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住的張斯羽指著阮行說，“你，你怎么……”還沒說完王暢拉了她下。
我慌忙想抽出手，阮行握緊，他含笑看著王暢，“好久不見?！?p> 王暢笑，朝他伸出手，“你好，阮主任。”
阮行頓了下，松開我的手，向王暢伸過去。
我沒反應(yīng)過來，問王暢，“你們，認(rèn)識？”
王暢笑，“以前見過?！?p> 阮行和王暢禮節(jié)性握了下，頷首微笑，松開。
然后他又握住我的手，笑著說，“你們逛，不打擾了?！?p> 離開后我納悶問他，“你們怎么認(rèn)識？”
他想了想，說，“很久以前的事，不太記得了。”
這個王暢，交友圈還挺廣。
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長州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王暢以前經(jīng)常跟著他爸出去應(yīng)酬，見過阮行也是正常。
長州護(hù)城河邊修了游廊，供人納涼，今天人倒不是很多，主要這個點(diǎn)正中午三點(diǎn)，很少有人大中午跑出來游蕩。
挑了個偏僻地方坐了，我們有一句沒一句說話，大多數(shù)是他問，我答。
他的手還緊緊地和我握在一起，區(qū)別是現(xiàn)在十指交扣。彼此好像知道過了今天再沒有理由見面，完了這個約定就是完了一件心事，省的如鯁在喉。
南風(fēng)徐來，綠樹葳蕤，我輕輕的靠在他肩膀上。
他僵硬了下，慢慢又放輕松，背稍微彎了點(diǎn)，讓我靠的舒服。
此時陽光正盛，我卻絲毫沒覺得酷熱，反倒周身清爽。
在他肩膀靠了會兒，我問他，“要不要吃粽子？”
說著將少女粉帆布包放腿上，打開保鮮盒，“板栗蛋黃粽和紅豆西米粽，你要吃哪個？”
他眼神清亮，嘴唇含笑，“你做的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媽今年心血來潮想包，我?guī)退蛳率?，包的不好，不要笑。?p> 他溫柔如春風(fēng)，“這么小，你竟然能把葉子，唔，扎起來，很棒?！?p> 嗯？這是在夸我心靈手巧嗎。當(dāng)時包的時候我堅持包大的，好包，我媽堅持包小的，說糯米容易不消化，我想了下覺得有道理，那就包小的吧。
幸好贊同了我媽的意見。
我笑，點(diǎn)著保鮮盒說，“就當(dāng)你夸我心靈手巧。這個是咸的，這個是甜的?！?p> 他想了想，指著甜的說，“這個?！?p> 我笑，“我是咸粽黨?！?p> 他微笑，“哦？那我，應(yīng)該是甜粽黨?！?p> 說著拿了紅豆粽，解了好一會兒沒解開紅線。
我拿過來，三下五除二解開，笑他，“白長了一雙好看的手。”
他神色有些赧然，咳了下。
我解開板栗粽，“你要不要試試？”
他仔細(xì)看了下，搖頭笑，“不敢嘗試?！毕肓讼?，他探究著說，“要不，嘗一下？你會……介意嗎?！?p> 我呵呵笑，“不介意，不介意?！?p> 我舉著粽子在他嘴邊，他看了看，似乎無法下嘴，糾結(jié)了下，趕赴刑場似的咬下去。
“什么味道？”
他回味了下，笑，“并不是想象中的……怪?！?p> 在游廊坐了一個多小時，和他有一句沒一句聊天，并沒覺得枯燥，反而覺得很舒適愜意。
華燈初上的時候，我們漫步在長州街頭，藍(lán)色的夜墜落在世界，沒有人知道我們手牽手。快十點(diǎn)的時候，他送我回去，在小區(qū)門口，我說，“今天很開心。祝你工作順利，再見啦?！?p> 他微微頷首，想要說什么，又沒說，只是將我的包遞給我。
我轉(zhuǎn)身往前走，知道他在身后，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回頭看。
太多的難過和不舍已經(jīng)無從訴說。
端午節(jié)過了第二天就下雨，雨勢還頗大，我在沙沙的雨聲中醒過來，躺床上睜眼看了會天花板，感覺身體醒了，腦子還暈暈乎乎。
吃早飯的時候我媽又盯著我，欲言又止。我喝了兩口粥，努力鎮(zhèn)定的看了她一眼。
眼看我慢吞吞喝完粥就準(zhǔn)備回房間，她抓住機(jī)會還是開口，委婉含蓄的說，“你長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樣說風(fēng)就是雨，做事情不看前不顧后。既然做了選擇，”頓了頓，她口氣嚴(yán)厲起來，“就要對你的行為負(fù)責(zé)。”
我慢吞吞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是我自己的事情?！?p> 看我執(zhí)迷不悟，我媽生氣的說，“這不只是你的事，你的行為會影響幾個家庭！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fù)責(zé)任！阮家謝家，你哪個能得罪起？你是女孩，我也不好意思說你，蝴蝶扇扇翅膀太平洋還海嘯呢！”
她尖銳的指責(zé)我，“你當(dāng)初怎么不做望夫石，等那個阮行？你不該三心二意拖著小夏，到最后都受傷害?！?p> 我皺皺眉頭，想了想，說，“媽，你說話真難聽。”
她臉若寒霜，“你辦的事更難看?！?p> 我搖頭，“我并沒想拖著夏遲，我和他在一起，是真想和他在一起，好好相處。你不要總覺得我三心二意，讓你們難堪。”
頓了頓，我又說，“你們從小就告訴我，女孩子最沒用的是漂亮。女孩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應(yīng)該努力充實自己，好好學(xué)習(xí)，全面發(fā)展，一步步站在更高的地方，遇見更優(yōu)秀的人，不依靠男人就能過的自在?？墒?，媽，我長大后發(fā)現(xiàn)女孩子最有用的就是漂亮。坦白說，我的自卑讓我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心。遇見阮行，我只想和他往前走。倘若我夠自信，就像你說的，早當(dāng)一塊望夫石去了。”
說完我拉開門出去，走樓道口才發(fā)現(xiàn)雨大的盆潑一樣。
我蹲在地上，看著漫天大雨發(fā)呆。
大概有一二十分鐘，雨中模模糊糊走來一個人，身姿挺拔修長，舉著一把深藍(lán)色的傘。
他走過來，站在雨里，低頭淺淺笑，“以前聽你說你家門口有棵很大的海棠樹，還挺好找的。很巧，剛好碰見你?！?p> 我起身，笑，“巧的很?！?p> 他朝我手腕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我來給你解開?！?p> 我把手背后，顧左右而言他，“嗨，我給你說，女孩子不用解，避邪?！?p> 他聞言輕笑，“男孩子要解嗎？”
我狠狠點(diǎn)頭，“要解的，古歷五月是惡月，我不要沾染晦氣給你。”
他舉起手腕看看，笑，搖搖頭，“你怎么這么早出門？準(zhǔn)備去哪兒？”
我讓了塊地方，讓他進(jìn)來收傘避雨，笑，“和我媽拌了幾句嘴?！?p> 他笑，“伯母定是為了你好?！?p> 我笑，“你來是為了給我解紅線，還是為了見我？”
他愣了下，笑，“都有吧?！?p> 我指了指雨中，笑，“紅線不用解，小仙女也見了，該走啦?！?p> 他摩挲了會雨傘油光溫潤的木柄，說，“嗯。”
抖了抖傘，撐開，“我走了。”
我說，“嗯?！?p> 他腿長，卻走的慢，在雨中一點(diǎn)點(diǎn)模糊，我的心忽然撕裂般的疼，在他拐彎的時候，我沖進(jìn)雨中，他回頭，驚訝的看著我，我躲在他傘下，鼓起勇氣問他，“如果我跟你走，你是不是我的？”
他愣了下，還沒回答，身后傳來一聲喊，“宋笙遠(yuǎn)！你今天要是敢走，這家你一輩子別回來！”
我媽她拿著兩把傘站在樓道口，腳上還穿著拖鞋。
我搖搖他的胳膊，急切的又問他，“你說啊。”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媽，眼里全是掙扎，“小笙……”
我簡直要哭了，“你快說啊。”
他看了我一眼，痛苦又掙扎，“小笙，對不……”
我搖搖頭，讓他別再說，“我知道啦。你走吧?！?p> 我推了他一下，讓他走，他沒動。
我說，“你快走，別讓我為難啦。我媽看著呢?！?p> 他拉起我的手，將傘放我手心，一轉(zhuǎn)身沖進(jìn)雨里，越走越快。
我的心開始絞痛絞痛，痛的我蹲在地上，任狂風(fēng)暴雨灌進(jìn)衣服，灌進(jìn)空蕩蕩的一顆心。
我知道他不會要我，可是當(dāng)他真拒絕，我怎么這樣難受？
為我遮風(fēng)擋雨的是他的傘，不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不知道我媽是不是還在身后。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我的心在作怪，非要我去找他。
沒有他，我這輩子都會這樣拖拖沓沓的往前走，我不要這樣，我要再問問他，有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可能。
想到這兒，我起身，身子晃了下，腿腳發(fā)麻，咬了下牙，我快步往前走。
走了沒兩步，手里被塞進(jìn)一把傘。
我媽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我眼睛又濕了，難受的說不出來話，只剩哽咽。
我機(jī)械的往前跑，慌不擇路，雨水打在臉上生疼。
快走到小區(qū)門口，他正濕漉漉朝我跑過來。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用問了。
他看見我，眼神閃出神采，冒著風(fēng)雨跑過來將我摟在懷里。
他衣服已濕透，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擁抱著彼此，好像從不曾分開。
倘若月下老人的紅線沒將我們綁一起，那我們就將彼此綁一起。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倘若還沒緣分，那就繼續(xù)努力向?qū)Ψ阶哌^去。
好久好久之后，他哽咽著說，“我們再不分開了?！?p> 我緊緊靠在他胸口，重重的點(diǎn)了下頭，聲音里已有哭腔，“你不能不要我?！?p> 他嗯了聲，聲音沙啞。
李媛說得對，骨子里我就是個極端自私又壞的人。
他本有安穩(wěn)生活，我偏偏要拉著他和我一同溺死。
好一會兒，我說，“你去哪兒，我跟你去哪兒?！?p> 我們鉆進(jìn)車?yán)铮枷衤錅u一樣。
他打開暖風(fēng)，右手緊緊的拉著我的手，左手發(fā)動車，開雨刷，打方向盤。
我咽了下喉嚨，苦笑，“我媽現(xiàn)在估計要?dú)獐偭??！?p> 他握緊我的手，“來日方長。”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買一身里外換洗的衣服，不然非感冒不可。
我看看身上，T恤和牛仔外套已經(jīng)濕透，雪紡長裙粘在一起貼腿上濕答答的難受，我咬咬牙，說，“你得去幫我買衣服?！?p> 他看了眼我，“前面有個商場，你在車上等著，我去去就回?！?p> ?。▌h）
我的衣服M碼，應(yīng)該挺好買的，但愿他能快點(diǎn)。
王暢打來電話，一開口就說，“你和阿姨吵架了？”
我驚訝不已，“你怎么知道？”
電話那邊他呸了我一口，“我剛?cè)ツ慵?，阿姨說你剛走。看著生氣很，我也沒敢多問，趕緊溜了。你在哪？”
我說，“我和阮行在一起?！?p> 他說，“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你在哪？”
我抹了抹車窗上的霧氣，說，“永安路?！?p> 他說，“我過來找你。”
我說，“別。我現(xiàn)在跟一落湯雞似的，掉面兒?！?p> 他嗤笑了下，“你還要面兒？媽都不要跟男人跑了?！?p> 我打住他，“我就不愛聽你說話，掛電話！”
他說，“別，阿姨讓我給你帶了點(diǎn)東西，我給你拿過來。”
我眼睛又濕了，聲音悶悶的，“我在廣場靠大屏幕這邊，黑色豐田，車牌號236?！?p> 掛完電話我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