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晴,微風。
前幾天商量周末去我家,回家拎什么東西讓我十分糾結,吃嘛嘛不香。
我爸沒有特別愛好,不抽煙不喝酒不喝茶,平常愛好……可能是看抗日???噢他還喜歡下棋,可是總不能拎著一盒棋回去吧。
我媽愛好更單一,八卦和逛街。她看起來正正經(jīng)經(jīng),其實特八卦,但是只和我八卦,大概是為了保持形象。
看我愁眉不展,小星星安慰說,“明天周六,我們出去逛逛,總會有眉目的。你不是想吃拉面?正好,逛完吃個飯?!蓖炅搜a充了句,“你搞的我都有點緊張?!?p> 我笑,“你見慣了大場面,緊張什么?”
他笑,“不一樣的?!?p> 十點多我們出門,和小婧約好先吃個飯。周六人多車多,因為沒事兒,我們也并不著急,他聚精會神開車,我閑極無聊的晃手機鏈。
這條手機鏈是大學時候薛薛送我的,一只生氣的小奇,奶兇奶兇,特別萌,現(xiàn)在用的褪色了我也沒舍得換。
快到南城區(qū)的時候,小婧來電話,說臨時來了任務,她得趕單位加班,讓我們不用等她了。
路兩側的行道樹是桂花,味道撲鼻而來,我不由自主捂住口鼻,捂了會覺得還是味道嗆人,又搖上車窗。
吃酒釀小圓子時候點綴幾朵我還挺喜歡,要是聞這轟轟烈烈的桂花香我可就受不了,太濃重。都說桂花十里飄香,清可絕塵,濃香遠溢,我從來不覺得,實在接受無力。
長州街邊栽了很多桂樹,一到九月十月我就懶得出門,出來也是撿桂樹少的路走。
小星星瞥了我一眼,“不愛聞桂花味兒?”
我點點頭,皺眉吐槽,“這味道……撲鼻的難聞?!?p> 他輕笑,打著方向盤換了條路。
“寧州市紫薇花多,味道淡淡的我還挺喜歡?!蔽覔u下車窗,讓自然風吹進來。
“你寫的那句,海棠風吹梨花雪,我很喜歡。”
我驚奇的看著他,“那是我很久之前胡寫的,你還記得。”
他微微一笑,“我閑的時候經(jīng)常刷你的朋友圈。后半闕是什么?”
我回憶了下,說,“那天傍晚去江邊走了走,剛捏了前半闕,楚楚約我去逛街,就沒再想后半闕了?!?p> 嗔了他一眼,我不滿的說,“你都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多痛苦,白天看書還好,分散點注意力,晚上就一宿一宿睡不著,天天掛著倆黑眼圈,王暢還嘲笑我開始走黑暗哥特風?!?p> 王暢嘴特欠,明知道我傷心欲絕,還各種打趣我,讓我有時候恨不得撕他,又忍不住破涕為笑。上次和他生氣,我還沒想好怎么找個臺階下,他倒是發(fā)過幾次消息,都被我無情的忽視了。
聽我說完,阮行沉默了會,左手握住方向盤,右手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以后再不會了。”
路兩邊木芙蓉開的熱鬧,纖枝裊裊,相映益馨,讓人頗覺神清氣爽。車繞到一條小路上,緩緩而行,我們有一句沒一句聊天。
車禍發(fā)生的猝不及防,只見迎面一輛車失控的沖過來,快如離弦之箭,阮行猛地扭轉車頭,然而已經(jīng)避不及,尖銳刺耳的剎車聲摩擦著地面刺激著人的神經(jīng),時間瞬間凝固,“轟”的一聲巨響,巨大的慣性和沖擊力讓我身子撞向前面,眼前一黑,耳邊炸鳴,我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睜開眼,天花板慘白,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嗅覺,頭疼欲裂,耳邊轟隆隆響,晃了晃頭,感覺腦子里有水在搖來搖去,想到水,忽然口干舌燥,正準備起身,腿被壓著不能動彈。原來是我媽趴在床邊睡著了,我一動,她驚醒,在昏暗的床頭燈下我看見她眼睛哭的紅腫。
見我醒來,她慌忙起身過來,“醒了?有什么不舒服?”
我皺皺眉頭,“頭疼,感覺腦子有水在晃?!?p> 她眼淚又下來,“腦震蕩了你還晃!”
聽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這才知道我和阮行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想到這兒,我忙問,“阮行呢?他怎么樣?”
我媽將水塞我手里扶我躺好,恨鐵不成鋼的說,“說了多少次你們不合適!這次萬幸,撿了半條命回來,你非要氣死我是嗎?!闭f著眼圈又紅了。
我焦急地問,“他怎么樣?!?p> 我媽冷淡的說,“我不知道?!?p> 我四處找手機,想給阮行打電話,我媽見狀說,“別找了,手機從車窗飛出去,早掉江里了?!?p> “把你手機讓我用下,我記得他電話。”
阮行的號碼我倒背如流,雖然頭疼欲裂,可一個個數(shù)字還是準確無誤的躍出來。
“媛媛,媽媽問你一句話。”
我嗯了聲,不明白她要問什么。
她沉默良久,語氣無力,“算了。等明天,我給你看個東西,你再決定怎么回答?!?p> 不懂她在打什么啞謎。
“你快把手機給我。”我急躁的說。
“阮行……他傷的比你重些,不過沒有生命危險,你放心吧。喝了水,你再睡會,現(xiàn)在才凌晨四點。”
喝完水我躺好后再沒睡著,一直在想比我重些是什么程度,沒有生命危險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我媽果然帶來了兩個筆記本過來。
遞給我的時候她說,“媛媛,媽媽覺得有些事你必須知道,那是你自己走過的人生,即便痛苦,那也得你自己受著。十年前你欠了阮家的,十年后你又欠了阮家的??赐昴阕约簩懙倪@些東西,倘若你還能心安理得的和阮行在一起,那媽媽……祝福你?!?p> 那兩本筆記本是小時候流行的樣式,封皮是我喜歡的風格,可我沒有一點印象我有過這樣兩本筆記本。
拿著這陌生的東西,聽她說完,我手有點哆嗦,忽然很惶恐,不敢打開。
可我還是打開了。
我總要面對。
媽媽說我欠了阮家的,這次我承認,想到這兒,愧疚和自責將我包圍,是我太矯情,說不愛聞桂花香,他才換了條路,不然怎么會碰到這飛來橫禍?
可十年前,我什么也不記得了。
輕輕打開筆記本,那清秀的字體努力端正,筆端還有稚氣,有我的影子。
我相信這是我的筆記本了。
滿篇流水賬之后,從三分之一開始就是滿篇阮夏,我如遭雷轟,急速往后翻,還是阮夏。
我努力穩(wěn)住呯呯亂跳的心,像個陌生人,在那個少女的心里世界漫游,感受她的喜怒哀樂,感受她小心翼翼的心事。我記了兩個筆記本的日記,從第一本的三分之一開始就是滿篇阮夏。
十年前的宋笙遠,在日記本里記了滿筆記本的心事,隱晦的歡喜。最多的一頁,她寫了16個阮夏。
一段塵封于歲月的青春徐徐展開。
還未忍心看完,我已伏案痛哭的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