論蕭晨都聽到了，不過他心態(tài)很平和，賣他固然最好，不賣也沒關(guān)系，可以再找合適的。
之所以忽然產(chǎn)生買工廠的念頭，是蕭晨認為與其期望合作伙伴替他保守秘密，還不如自己開工廠當(dāng)老板，把秘密握在自己手里更靠譜。
而且一但銷路打開，品牌知名度提升，在巨大利益面前萬一對方背信棄義，甩開自己單干，那自己之前的努力就會付諸流水。
蕭晨不想冒這個險，錢是小事，他身上的秘密如果被曝光，那麻煩就多了。
“我三叔說他已經(jīng)和別人談好了，不想再改主意……”郭勝有點不好意思，他三叔太不給面子了，連談都不愿意談。
蕭晨笑笑，不在意的說:“沒事?！?p> 二人剛說完，廠房外面駛進一輛白色的寶馬X6，滴滴了幾聲，林道明一看忙從人堆里擠出去，一路小跑來到車前。
“沈老板來了？”反光的車窗上映出林道明的笑容。
車窗搖下，露出一個留寸頭脖子上有紋身，鼻梁上架著黑色太陽鏡的男子，他瞥了林道明一眼，道：“林老板，我時間緊，如果沒意見，咱們就趕緊把事情定了吧。”說罷，遞過來一紙合同。
“哎，好。”林道明忙接過來仔細查看。
打開車門，除了沈老板之外，還下來一個人，手里拿著紙筆在廠子里四處轉(zhuǎn)悠，不時停下來寫寫畫畫，還用手機各種拍照。
屋子里的人都走出來看著，郭勝和蕭晨也在其中。
“這個肯定是大老板沒跑了，開寶馬車來的?！?p> “看年紀剛?cè)鲱^，這么年輕就當(dāng)老板，不簡單??！”
“其實我覺得林總把廠子賣給這個老板也不是壞事，說不定人家有能力讓廠子盈利呢，咱們還能跟著過幾年好日子。”
“我還有十年退休，我可不想再出去找工作了，也不好找啊?！?p> “讓我再干三年就行，我兒子大學(xué)就畢業(yè)了。”
“希望這個老板把久旺好好發(fā)展下去，我還有八年房貸要還……”
“……”
人們開始滿懷希望，憧憬未來。
林道明前前后后看了三四遍，合同沒有問題，他心里石頭落地，拿出筆準備簽字，但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沒落下來。
這個字一旦簽了，久旺就和他林道明再也沒有關(guān)系……父親幾十年的心血啊……說一點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心里多少還有一絲不舍。
唉，算了吧……
林道明勸自己，他救不了久旺不代表別人不能，說不定這個叫沈鶴的人能把久旺搞起來，自己就不要多愁善感了。
剛寫下一個林字，忽聽沈鶴問他帶來那個人:“估測的怎么樣，蓋三棟洋房沒問題吧？”
洋房？當(dāng)初談的時候不是說保留久旺工廠，繼續(xù)搞珠寶加工嗎？
只聽那人回答道:“面積小一點還是可以的，但停車場肯定沒有了，客人來玩沒地方停車，不方便啊。”
停車場？客人？這沈鶴到底要搞什么？
“那就蓋兩棟洋房，一棟做會所一棟做賓館，客人玩累了直接去賓館休息?；厝グ次艺f的找設(shè)計院設(shè)計一下，這邊合同簽完就找施工隊動工。”
“好的，沈總?！?p> 轉(zhuǎn)過頭，沈鶴發(fā)現(xiàn)林道明還沒簽完，催道:“林老板怎么還沒簽字？有問題嗎？”
“那個，沈老板，你想把廠子推平蓋洋房？”林道明臉色不太好看。
沈鶴摘下太陽鏡看了看林道明，忽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頭說:“我知道這和咱們之前談的不一樣，不過林老板你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搞實體經(jīng)濟有多難！這年頭想賺錢還得搞娛樂產(chǎn)業(yè)?！?p> 他拍了拍自己的寶馬車蓋，驕傲說道：“三年前我手里只有一百多萬，開了兩家高級會所后，我現(xiàn)在的身家已經(jīng)達到五百萬！資產(chǎn)增值好幾倍！反正我是找不到比這行還賺錢的生意了?！?p> “可是……”林道明回頭看了看廠子的職工，“你把廠子拆了，我手下這些職工怎么辦？他們還想繼續(xù)在這里打工呢?！?p> “他們？”沈鶴瞥了一眼，哼笑道：“一群普通人管他們死活！我們是商人，賺錢才是正經(jīng)事。”
林道明沒吭聲，心情卻非常沉重，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該怎么和大家解釋。
“道明啊，你不能讓他們把廠子拆了??！大家伙還想靠這份工作繼續(xù)生活呢！”正猶豫不決的時候，老陸師傅帶著一群職工走上來，沈鶴剛才和那個人的對話他們都聽見了。
“陸叔……”林道明嘆口氣，“我也不想，但沒辦法，廠子不賣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倒閉。到時候更賣不上價，你們也照樣失業(yè)。趁現(xiàn)在能多賣點錢，我給大家多發(fā)點補償金，你們可以用這錢緩一緩，你看是不是這個道理?！?p> 林道明說的陳懇，事實也是這樣子，一群人沉默了下來，剛才的希望徹底化為泡影。
“就真沒別的選擇了？”老陸師傅搖搖頭，眼里滿是失望，“咱們久旺廠房、設(shè)備、人手樣樣不缺，就沒人能把它拉起來？”
林道明低著頭不接話，沈鶴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煩，不就是幾個鬧事的老員工嘛，你是老板，想辦法擺平啊！
“除了把廠子賣給沈老板，我真沒別的選擇了！”林道明艱難的從嘴里吐出這句話，轉(zhuǎn)身準備在合同上繼續(xù)簽字。
啪，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合同上，林道明詫異的看向?qū)Ψ?，是郭勝帶來的“鄉(xiāng)下人”。
“林老板，可以考慮選擇跟我合作嗎？”蕭晨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