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西北沒有海（七）
我才吃了個半飽，和老板打了個招呼，讓伙計把他送回樓上了，自己則慢悠悠的把剩下的烤肉吃完。
“小女子，你是從江南來的？”方才那個白衣漢子酒喝的半醉，見我兩把短刀都隨著尋越上去了，端著酒碗就要來和我搭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尋越說我是哪來的我就是哪來的，我搖搖頭：“海邊的。別問我是哪片海，我也不知道。”
漢子被我堵了一下，拿著碗愣了好一會，這才操著那口別扭的口音問道：“那你一個小女子，來這里做什么。我可是聽說，今天上午你弟弟差點被賣進小江南?！?p> 我怎么可能老實告訴你我是被流放的犯人。
我吃肉吃的有些膩煩，捏了顆葡萄，果真甜的不得了：“定居?！?p> “定居？”這漢子又是哈哈哈一通嘲笑仿佛我說了什么好笑的不得了的話，“你可知這里是哪里？”
“三不管唄?！蔽艺讨约哼€能打，并不害怕。
漢子又是一愣：“你真要在這里定居？”
我點點頭?，F(xiàn)在若是回到中原，我和尋越保不齊又得被捉妖司的人通緝，我又不知道捉妖司有多少能耐，萬一玩脫了，兩人一起送命。還不如隱居在這里，將來有哪個捉妖司的不長眼送上門來，直接剁了就是。
“你一個小女子，怎么在這里安身立命？”這漢子許是好奇，許是嘲笑，“難不成你去給那些幫派殺人還不成？”
“不知道，正在想?！蔽艺f實話心中是沒有什么成算的，只想著做點小本生意，把尋越家的血脈流傳下來，至于做什么，尋越的人魚血統(tǒng)，我一概考慮不到。
提到人魚血統(tǒng)，我心念一動，轉(zhuǎn)過頭去問老板：“這附近有湖嗎？”
老板忙不迭點頭：“有有有，就在這城邊上，客人想去看，明天可以讓我家阿依陪你去?！?p> 我點點頭，阿依是這老板的閨女，方才匆匆見過，也是個行事利索的姑娘。
想著將來就住在湖邊，尋越也不能一直在我空間里游泳，人魚離水太久，是會死的吧。我琢磨著。
至于做什么，我決定等房子建好，再仔細(xì)挖掘一下自己的才能，實在不行，寫書也可以?！獣腥丝吹陌?。
我吃完便匆匆上樓照顧尋越，樓下的漢子仍然和他的朋友們小口小口的飲著酒，看樣子酒興也不濃了。做了筆生意，把尋越流下的珍珠與他換了金子，不知道那珍珠竟然這么珍貴，我瞄了瞄老板，老板仍然是笑瞇瞇的模樣：“反正以后都住在一塊，客人隨時來住，我這里隨時歡迎?！?p> 歡迎個鬼。奸商。
那珍珠各個滾圓發(fā)亮，一顆有拇指那么大，我拿出來的時候白衣漢子都看直了眼。我與他做成了生意，這才有些意識到，我們今晚住在這里，若是正常計費，連一錠銀子都花不了。
而今晚一頓晚餐，怕是用銅錢計費都可以。
我當(dāng)即打定主意在這里多住半月，伙食費也不給了。
老板見我信誓旦旦，臉上露出苦笑，仿佛在說，好吧，就聽客人您的。
早早的睡了，夜里尋越說是不舒服，吐了半夜，一直拉著我說要圓房，我恨不得把他按在腿上打屁股，一天到晚腦子里都在想寫什么少兒不宜的東西。
又隨他折騰了半夜。好在下午也睡過了，這才能在阿依叫我的時候掙扎著爬起來。
“姑娘，吃點東西?！卑⒁赖幕@子里放著些零嘴，我挑了點葡萄干就這奶吃下去，帶著還在宿醉的尋越出了門。尋越?jīng)]有力氣，我只能把他背在背上，小小的一只，比我還小。
“姑娘生的，生的，真溫婉?！卑⒁老肓税胩?，想出了那個詞。她長的艷麗，但不說話時，總有一種下一刻要抽刀砍人的草莽英雄感，只是與我說話的時候，細(xì)聲細(xì)氣，看著也是可以溝通的。
我其實從清醒過來還沒怎么關(guān)注過自己的臉，只是模糊覺得能看，至于好不好看，幾歲了，都不太在意。鬼知道我一個女孩子為什么這么不關(guān)注形象，仿佛只是一件脫了穿穿了脫的衣服。
“嗯?！蔽尹c點頭，“有眼光?！?p> 阿依一下就笑開了，像朵盛開的牡丹花，在陽光下好看極了。今天太陽出來了，氣溫正正好，不冷也不熱，仿佛昨夜的降溫只是鬧著玩。
阿依是個話很多的姑娘，一路上我已經(jīng)知道了她爹是怎么在葡萄酒里兌水，她娘又是怎么難產(chǎn)死了，還有他爹在這塊土地上和大些大佬們周旋的故事。這樣賣爹的女兒也是不多見了。
“阿爹說要把我嫁到祁連山腳下去，嫁給一個商戶，叫我別回來了，這里亂。”阿依帶著穿過彎彎曲曲錯綜復(fù)雜的城市小路，又是大片的果園，沿著果園邊上走了一路，這才看見一片樹林。
“胡楊林?！卑⒁罁炱鹨黄~子，金黃色，耀眼奪目。
我放眼望去，胡楊林后就是一片平靜無波的水面，大片的湖泊，被胡楊林圍成一圈。
“不能再過去了，出了這片林子，就是大漠了?！卑⒁乐钢b遠(yuǎn)的東邊，我只能看見金色的葉子，在陽光下沙沙作響。
“阿姊，是湖??！”尋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迫不及待的要去玩水。
“小心點。”阿依連忙要去拉他，我擺了擺手。
“他是在海邊長大的，那么大的海都沒把他淹死，何況是一個小小的湖呢?！逼鋵嵨蚁胝f的是，人魚在湖里淹死，那簡直就是笑話。
阿依帶我坐到樹干上，附近只有幾戶人家，阿依說是附近的農(nóng)戶。
她對大海稀奇的不得了，拉著我，要我將給她聽。
“就是藍(lán)色的水?！蔽腋砂桶偷拿枋?，自己的腦子里好像也沒有多少東西。
“嗯?！卑⒁劳兄?，看著尋越蹲在那里撩撥水花，不知道在干什么。
“然后有金黃的沙子?！?p> “就像大漠里的沙子一樣嗎？”
“也，也差不多吧?！蔽野欀碱^，那種熟悉的疼痛感又隨之而來。
“還有什么?！卑⒁览^續(xù)追問。
“還有，還有好大的浪，好多血，人魚······”我的腦海里開始逐漸浮現(xiàn)一些碎片，一個高臺上，綁著哭泣的女子，即便面目模糊，我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的芳華。
“人魚？！”阿依又驚又喜得轉(zhuǎn)過來，可我的眼前已經(jīng)是一片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