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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潮梨花

第八章 夜來風雨

千潮梨花 寒夜初陽 16443 2020-02-21 12:37:06

  趙秋胯下的駿馬“紅兒”已經(jīng)連續(xù)奔馳了一周,疲憊不堪。趙秋搖了搖自己的水囊,里面的水聲已經(jīng)幾乎沒有了?!坝?!”紅兒在趙秋勒馬時立刻停下。趙秋跳下馬,走在碧綠的草地上,面前是大山中的一條小溪。此時,陽光從樹葉間穿射而來,鳥兒在樹上唱著各兒。眼前的風景不禁讓她想起了驪均山的一草一木。

  自建州城出來,她不禁開始回想起之前的往事:八年過去了,山中的師兄弟們是否安好呢?如今的一切是否都變樣呢了?對于趙秋來說,現(xiàn)在的趙秋再不是當初那個傻傻地效忠“師門”的小姑娘了了。試問,有多少弟子因為風利子師伯嘴上的“師門榮辱”而在川西戰(zhàn)死?又有多少人以“師門”為借口在山門中明爭暗斗,掀起了不少腥風血雨?

  到底是什么叫做“師門”?是一句謊言,還是一個可以讓無數(shù)人付出生命的笑話?無論一名弟子為了練功付出了多少汗水和艱辛,在真正操控一切的棋手之中,這些弟子不過是一顆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罷了。趙秋自己已經(jīng)過厭了那種活在他人眼中的生活,在師長面前是堅強不屈的弟子,在師弟師妹面前是勇敢的榜樣。然而,當趙秋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的虛偽。曾經(jīng)的自己原來根本不是為了師門,到頭來她不過是為了師兄弟妹們而已。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師門吧,師門就是師兄弟妹間最真實的友情!

  趙秋蹲在溪水旁,將水囊沉入水中。她凝視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不斷地變化,而往日的疑惑再次襲來。當年運送的佳釀到底是被何人所劫,導致師門死傷慘重?師父蕭閔到底在盤算著什么,為何八年來都沒有任何的江湖風聲?如果蕭閔的計策成功了的話,此時在驪均山恐怕還是他蕭閔做著掌門,他的計策到底還有多少步?那么,風利子師叔又是誰殺死的?平日里趙秋從不與任何人結怨,而這次為何有人要將風利子的死栽贓在趙秋身上?讓趙秋最困惑的,是川荊五俠如何找到了自己?思來想去,趙秋心中只能夠想到丁凌印。但是對趙秋言聽計從的丁凌印不可能對趙秋做出這樣的事。

  為了隱藏自己的行蹤,不讓青云宗發(fā)現(xiàn),趙秋八年來沒有向師弟丁凌印和師妹項影送過一封書信。雖然青云宗的弟子曾經(jīng)來過醉仙樓打探趙秋的下落,但趙秋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時就未曾說過自己的真名。如此以來,青云宗就算搜過來了,也是無從下手。畢竟,猛虎難敵地頭蛇啊。

  種種疑惑都已經(jīng)被她拋在腦后多年,此時想起,不由得讓趙秋感到十分憂郁。

  此時的陽光,映著被和風吹起的露水,散發(fā)出五色虹光。此時,趙秋仍然是一身白衣。紅兒也慢慢走到小溪邊,低頭飲水。趙秋將水囊從水中拿出,將那些前塵往事統(tǒng)統(tǒng)拋在腦后。趙秋取下了背上的長槍。細細打量那染成紅色的槍纓,撫摸著槍桿上的累累傷痕。

  她叫趙秋,是驪均山門第七代赤血宗弟子。她抬頭仰望著溪水兩側(cè)的高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她望向西方,那是家的方向。是時候不再躲藏、不再逃避了。

  自己,是時候回家了········

  ······

  川東,三尺村。

  深夜,烏云密布。

  三尺村是方圓百里內(nèi)最大的村落,這個富饒的地方居住著上千村民。此處不僅有千畝良田,更有平坦道路,東通江陵,西通成都。來往的客商都愿意在這里歇腳。久而久之,這里便成了一個通商的好地方。也就是因為這地方富饒,三尺村成了一伙馬賊的活靶子。

  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有一個燈籠,在此時的風中被吹得搖搖晃晃。

  轟——隆隆——

  雷聲已至。

  忽然,從山路上亮起了一串火光,快速逼向背靠高山的三尺村。湊近一瞧,原來是馬賊手上的火把。這一隊約莫有百十來人,各個穿著蓑衣,戴著斗笠。不僅如此,這伙馬賊各個虎背熊腰,腰間都掛著一把環(huán)首刀,面目兇神惡煞。他們已經(jīng)是??土?,自然就明白了不請自來是最痛快的。他們同時勒馬,有序地一起跳了下來。

  “都給老子起來!聽到了沒有?”其中一人喊道,并拔出腰中環(huán)首刀砍爛了些個棚子。許多村民都是婦孺老者,只得乖乖走出來這村中的大空地。馬賊們圍成了個半圓形,各個舉著火把,好似一個刑場。

  一個身著蠶絲紅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眼神暗淡,臉色發(fā)白。為首的馬賊向前走了幾步,笑著朝人群喊道:“林大官人,這個月的銀子可為我們湊齊了?”

  林大人招一招手,兩個仆人搬過來一個重重的木箱,里面塞滿了一錠錠白銀:“湊······湊齊了!任大哥請過目”

  “哈哈,好啊好??!林大官人果然豪爽,但·······就是有個小問題?!蹦邱R賊故意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讓林官人十分不解。

  “任大哥,您這話什么意思?!闭f這話時,林官人還不忘供著雙手。

  “您看,咱們都認識那么多年了。你們?nèi)叽逶谖覀冞@一群綠林好漢的保護下,欣欣向榮。林大官人在三尺村可是最富有的富戶,平日里向來往的客商收了不少稅。此時就一箱銀子,未免太吝嗇了吧?起碼多給一箱吧!哈哈哈哈哈?!彼旭R賊都發(fā)出了丑惡的笑聲。

  此時,林大人臉色大變:“??!這·······這?任大哥可使不得??!小人雖然有官人之名,卻沒有官人之實啊。我上有高堂下有子女,全家?guī)资诙伎恐沂O碌你y子養(yǎng)家糊口。還請任大哥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看見林官人猶豫了起來,十分不悅。這馬賊一揮手,一個手下就將一婦女手中的五歲女童一把搶了過來,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婦女立馬跪在泥土中,苦苦哀求:“放過我女兒!好漢帶我走便是了!一命換一命不行嗎?”

  “給我安靜點!”另外一個馬賊走了過來,將刀脖子架在了這婦女的頸側(cè)。

  那姓任的馬賊朝前走了兩步,問道:“林官人,你給還是不給?你只要給了,這對母女就不用死了。啊?”

  滂沱大雨瞬間傾瀉下來,澆滅了所有人的火把。

  未等林官人答話,那女童反而大聲說道:“臭馬賊臭馬賊!你放過林大人!”

  為首的馬賊轉(zhuǎn)過頭,笑著望向那個女童:“小妮子脾氣還挺倔啊?哈哈哈?!?p>  馬賊大聲喊道:“林大人,快點交了吧?你看看這對母女多可憐啊,因為你林大人今天要死于非命了。林大人可別怪我不義,這可是您老的決定啊!”

  嗖——嗖——

  兩桿帶著青纓的長矛瞬間飛入那兩個挾持母女的馬賊背心。

  “驪均山門青云宗項影在此,馬賊休要張狂!”只見五個青影瞬間殺入馬賊當中。

  為首的女子雖然身形嬌小,但她的修為卻是幾人中最高的。她用她的銀白色青纓長槍,將那尋鶴槍中最為快速陰柔的殺招使了出來,瞬間將三五個馬賊刺倒在地上。

  項影大喊道:“你們這群馬賊真是可惡,居然來壓榨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看槍!”項影一槍鶴戰(zhàn)于山瞬間將幾名馬賊的胸膛一次穿透。而項影身后其余的師弟師妹們也使出了兇猛的伏虎槍。五人殺入馬賊群眾猶如虎入羊群,馬賊們頓時大亂。不出半刻,已經(jīng)有二十余人被青云宗五人擊倒,血流不止。

  眼看苗頭不對,一些個馬賊急忙騎上自己的坐騎,想逃。

  項影眼力極好,立刻朝同門們喊道:“不能讓他們?nèi)ネL報信!如果人再多我們可擋不住了!”一個師弟聽到師姐的話,擲出手中長槍,洞穿兩個逃走的馬賊。

  項影和師弟師妹們越打越快,眼看著就剩下十幾二十人了,那任馬賊見大勢不好,從箱子里拿了一把白銀便上馬跑了?!胺诸^走!”他喊道。項影不由分說,自己也將長槍朝那試圖逃跑的任馬賊擲過去,也是瞬間將他洞穿。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眨眼,馬賊們七七八八地都跑光了。林大人見狀,瞬間跪在泥土中,激動地朝項影說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鄙人無以為報!還請女俠收下這箱銀兩作為報答!”

  “林大人萬萬使不得??!鋤強扶弱,乃我驪均山門門風。大家沒事就好?!表椨傲ⅠR上前扶起了林大人?!按笕?,我驪均山門在此處不遠建立了一個據(jù)點,就是為了保衛(wèi)四鄰里的村民不受馬賊侵擾。日后馬賊再來,只需點火為號,驪均弟子將即刻到來?!?p>  鄉(xiāng)親們接連向項影五人行跪拜大禮,以謝救命之恩。剛才的婦女將女兒重新?lián)砣霊阎校硕疾唤錅I。

  ·······

  第二日正午。

  三尺村十里外,青云宗據(jù)點。

  王澤正站在一懸崖邊上,眺望東方。當年,趙秋跳下百丈懸崖卻搜不到她的尸體,王澤心中便知道趙秋還活著。而殺師之仇,必須要報!多年來,王澤不斷派遣弟子們在天下尋覓趙秋的蹤影,但都是毫無進展。王澤又豈是輕易放棄之人?青云宗的弟子尋覓得越來越遠,關中、荊州、交州、江南、青州、幽州······但,就是找不到那趙秋。如今,王澤會來到此地,一是因為附近的幾條村落去了驪均山請諸位少俠出山幫助他們抵擋馬賊的侵擾,二則是因為一周前的一則密信:青云宗弟子在江陵城發(fā)現(xiàn)叛徒趙秋,如今已經(jīng)朝川地進發(fā)。

  八年了,縮頭烏龜終于肯露面了!王澤等這一天已經(jīng)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只盼能夠手刃趙秋,為師父風利子報仇!

  王澤:“掌門,江陵青云宗弟子來信,趙秋已經(jīng)往川蜀之地進發(fā)了?!?p>  花見子點點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我就知道趙師妹不會那么容易死的?!?p>  王澤:“那掌門師兄更應該知道,我可不會放過她?,F(xiàn)如今,江湖上誰人不知趙秋是我驪均山的叛徒?八年前師兄就已經(jīng)攔過我一次了。現(xiàn)如今,掌門該不會再次攔我了吧?!?p>  花見子正色道:“師弟,你是抓不住趙秋的?!?p>  王澤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神色:“趙秋武功不及我,況且我手下還有那么多弟子何懼她?如今,我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早就待她多時了。我就不信了,她還能夠破網(wǎng)而逃?”

  花見子嘴上泛起了一絲笑容:“師弟,你是抓不住趙秋的?!?p>  王澤:“師兄,那不如我們就賭一賭,看我王澤到底能不能將她趙秋抓住。如果我真的抓住她了,我必定要親手除掉她,為師父報仇!”

  花見子緩緩點點頭:“好,我答應你。那如果師弟你抓不住她呢?”

  王澤頓了頓后,道:“如果我連一個小姑娘都抓不住,我還何有何面目做驪均山的副掌門?我甘愿讓賢!”

  花見子笑著站了起來:“那祝師弟馬到成功吧!此行,本門內(nèi)幾百弟子,你最多只能帶百人?!?p>  “何須百人?五十人足以!師兄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闭f罷,王澤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去。在花見子心中,趙秋是一個摸不清底的才女。他永遠不知道趙秋能在關鍵時刻爆發(fā)出多大的潛力。八年前,在殺入川西七星山大寨時。趙秋一名弱女子竟然將大寨內(nèi)殺出一團又一團的血霧,讓許多比她強壯數(shù)倍的山賊都不敢靠近!在風利子師伯死去的當晚,趙秋竟然為了花見子不受王澤為難,自行跳下懸崖。這份面對生死泰然自若的勇氣,對師兄弟妹們義薄云天的豪氣,又有誰有呢?別說一百弟子,像趙秋這樣來去無蹤的槍客,兩百弟子都未必夠。

  這些年來,花見子也沒少花功夫去找趙秋。八年內(nèi),花見子每年都單槍匹馬游歷四方尋找趙秋,但每次都是令人失望。直到一年前,花見子來到了江南建州城內(nèi)的醉仙樓。他坐在那紫檀屏風后,喝著醉仙酒,遠遠地看著那廳堂中撫琴的白衣女子。她是那么地專注地在那音律中。那首曲子,是那么的熟悉: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多少前塵往事在同一瞬涌現(xiàn)在花見子的心頭,他們經(jīng)歷過多少腥風血雨,共同面對過多少敵人?但他們此時安安靜靜地坐在三十步之內(nèi),往事已經(jīng)失去,后面即將要到來的風雨尚未到達。就在這一瞬間,那些往事浮現(xiàn)又消失得無影無蹤?;ㄒ娮幼詮哪谴魏?,再也沒回過建州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時機不到便不該再見。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王澤看著西邊太陽一點點沉入遠處的山后,他來到這個青云宗的據(jù)點已經(jīng)多日了,仍然在等弟子們對于趙秋動向的探報。這些日子在王澤看來是那么的漫長,他每分每秒都在因為能手刃仇人而躁動不安,就連他的兵器“青藤槍”也被他磨得鋒利無比。這桿青藤槍是師父風利子的兵器,王澤既然繼承了師父的位子,也立誓要用師父的兵器為師父報仇血恨。

  “見過副掌門?!蓖鯘缮砗髠鱽砹艘幻茏拥穆曇簟?p>  王澤:“哦,是丁師弟啊。何事?”

  丁凌印:“成都青云宗弟子探報,趙師姐已經(jīng)進入成都城了?!?p>  王澤不由得感到驚訝:“那么快?我們在上庸據(jù)點青云宗弟子難道沒有攔下她嗎?”

  丁凌印臉上忽然浮現(xiàn)了一絲猶豫:“請副掌門恕弟子直言。趙師姐已經(jīng)藏匿了八年,就憑我們當年畫出的畫像如今又怎么會管用?也許那么多年后的今天,趙師姐的容貌已經(jīng)變化了不少呢?再說了,這些年來,青云宗的新弟子居多,他們多是在趙秋逃離驪均山后才入門的。估計,真正認得出她的人是少之又少?!?p>  王澤聽到這番話不僅不生氣,反而變得更精神了:“那好!戚執(zhí)認得趙秋;項影認得;你認得;我也認得。我們事不宜遲,明日天亮就開拔去成都。這次良機千載難逢,就算把整座成都城翻個底朝天,我王澤也要把那叛徒給揪出來!”

  丁凌印向王澤行了一禮,默默離開?!岸煹芰舨健!蓖鯘蓮谋澈蠛暗馈?p>  “副掌門還有事嗎?”

  王澤的眼神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了狐疑的神色:“我可記得,你當年和趙秋的關系極好。如今卻如何肯跟我一起去前往擒拿她?”

  丁凌?。骸暗茏涌墒歉闭崎T親自選出來的啊。真的要這么說,戚執(zhí)師兄和項影師妹不也跟趙秋關系好得很嗎?”

  王澤不由得大笑:“不錯,我實話告訴你。我就是故意把你們?nèi)齻€一起帶過來的,為的就是要讓看看你們到底是忠誠于師門還是掌門花見子?!?p>  丁凌印不解:“不知道副掌門什么意思呢?”

  王澤冷笑:“丁凌印,你那么聰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那我不妨就把話挑明了。如果你們?nèi)齻€這次敢私自將趙秋救下,世人會知道是他花見子指使的。到時候,別說我們?nèi)菟ㄒ娮尤绱巳涡?,恐怕他自己都沒臉賴在這掌門位子上嗎?”

  丁凌?。骸案闭崎T多心了,我丁凌印敢以性命為擔保:此次捉拿趙秋,戚師兄、項師妹和我必不會念著舊情。還請副掌門容弟子提句醒,驪均山上任副掌門好像就是太想當這掌門了,才會遭他人毒害。”

  王澤收起了一切情緒,走到丁凌印面前:“丁凌印。你不懂我?guī)煾?!你知道我?guī)煾府斈晟砩媳池撝裁礃拥膲粝牒拓熑螁??你知道他那么多年不得志心中是何等心情嗎?倒是你,竟然能對昔日的師姐如此無情······我早就看出來你丁凌印是個好小子,心夠狠。”

  丁凌印點點頭:“若副掌門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倍×栌⌒辛艘欢Y,轉(zhuǎn)身就走。這盤棋,丁凌印已經(jīng)占了上風。王澤還以為他的計劃天衣無縫,卻不知道他自己的處境才是真正堪憂的。丁凌印轉(zhuǎn)身輕身躍下山坡,揚長而去。

  王澤長出一口氣,這更像是一種壓力過后的放松。丁凌印個頭沒有王澤高,武功沒有王澤好,但是總能讓王澤感受到一陣摸不清底細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的細微,好比唱戲的戲子,面具戴久了,就變成了臉。在表面上來看,丁凌印和一般師兄弟沒什么不一樣。但八年來,丁凌印為人處事時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哦,對了!丁凌印似乎心中沒有任何恐懼的感覺。不管對什么事情,他總不會在人前表露出恐懼的蛛絲馬跡。只有兩種人有必要將內(nèi)心的軟肋保護得只有自己知道:叛徒和細作。

  王澤搖了搖頭,丁凌印從小在驪均山門長大。就算是細作,那么多年來受到師兄們的照顧,內(nèi)心的忠誠也早該動搖了吧?如果丁凌印到了此時還忠誠于他原來的勢力,那么驪均山的末日就不遠了!試問,普天之下有幾人能夠隱忍將近二十年?

  忽然,一道青影飛上了懸崖邊。王澤:“項師妹回來了?”

  項影行了一禮:“稟副掌門,三尺村的居民我們已經(jīng)保下了。附近的馬賊首領任九州也被弟子一槍斃命。那伙馬賊如今群龍無首,想必就快要散伙了吧?!?p>  王澤:“干得好。驪均弟子就該為民除害。項師妹那么多年來為川地出去了不少民患,為驪均山也為驪均山立下了汗馬功勞?!?p>  項影:“副掌門謬贊了,這些山賊草寇多年來殺人放火、強搶民女,該殺!”

  王澤點了點頭:“哦對了,成都青云宗據(jù)點來信,趙秋已經(jīng)進入成都城了!”

  項影大喜:“什么!好極了!”王澤猛然回頭,怒氣沖沖地蹬向項影。項影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語氣卻冷靜如常:“弟子是說,能夠抓到趙秋這個叛徒,好極了!”

  王澤一臉狐疑:“什么?她趙秋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嗎?”

  項影正色道:“當年趙秋殺了師伯風利子,就已經(jīng)成驪均的叛徒了,跟我們師兄弟妹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了······若副掌門無事,弟子就先退下了。”項影飛身離去,嘴上終于憋不住那絲興奮的微笑了。

  ······

  戚執(zhí)仰頭,將茶杯中的梨花茶一口喝下。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手指不停地在茶桌上敲擊著。外頭晌午的日頭正盛,照在成都城金悅客棧“安”字號房中,將整個房間都照得亮堂堂的。

  自從戚執(zhí)的堂兄——五長老戚申遭到蕭閔殺害后,戚執(zhí)在花見子的舉薦下接過了五長老的衣缽。擔任起了白玉宗長弟子,八年光景,將戚執(zhí)從懵懂懂打磨成一位剛正不阿的寒面槍客。當戚執(zhí)從花見子手上接過那身長老紫袍時,他忽然感到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當他一想到父兄時,卻發(fā)覺心中不斷涌現(xiàn)出力量,支撐著他能持續(xù)地屹立不倒。在戚執(zhí)恩威并施的帶領下,驪均白玉宗的弟子們身上都帶上了不少堅毅的氣質(zhì)。戚執(zhí)繼承著父兄的宏愿,為了山門的壯大而廢寢忘食的精神,在潛移默化地感染著每個弟子。弟子們心中都暗暗立志,有朝一日要成為像戚執(zhí)一樣的俠客。

  俠之杰者,從不為己。

  在離開驪均山前,項影、丁凌印和他三人都分別約定好,讓自己手下的青云、赤血和白玉三宗弟子對趙秋網(wǎng)開一面。如今,戚執(zhí)帶著的二十白玉宗弟子各個都是親信,真正服從的都是花見子和戚執(zhí)的號令,而不是王澤。趙秋在戚執(zhí)心中一直是名可敬的同門,是過命的師兄妹。雖然趙秋只是一介女流,但她當年為了成為赤血宗的佼佼者付出的汗水可不是弟子們可以比擬的。趙秋與其他苦練槍法的弟子有很大不同,她常常會一個人在驪均山內(nèi)的十里白玉林里靜坐,感受著祖師馮亭所感受到的意境。無論是寒冬還是盛夏,趙秋會如如不動地坐在那里。對于這套方法,戚執(zhí)卻不敢茍同。對于戚執(zhí)來說,只有練功才是提升修為最有效的辦法。戚執(zhí)記得與趙秋一齊在白玉林中靜坐,試圖感受趙秋的感受。

  趙秋:“師兄,閉上雙眼,深呼吸。感受到了什么了嗎?”

  戚執(zhí)照做后,搖搖頭:“沒有啊師妹,什么都沒有?!?p>  趙秋微微笑了笑:“師兄不可操之過急。在我看來,花兒似乎都在對我說話?!?p>  戚執(zhí)不可思議地笑著:“師妹,它們在說什么?”

  趙秋:“師兄不要用耳朵聽,用心聽?!?p>  看著趙秋專心無比的神色,戚執(zhí)卻是十分不耐煩。在他看來,在這里坐著的每一分一秒似乎都是浪費時間。本來已經(jīng)可以將整套伏虎槍和尋鶴槍的時間,竟然要浪費在這里。戚執(zhí)心中無比無奈。趙秋慢慢睜開了雙眼,撿起了一朵散落在她身旁的梨花遞給了戚執(zhí)。

  戚執(zhí)不解:“師妹,你這是?”

  趙秋:“師兄請看,這朵梨花是什么?”

  戚執(zhí):“不就是朵花嗎?”

  趙秋笑著搖了搖頭:“這可不止一朵花啊。這就是驪均山門??!”

  戚執(zhí):“師妹,師兄天資愚鈍,悟性不高?!?p>  趙秋:“師兄這可就過謙了。你只是少了一顆愿意清靜下來的心而已。”

  以武悟道,這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然而趙秋能在一朵花中看出那么多戚執(zhí)不懂的奧義,不由得讓戚執(zhí)感到由衷的佩服。這也是為什么趙秋在槍法上的造詣并不比埋頭苦練的戚執(zhí)弱的原因。凡事,方向更比花的功夫重要。趙秋的長處則是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

  咚——咚——咚——

  戚執(zhí)回過神來,道:“請進。”

  丁凌印穿著一身黑衣進來,先向戚執(zhí)行了一禮:“見過五長老?!?p>  戚執(zhí)臉上浮現(xiàn)出微微的笑容:“丁師弟來了,有新消息嗎?!?p>  丁凌印和戚執(zhí)同坐在茶桌邊:“師兄,我前日剛從三尺村青云宗據(jù)點快馬加鞭趕至此。如今,王澤副掌門已經(jīng)帶著三十弟子在成都城內(nèi)意隆客棧住下。師兄已經(jīng)在成都多日,是否找到趙秋師姐了呢?”

  戚執(zhí)嘆了口氣:“慚愧慚愧,我雖然也收到了趙秋已經(jīng)入城的消息,但我所率領的白玉宗弟子走遍城中大小各處客棧,都未曾發(fā)現(xiàn)趙師妹的蹤影。我倒是好奇,王澤如何能夠信誓旦旦地和花見掌門師兄打賭能抓到趙師妹的?”

  丁凌印不禁發(fā)笑:“確實??!王澤師兄雖然為人忠厚,但做起事來的確是一根筋。說如果這次抓不到趙師姐就拿我們是問,他也不想想如今驪均山的掌門是誰?花見師兄豈會容忍王澤對我們痛下殺手?當時花見掌門師兄和王澤打賭,王澤可是說好的,他要是抓不到趙秋,他就不當這副掌門的。如果他還想拿我們替罪,豈不是臉皮太厚了?哈哈哈!”

  戚執(zhí):“是啊。王澤師兄雖是實干之人,沖勁十足,卻不知道往何處使勁。”丁凌印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著金盛大街上來往的行人和叫賣的商賈,露出了一絲微笑。

  丁凌印:“雖然這成都城熙熙攘攘,車水馬龍。但我卻能感受到趙師姐的存在,就在這人群之中。”

  戚執(zhí)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你們赤血宗的弟子們怎么都有如此神通,竟然能隔空感受到同門的存在?”

  丁凌印閉上眼,點點頭:“是的,用心就能感受到?!?p>  戚執(zhí)和丁凌印正在交談期間,他們窗戶下剛好路過一名騎著紅馬的白衣女子。她頭上戴著草帽,背上背著用槍袋裝著的紅纓長槍,在金盛大街上緩緩策馬前行。她細細打量著這里的每一家商鋪、每一家酒館,十八年過去了。這里似乎都還沒有變過······那家“陳記食鋪”還在不停地叫賣著芝麻餅,“劉記卷布”中的卷布還是那么的艷麗,而“江家酒樓”里還不斷傳出那濃濃的酒香。記得小時候,趙秋就不曾一次趁他人不注意,從這“江家酒樓”里偷出客人的剩飯。有些時候,運氣不好了,就會被店內(nèi)的伙計打得鼻青臉腫。但更多時候,趙秋在人群之中一閃身遍不見了蹤影?,F(xiàn)如今,趙秋的口袋里有足夠的銀子能夠正大光明地吃一頓了。趙秋翻身下馬,將馬綁在酒家前的馬廄,取下草帽后找了一張空桌坐了下來。

  一名店小二走過來招呼著趙秋:“這位客官,想要來點什么?”

  趙秋面帶微笑:“你們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店小二熱情地道:“我們這兒當然是夫妻肺片最出名啊!”

  趙秋點點頭:“好!要一份夫妻肺片,一碗米飯,再來你們這兒最好喝的人參酒?!?p>  店小二聽到“人參酒”三個字不由得感到些許驚訝:“這位客官原來來過我們這兒呀!好勒,才一會就齊!”趙秋在建州時,雖然也有辣菜,但是那種辣跟川辣的感覺永遠差一點點。

  趙秋抬頭打量著這家不大的二層酒樓,比她印象中小了不少。川菜以香辣為主,而夫妻肺片也是最好下飯的川菜。趙秋側(cè)頭看著人來人往的金盛大街,一切似乎都還是那么的熟悉。

  店小二這時上菜了:“夫妻肺片,一碗白飯,一壺人參酒!客官慢用?。 ?p>  忽然,一個快速的小手朝著那碗鮮香的夫妻肺片抓去。趙秋是何許人也?那反應速度可比一般人快上不少呢。

  趙秋“啪”地一聲就抓住了那只小手,原來是一個衣不蔽體的街頭流浪兒。趙秋一時語塞,頓了頓后道:“孩子,你是哪兒來的?”

  那流浪兒被一把抓住,自然恐懼至極,張口就想咬趙秋的手。但趙秋莞爾一笑,一根手指頂在流浪兒的額頭上,讓那孩子動彈不得。那流浪兒心中急壞了,不一會兒遍哭了出來。趙秋于心不忍,讓那孩子坐在了凳子邊上。把夫妻肺片推到他面前,請他吃。那孩子看到食物來到了面前,哭著把食物用手抓起吃著。

  趙秋:“孩子,今年多大了?”

  那流浪兒:“七歲。”

  趙秋:“你的父母呢?”

  流浪兒:“死了?!?p>  趙秋心一軟,嘆了一口氣,把米飯也推到他面前??粗@孩子,趙秋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從前在這金盛大街搶飯吃的日子。每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是那么的不堪回首······那孩子三下兩除二地就把米飯和夫妻肺片都吃了。忽然站起來:“大姐姐真好,我哪里有什么父母!剛才不過是裝哭的!多謝啦!”沒趁趙秋注意,那孩子便一個閃身就離開了,留下趙秋錯愕地坐在位子上。想當年,她搶飯吃的時候都是直接搶,被抓到了就一昧地想掙脫。沒想到,現(xiàn)在的流浪兒都學會騙了?

  “久聞驪均山赤血宗弟子趙忘憂菩薩心腸,今日一見,果然。”一名身穿湖水藍衣服的男子坐到了趙秋的對面。這名男子年約二十八九,濃眉大眼。光是坐在趙秋對面,她都感受到了這藍衣男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濃濃殺氣。那人不請自來,還從趙秋的人參酒壺里往自己的帶的酒杯里倒了點酒。趙秋將耳根聽覺放到最大,此人呼吸十分穩(wěn)定,長而均勻。說話時,鏗鏘有力,聲音清脆。此人功深啊······

  趙秋禮貌地笑了笑:“不知足下是何人,莫怪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p>  藍衣男子笑著擺了擺手:“不敢不敢。在下不過是武林中滄海一粟,哪里算得上什么泰山?”男子頓了頓:“倒是趙女俠,協(xié)助師兄逼走師父,回頭再為了師兄將師伯風利子殺害。在下又怎么敢和趙女俠相提并論?”

  趙秋這些年來,早就聽過不少這樣的流言蜚語,此時早就是見怪不怪了:“足下竟然將小女子的豐功偉業(yè)打探得如此明白,小女子可是榮幸之至。但不知道足下今日有何貴干?”

  藍衣男子也是微微笑著:“在下不過路過此地,有要事要辦?!?p>  趙秋:“哦?那小女子是否和此事有關呢?”

  那藍衣男子:“有關,卻又無關?!?p>  趙秋:“此話怎講?”

  藍衣男子:“武林有變,天下之江湖之士都將牽涉在其中,不過是有多有少罷了。至于無關嘛,畢竟此事不是沖著趙女俠來的,自然與趙女俠關系不大。”

  趙秋:“雖不是沖著我來,但聽足下的意思,這事確實與我有些許關系······怎么,是驪均山門的事情?”藍衣男子笑而不語,看著趙秋。趙秋便繼續(xù)道:“足下雙手虎口都是老繭,應該是使雙兵器的?還是同我一樣,是長兵呢?”

  藍衣男子:“在下不才,都會一點?!?p>  趙秋笑了笑:“足下來頭那么大,此行又專程來拜訪小女子。看來,小女子是大禍臨頭了?小女子想請教足下,不知我可有化解之法?”

  藍衣男子突然不說話了,細細地看著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又仰頭喝下:“還望趙女俠聽在下一句勸。驪均要變天了,早做打算吧。天下之大,又有何處不是趙女俠能容身之所呢?告辭······”藍衣男子站了起來,行了一禮后轉(zhuǎn)身就走了。

  趙秋眉頭一皺,這句話,她不是在川荊五俠的口中聽過嗎?這一路來,趙秋早就察覺到了那些跟蹤自己的驪均青云宗弟子四處在監(jiān)視她。就比如剛才上菜的店小二就是一名青云宗的弟子。別看他剛才上飯菜時十分嫻熟的樣子,握慣了兵器的手總是生滿老繭的。再說了,剛才他以極快速的手法將飯菜放到桌子上,敲擊桌子的聲音卻幾乎沒有。學會了用陰柔之力便是練習尋鶴槍多年的成果。那小二在狹窄的酒桌之間穿梭的腳步,一看跟項影師妹當年的步伐一模一樣。而此時,那店小二在不斷用著余光打量趙秋,似乎是對趙秋的身份起疑了。趙秋將酒壺里的酒喝完后,留下酒飯錢后向那店小二問道:“小二,這兒附近可有客棧?”

  店小二急忙走來:“有的客官!對面就是金悅客棧,在金盛大街東側(cè)有一家意隆客棧,西側(cè)有一家梧桐客棧?!?p>  趙秋:“哪一家招牌夠大?”

  店小二:“那當然數(shù)意隆客棧啊!”

  趙秋:“好,多謝?!闭f罷,牽著馬就朝著大街東側(cè)的意隆客棧而去?!?p>  那名店小二看到趙秋消失在人群中,立刻走到了大街上開始叫賣了起來:“沒吃飯的客官們都來品品菜咯!新菜:毛血旺!比意隆客棧做的都好吃??!”

  毛血旺???戚執(zhí)在金悅客棧的房間內(nèi)聽到了這叫賣聲,瞬間警醒了起來。這句話是今日的口號,凡事發(fā)現(xiàn)趙秋的弟子,都要叫著“毛血旺”這道菜。丁凌印也是驚訝地站了起來:“難道,趙師姐剛才就在對面?”

  咚——咚——咚——

  戚執(zhí)喊道:“進?!?p>  一個嬌小的身影推門而入,原來是項影:“見過五長老?!?p>  戚執(zhí)立刻道:“免禮。剛才,趙秋貌似是朝王澤的意隆客棧去了。項師妹輕功最好,速去攔住趙秋,別讓她落在王澤的手上了!”

  項影先是一怔,隨后反應了過來:“哦······遵命!”說罷,立刻提起白銀青纓長槍飛奔下樓。趙師姐!可一定要等我啊!

  ······

  其實趙秋是故意讓青云宗弟子把自己的動向告訴王澤的,她正要一個機會自證清白。至于剛才問住哪一家客棧,便是要讓店小二直接告訴她王澤此行大部隊何在。而剛才店小二直接推薦了意隆客棧,可見是弄巧成拙了。而那店小二早不吆喝晚不吆喝,偏偏得等趙秋走了之后再若無其事地喊著“毛血旺”,還跟意隆客棧比較了起來。可見對街里的金悅客棧當中也有驪均弟子,但是那里人必定多不了。如果人多,店小二大可在趙秋吃飯的時候直接讓他們沖下來,一齊將趙秋擒下。如今,趙秋不能在大街上走了。每隔四五條街,趙秋就會發(fā)現(xiàn)舉止異常的商販。他們要不是初來乍到,不知道怎么叫賣。要不就是青云宗的弟子,真的不知道叫賣的行話。

  趁周圍人多,趙秋和紅兒一轉(zhuǎn)身就進了宏安巷。這條巷子雖然沒有金盛大街那么繁華,但也是有不少的商賈在賣著新奇玩意兒,也有飄著那熟悉的辣椒香。趙秋走了不遠,就聽到了一個聲音:“賣馬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啊!”趙秋走近前來,看到一名婦女在給三匹高頭大馬喂著草料。

  趙秋:“大娘?!?p>  那婦人回頭看著趙秋:“喲!這位女俠是要買馬,還是賣馬呀?我瞧著你這匹紅色的馬也是匹良駒吧?我給你個好價錢,三百兩銀子!如何?”

  趙秋笑了笑:“大娘,我這馬兒可不單單是匹良駒,還是匹怪駒。除了我啊,還真沒人能騎得了它?!?p>  那婦人笑了笑:“姑娘真是說笑。普天之下可沒有咱家沒見過的馬呢。您看看我這里的馬,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第一匹棕馬,耐力可好了。馬頭昂得可高了!第二匹灰馬,雖然瘦一點,但要是跑山路,可沒有幾匹馬能追得上呢。第三匹青馬,兩個后蹄子踏雪,跑得快。”

  趙秋點了點頭:“謝大娘美意,但是我這馬可是跟了我很多年了。如今,我無處安置它,可否放在您這兒保管?

  大娘不可置信地看著趙秋:“那姑娘可是想讓您的馬讓我在這里吃白食?。俊?p>  趙秋搖了搖頭:“草料錢管夠!”說罷,就將一大袋銀子塞到大娘手里。那大娘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瞬間笑得合不攏嘴:“姑娘放心??!一定把您的馬喂得肥肥壯壯的!”

  其實,這位大娘是趙秋前幾日收買了的眼線。這位大娘不同一般商販,她的馬廄就在這里動不了很多年了。要是這條街上有什么新來的商販,大娘肯定一下就知道。趙秋聽到這話后,突然警惕了幾分。剛才說三百兩銀子,證明這里有三個驪均眼線。而第一匹棕馬,指的是身穿棕色衣服的便衣弟子。馬頭昂得可高了,說明個子高。趙秋走著走著就看到一個在賣柴火的商販。他不斷地在吆喝著:“賣柴火咯!賣柴火!”那聲音全然不像是一個小販能喊出來的,太渾厚了。而趙秋此時帶著草帽,低頭繼續(xù)前行。那便衣弟子全然沒有在意她,估計是新弟子吧?趙秋也認不得。

  剛才大娘還說,瘦的灰馬,應該是指有一名瘦弱的便衣弟子。但是趙秋剛才經(jīng)過了一名在賣糖人的灰衣小販,他完全不像是練武之人。他容貌蒼老,在做糖人的時候,叫賣聲有氣無力的。最關鍵的是,他的雙手沒有習武之人的老繭。他的一雙腿瘦得像柴一樣,走起路來都費勁吧?驪均山門老一輩的師叔師伯趙秋都認識,那名商販的確不是驪均山的眼線。可能是大娘將新來到這條街的小販認錯了吧?

  最后,青色的馬,后蹄踏雪。是說有一人穿著青色的衣服,在后頭跟著嗎?趙秋若無其事地走著,耳根卻放到最大。但趙秋只是聽到叫賣聲,和人來人往的說話和交談的聲音。此巷腳步聲甚少,趙秋就算用心聽都聽不到自己身后還有人。而青云宗上下有如此輕功的,只有王澤!難道他碰巧路過,想等我到了沒人的小街再將我一槍刺死嗎?趙秋心中越來越忐忑,腳步開始變得越來越快,朝巷子深處繼續(xù)快步走去。趙秋一閃身,向右閃入了另一條巷子。趙秋片刻不敢停,她直接運起內(nèi)力快速地跑向曲折小巷遠處,只為和身后的王澤拉開距離。但是趙秋心中清楚,青云宗專練輕功,自己無論腿腳再怎么快,也快不過王澤。趙秋此時身處無人的巷子,而此時再聽身后已經(jīng)能夠聽見幾乎察覺不到的腳步聲。這等輕功如此恐怖,好像無聲無息的鬼影一般。王澤的八年可沒白過,為了給師父報仇,修為竟然如此恐怖。而趙秋此時還有不遠就到意隆客棧的后門了,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趙秋干脆在一個轉(zhuǎn)身后,藏在下一條小巷的拐角處。她將長槍從背上取下,取下槍套后壓低急促的呼吸。趙秋心臟砰砰直跳,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白衣。而自己今日能不能活著向驪均同門解釋當年的誤會,就在此舉了。

  ······

  項影這些年來成日與山賊草寇打得死去活來,修為也上升了一大截。此時施展開青云輕功可比八年前快了三四倍。她游刃有余地在擁擠的金盛大街中穿梭著,不碰到一個路人。這八年來,她一開始還是十分想念趙秋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趙秋也不曾送信到師門,趙師姐對項影來說只停留在了記憶中。每當項影進入夢鄉(xiāng)時,趙秋就會來到她的夢中。她們二人有時會對練槍法套路,而趙秋總是會不厭其煩地囑咐著項影要好好練功,多多用心去感悟槍法背后的奧義。

  有的時候,項影會夢到和趙秋在打川西山賊的時候。項影的藤甲總是系不好,到了這時候,趙秋就會主動幫項影綁好藤甲,用那溫柔似水的眼神幫項影細細打理好衣服。有些夢境當中,項影會回到山谷兩側(cè)的高處,看著趙秋在山崖下為了同門安危而浴血拼殺、將伏虎尋鶴兩路槍法行云流水般使出來的樣子。

  更可怕的一場夢是在發(fā)生在驪均山門的。項影每次都會來到烏云蔽月的四象道場漫無目的地游蕩。四象道場空蕩蕩的,只有掛在附近幾座樓上的燈籠傳來一點點火光。項影的心中便開始一點點地產(chǎn)生恐懼的感覺,而四周的火光也會一點點黯淡下來。待到項影整個人恐懼到大喊大叫時,趙秋就會忽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大聲質(zhì)問著項影自己被王澤誣陷的時候,項影去了哪里?為什么沒有出來為趙秋辯護?項影正想張口解釋,趙秋就會用那赤血紅纓長槍抵在項影的心口。

  那夢境里的情境,和此時小巷里一模一樣。

  項影整個人僵在原地動不了,對面正是八年未見的趙師姐,一雙冰冷的雙眼直直地盯著項影。項影心中的往日思念和舊日如潮水般襲來,她的白銀青纓長槍“咣當”一下砸在青石板上。項影有太多的話在嘴邊,可就是說不出來。那感覺就像是被某個人捂住了嘴,無法說話,無法呼吸。

  趙秋的臉上逐漸浮出一絲笑容:“哈哈哈哈!項師妹!你都長那么高了!快讓師姐看看!”說罷,趙秋將自己走南闖北的長槍拋在地上,直接將項影擁入懷中。項影心中滿是震驚,但眼眶中也立刻充滿了喜悅的淚水。

  項影不禁大喊道:“師姐!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你這一走,諾大的山門剎那間仿佛變得空蕩蕩的。寂寞極了······我們都以為······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趙秋往后腿了半步,笑著說:“師妹,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倒是你啊,輕功長進不少嘛!剛剛我還以為是王澤師兄呢,真的好像鬼影一樣,無聲無息的?!?p>  項影用袖子抹去眼淚:“我這點修為算什么???跟師兄師姐們差得可遠了······師姐,你進城都幾日了?此行,戚執(zhí)師兄、丁凌印師兄和我三人都在城內(nèi),你怎么都不來找我們呢?”

  趙秋搖了搖頭:“你們?nèi)司褪翘凸劳鯘闪恕ぁぁぁぁぁね鯘扇绻麤]有把握,怎么會選你們?nèi)??又怎么會讓你們?nèi)诉x自己的心腹弟子呢?”

  項影皺起了眉頭:“師姐何意?”

  趙秋:“你們當中必定有忠心于王澤的內(nèi)鬼······”

  項影:“那我們該當如何?”

  趙秋頓了頓:“先別急······王澤此刻也許會從金悅客棧的眼線得知我朝著意隆客棧去了。他們肯定已經(jīng)在意隆客棧中擺下陣勢,就等我過去再將我一把拿下。我們——”

  “師姐小心!”項影一把將趙秋拉低身子,一支冷箭將趙秋的草帽射飛。趙秋反應極快,已經(jīng)判斷出了小巷兩頭都來人了,但是一共只有兩人。難道是王澤?不對,王澤做人還算光明磊落,不是小人作風。按照他的性格,必定要在大庭廣眾下把我抓住才能解恨。趙秋和項影站起身來,小巷兩側(cè)分別站著一名穿著布衣的男子。他們每人背上都背著長短雙劍,來勢洶洶。

  項影率先喊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偷襲我們?”

  其中一名男子留著大長胡子,像極了北方人的容貌。他將弓箭放下,抽出長短雙劍。在光天化日之下陰森森地笑著:“想必足下就是驪均山赤血宗趙秋和青云宗項影吧?我二人今日奉命,前來將你們送上路!”

  趙秋聽了這話不禁冷笑:“話說得挺大,當我們驪均弟子們都是吃素的?”趙秋和項影紛紛將長槍撿起,拉開防守的架勢。

  長髯男子哈哈一笑:“如今這是什么世道?堂堂叛徒也有臉說自己是驪均弟子?你為了師兄能坐上掌門位子就將師伯殺害。真是小人······就算我們沒有奉令殺了你們,我們也欲為民除惡?”

  項影:“你們倒是可笑,自己放暗箭還能做到振振有詞?看槍吧!”項影和趙秋分別朝巷子兩側(cè)飛奔而去。在小巷的狹小空間內(nèi),趙秋和項影作為槍客都占著距離的優(yōu)勢。

  項影先上來就是一槍“狂龍破云”,朝她面前的那便衣男子的面門刺來。那男子施展開身法,直接避過,再用短劍直接突刺至項影的左肋。項影大吃一驚,這難道不是古庭宮的兇靈劍法嗎?步如靈煞,劍如兇魔。而剛才那一下,便是江湖上傳聞已久的“靈煞獻爪”。

  此人動作如此之快,幾乎打了項影一個措手不及。項影見勢抽槍,玉石俱焚地朝那男子頭上砸去。男子只感到頭上一股壓力傳來,只能抽回短劍格擋。項影的此時爆發(fā)出的力氣卻是超乎了那男子的想象,男子無奈,將長劍也一并抽回才能和項影這槍的力道持平。

  項影:“古庭宮的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那男子:“你的胳膊那么細竟然有如此力量,也是不差!”說罷,男子鼓足力氣,直接將項影朝后推開,立刻卷起一陣劍影。而項影槍速提快了數(shù)倍方能達到此時勢均力敵的局面。

  而趙秋的槍法卻陰柔無比,尋鶴槍中的“白鶴飲澗”直接將長髯男子的雙劍控制住。那長髯男子直覺雙劍陷入泥潭般,無法抽出。長髯男子見勢卻毫不驚慌,甚至還冷笑著:“哎喲,功夫還不錯?!闭f罷,長髯男子全身一抖,直接將趙秋的長槍振開。

  趙秋看此人劍法偏剛,便用著伏虎槍與他硬碰硬:“古庭宮的人,沒事兒從北海跑來川地究竟為何?難道就不怕在我們的地頭被一掃光嗎?”

  長髯男子大聲笑著:“想知道?先打敗我再說!”趙秋雖然這些年在建州城平日里只是開開酒樓,打理些繁雜事務,但她仍堅持著每日的訓練。在紅塵世中活久了,趙秋才能將人情冷暖融入于武學之中。她所得到的感悟雖然沒有改變?nèi)魏握惺缴系淖兓?,卻讓她在武學上的造詣有了新的飛躍??此埔荒R粯拥囊粯專瑓s早就有了天壤之別。長髯男子劍法大開大合,讓趙秋不敢掉以輕心。任何的一點疏忽,就可能喪失性命。

  正在對峙中時,趙秋卻忽然聽到項影從身后叫了一聲:“師姐!”

  趙秋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收招,和項影二人快速朝小巷中見后退。長髯男子不禁感到奇怪:“怎么?驪均弟子都如此膽小如鼠嗎?為什么要逃跑呢?”兩名古庭劍客也朝著巷子中間追擊而去。眼看著趙秋和項影的背后就要貼到時,項影喊道:“到!”

  “白鶴回爪!”趙秋和項影分別朝身后的方向盡力一刺,兩名古庭男子一不注意,長槍瞬間沒入兩名劍客的腹部和胸口。長髯男子腹部中槍,嘴上立刻開始涌出鮮血,兩眼不禁猙獰地看著項影的回身一槍,痛楚迅速襲來。趙秋和項影收槍,方才和項影激戰(zhàn)的古庭劍客胸口中槍,立刻斃命,而長髯劍客還在茍延殘喘著。項影不由分說就將長槍抵在了長髯槍客的喉嚨處:“說!你們古庭宮這次到底有什么陰謀?為什么千里迢迢來到川地!”

  長髯男子不禁發(fā)笑:“就憑你這個女娃娃,就像審問我?也不想想自己幾斤幾兩?啊——”話音未落,長髯男子右手直接從懷中抽出一顆藥丸就想往嘴里塞。項影的反應可不是一般的快,白銀青纓長槍的寒芒一閃,長髯男子右肘瞬間劃開了手指長的口子,鮮血如泉水般涌了出來。長髯男子剛才的痛苦沒消散半點,此時又新添一傷,表情不由變得更扭曲了起來。那劍客受傷的右手癱在地上,一顆黑黑的藥丸掉在了地上。

  項影:“還想自殺?能在我項影手下自殺的,還沒有幾個!快說吧,說完我還能給你個痛快?!闭f罷,一拳打在長髯男子右臉上,把他牙齒打落了幾顆。男子疼痛難忍,大聲嚎叫了起來,牙關酸痛的他根本無法咬舌自盡。沒過多久,那疼痛漸漸緩了下來。多年未見項影的趙秋,沒想到她性子已經(jīng)變得如此剛烈。

  趙秋:“我問你,丁凌印可是你們的人?”項影不免覺得奇怪,皺著眉頭回頭深邃地望著趙秋:“師······師姐,你這話什么意思???”

  趙秋不免猶豫了一下:“丁凌印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去了建州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川荊五俠等了八年才找到我,但是他們也暗示著是我熟知的一個人。如果不是丁凌印,還能是誰?”

  長髯男子此時沒了幾顆牙,說話都不清楚:“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叫他什么?丁凌???”

  趙秋:“你知道我們丁師弟?”

  長髯男子:“你們二人·······真是可笑!原來驪均山的弟子們都是如此愚鈍······我告訴你們吧,他根本不是什么丁凌印。他可是我們古庭宮二宮主,是老宮主齊歸海的養(yǎng)子!至于他的真名,是齊嶺!風利子壽宴的酒水就是二宮主里應外合,將酒水截下,再嫁禍給川西山賊的?,F(xiàn)如今,王澤所在意隆客棧早就已經(jīng)被我們重重包圍,里面的三十名驪均賊人會被我們?nèi)壳宄靡桓啥簟,F(xiàn)如今,驪均山此行帶的幾名厲害弟子都是插翅難飛。你們二人雖然能殺了我,但是你們以為宮主真的想殺你們嗎?如果他想你們死,你們就不得好死!只不過留著你趙秋這個叛徒在,還能讓驪均山內(nèi)的士氣更為動搖。此行,我們打數(shù)百弟子將會一舉打上驪均山正廳,把你們的山門一把火燒干凈!順便給你們帶句話。宮主說了,讓你們在城南外一敘。不過,料你們兩名弱女子也不敢去。別以為你們安全了,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呢!哈哈哈哈哈····長髯男子不禁一直狂笑”

  項影不由分說,一槍直接插入了長髯男子的心臟:“廢話可真多。”

  趙秋閉上雙眼,站在原地默默不語,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這是一種背叛,赤裸裸的背叛。丁凌印啊丁凌印,沒想到你騙了師門十多年,大家都被你蒙在鼓里。川西一戰(zhàn)死去的百余弟子的性命,的不都是你丁凌印一手造成的嗎?又有誰能想到,大家最信任的丁師弟,竟然是古庭宮派來的臥底?而他根本就不叫什么丁凌印,他叫齊嶺,是古庭宮的堂堂二少宮主!齊歸海的養(yǎng)子······

  項影心中也是翻江倒海般,她大叫了起來,發(fā)泄著心中的一切······

  遠處,意隆客棧突然紫焰穿頂。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數(shù)層高的意隆客棧炸得粉碎。濃濃的黑煙徑直飛上藍空,染上了一層灰暗。大火仍然在燃燒著,客棧外還傳來了人們尖叫著的恐懼聲,和大聲喊著救火的聲音。而趙秋和項影始終站立在原地,心中已經(jīng)變得寒冷無比。盡管他們看到了一些同門在頂層全身著火,又極度恐懼地跳下客棧,摔得粉身碎骨。

  項影:“師姐。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趙秋定了定神,雙眼露出了殺氣騰騰的兇光。她提起紅纓長槍便朝小巷外飛奔,留下了一條黑色的身影。

  “跟我去城南,把那狼心狗肺的真叛徒給宰了!為了那些冤死的師兄弟們報仇雪恨!”

  (第一卷完)

寒夜初陽

青云宗密報:   丁凌印臥底身份暴露,成都城內(nèi)眾人生命危在旦夕。面對古庭山的埋伏,驪均山門命運又將如何?欲知后事如何,請期待第二卷:血戰(zhàn)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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