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猩紅的鮮血流入了眼中,與汗水混合在了一起。
發(fā)軟和顫抖的感覺再次席卷了張曠的全身。他雙手雙膝地勉強(qiáng)將自己從青石板上撐起。耳邊,那熟悉的老者聲音再次響起時,張曠直覺得全身汗毛倒立。
此時,張曠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身旁那老者在說什么,自己已經(jīng)全然聽不清了。對于一個流浪的槍客來說,死亡已經(jīng)不再是令他恐懼的事情,曾經(jīng)的師父才是。他只是覺得十分可惜,沒料到重逢的時間會比預(yù)料還要早那么多。他咧開了嘴笑著,露出了被鮮血染紅的牙齒。
“你在笑什么?”那蒼老的聲音問道。
張曠沙啞地嗓音已經(jīng)幾乎聽不見了:“笑我自己,也笑你?!?p> ······
兩個時辰前,綿竹山城。
狂風(fēng)席卷著這個川中小城。
躺在這家客棧床上的花見子仍然發(fā)著虛汗,小腿還在不斷抽搐著。上次癲癇發(fā)作后,他的身體還是沒有完全恢復(fù)。
“以武止殺者,俠也?!笔掗h如是說。
盡管蕭閔于花見子而言是敵,但花見子多年來都拿這句話自醒。一年后的他,將會以一人之資決定驪均山門的命運(yùn)。是興是亡,都在花見子一場比武的勝負(fù)內(nèi)決定。
令花見子頗感意外的,是王澤竟然也選擇了留下來。
“如果你死了,驪均山恐怕又要和古庭宮開戰(zhàn)了?!蓖鯘扇缡钦f道。
桌子上的茶香忽然飄入花見子的鼻中,讓他想起川西打山賊時的情景。細(xì)細(xì)想來,當(dāng)時自己是前軍統(tǒng)帥,二百師兄弟妹的生死都系于他花見子一念之間。如果不是他從錦囊間提出對于蕭閔身份的懷疑,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弟子在葬送在蕭閔的手中。
可是,如果沒有拆穿蕭閔的陰謀,五長老戚申還會死嗎?
愧疚感浮上了他的心頭,讓花見子的冷汗冒得更快了。
“汗還是那么多呢······”趙秋拿著一塊帕布,輕輕地抹去花見子額頭上的汗。這些天來,花見子的身體一直發(fā)虛。驪均眾人原本打算直接回成都后,再回驪均山,但是花見子在歸來的路上還受了涼?;ㄒ娮颖阕尨箨?duì)弟子先行回驪均山門,只有張曠、趙秋、邱燕和項(xiàng)影幾人選擇留下來護(hù)衛(wèi)花見子。至于戚執(zhí),也因?yàn)楹凸磐m雷震儀大弟子江巖決斗時留下重傷,也一并留下來休整。
另花見子頗感意外的,是王澤竟然也選擇了留下來。
“如果你死了,驪均山恐怕又要和古庭宮開戰(zhàn)了?!蓖鯘扇缡钦f道。
盡管身體十分虛弱,但是花見子的意識仍然是清醒的。這么多年來的千錘百煉,已然將花見子塑造成了一名合格的戰(zhàn)士。戰(zhàn)士,又豈會因?yàn)樾⌒〔⊥炊瓜拢?p> “師妹,這些年你在建州城,過得還好嗎?”花見子此時的聲音在虛弱地顫抖著。
趙秋微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看我,不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嗎?”
花見子笑了笑:“一樣,卻又不一樣。你變得令人安心了?!?p> “我之前難道就不讓人安心了?”趙秋笑著反駁道。
輕咳了幾句后,花見子搖了搖頭,道:“你以前的令人安心,是裝出來的?!?p> 聽到“裝”這個字時,趙秋的笑容淺淺淡化了。她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曾經(jīng)的她活在他人眼中。
此時的她,活在自己心中。
趙秋似乎想到了什么,詫異地抬起了頭,道:“師兄,你怎么會知道我在建州城的?”
花見子眉頭一展:“當(dāng)年你逃出了山門,我常常一個人游歷四方去找你。我先是沿江而下,在江陵沒尋到你。之后我就一只北上,渡過黃河,在冀州一帶尋你。再之后,我去了關(guān)中等地,卻仍然沒有找到你。沒想到,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槍術(shù)宗師。比如關(guān)中槍王,六臂修羅何紹;河北槍王秦虎;還有江南槍王武慶。那段日子總是過的很快。一睜眼,天就亮了。再一閉眼,天就黑了?!?p> 趙秋好奇地問道:“那師兄最后花了多久找到我的?”
“兩年吧,可能是三年。那日,我剛從長江北渡到建州城,饑腸轆轆。一打聽,建州醉仙樓最具特色。進(jìn)到醉仙樓,我便聽到了古琴聲。一看,果真是你?!被ㄒ娮勇f道。
“那,師兄為何沒來跟我打招呼?”趙秋臉上微微帶著遺憾的神色。
花見子微微笑了笑:“因?yàn)?,我想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jī)會。”
重新選擇的機(jī)會?選擇這個詞,在趙秋耳中為何那么陌生?她何曾有過選擇?也許有那么一次,在成都城時,在街頭被五長老戚申領(lǐng)回驪均山的時候。她選擇了武道,選擇了以武自保。但在那之后,她已然成了江湖中人。打山賊時,她沒得選。被陷害時,她只有逃。
“我不后悔?!壁w秋鄭重地道。
花見子詫異地道:“什么?”
“驪均山門。我不后悔入驪均山門。當(dāng)我踏入驪均山時,我便已經(jīng)沒得選了。何談后悔?”一字一句,深深地印在了花見子心中。這名年輕的驪均掌門也不禁感到認(rèn)同。也許,當(dāng)他們出生在這個世上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去了選擇。
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趙秋便起身將房門打開。
是王澤。
這還是八年來,趙秋和王澤離得這么近。要是換八年前,早就大打出手了。但奇怪的是,王澤的表情沒有任何波瀾。徑直走了進(jìn)房,朝花見子和趙秋行了一禮。
王澤在旁邊一個木凳子上坐下后,朝花見子問道:“好點(diǎn)了嗎?”
花見子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死不了?!钡娡鯘捎杂种沟臉幼?,花見子便追問道:“可有事稟報?”
王澤將幾個拿在手中的蘋果放在了房間內(nèi)的桌子上,道:“我剛剛在外頭買了些蘋果。吃點(diǎn)吧?!壁w秋心中只覺得奇怪。這是什么意思?她警惕地緩緩走到了花見子的塌邊,雙眼不離王澤。
“怕什么?要動手我早動手了!你又?jǐn)r不住我的。”王澤道。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花見子笑著,道:“多謝師弟了?!蓖鯘烧鞠拢仡^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便離開了。
趙秋把門重新關(guān)上,回頭不解地看著花見子:“他這是什么意思?”
花見子的表情松了下來:“我們少了一個敵人,多了一個朋友。”
木桌上紅彤彤的蘋果,讓這間樸素?zé)o比的客棧小屋頓時增添了一絲色彩。
門外再次響起了敲門聲,是項(xiàng)影將剛煎好的湯藥小心翼翼地端了進(jìn)來。
“趙師姐,這是最后一副藥了。麻煩您去城東的“金藥堂”抓幾副藥吧。”說罷,項(xiàng)影從懷中拿出一張寫好了藥的紙張。趙秋接過,將墻頭裝著長槍的黑袋背在了身上,旋身離去。
······
日頭漸落,寒意初起。
古庭宮的大隊(duì)人馬似乎風(fēng)餐露宿慣了。此時,齊維率著人在荊北的荒林中安營下寨。夕陽西下之際,烤野兔的香味已經(jīng)傳到了營門外。這片荒林枝葉繁茂,秋天轉(zhuǎn)眼就要入冬了。泛黃的枯葉如雨般飄落在林中的地上。下午時,樹林中的風(fēng)還不算大,掉落的枯葉寥寥無幾。此刻,風(fēng)已經(jīng)越刮越猛,黃葉自然越落越多,越落越快。
一雙紅柄快劍在落葉雨中不斷將散落的樹葉一分為二。盡管落葉更多了,但徐豹的劍好像能無止境地快下去般。他的額頭的汗水越積越多,如同他心中的思愁一般。徐豹沒想過,那么多年過去了,王澤還是沒有原諒過他。徐豹當(dāng)時本想將萍兒和王澤一起帶離開趙縣。怎知離火尊譚素離早就料定徐豹會回老家,便一路跟著徐豹,待王澤和妹妹萍兒都出現(xiàn)后再一齊出手。
江巖看出了徐豹劍中的猶豫,道:“你心亂了。”話音一落,徐豹雙劍收還入鞘。他深呼了一口氣,將快速運(yùn)轉(zhuǎn)雨全身上下的氣血慢慢緩下來。
“我還是不明白,為何譚素離追我那么多日子,到頭來殺的人卻不是我。”徐豹說這話時,眼睛低垂著看著地上的落葉。這些被一分為二的落葉,好似他的心一般。
江巖道:“木已成舟,多思無益?!?p> 徐豹篤定地?fù)u了搖頭:“我尚不知道譚素離還活于人世,更別說招惹他了。他卻要?dú)⑽抑劣H。是不是被誰指使的?”
江巖扭頭看向徐豹,眼神一亮。
徐豹自然懂江巖的意思,繼續(xù)道:“如果譚素離真是被指使的,他又為何要找我尋仇呢?換句話說,殺了萍兒,誰是那獲利漁翁?”
江巖道:“誰是漁翁不清楚,鷸蚌分別是誰我卻知道?!毙毂c(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和王澤也并未得罪過誰。假如我倆決裂,誰會得利······”這個問題,徐豹思考了那么多年,倒沒想到過個所以然來。江巖繼續(xù)道:“你還記得,那武當(dāng)八尊當(dāng)年是與誰戰(zhàn)斗而亡的?”
徐豹徐徐回憶道:“據(jù)說是大隊(duì)東瀛劍客和槍客攻山,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武當(dāng)八尊率領(lǐng)了武當(dāng)上下五百弟子一同抗敵。就連云游在外的弟子也提前趕回來保衛(wèi)武當(dāng)山??上Я?,武當(dāng)眾人雖然英勇無比,但最終寡不敵眾。在戰(zhàn)斗最后一刻,齊齊殯天。沒想到離火尊譚素離倒是活了下來。”
話音未落,身后的樹側(cè)傳來了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罢l?”說罷,徐豹右臂一抖,一把飛刀從他猩紅的長袍中落入他的手掌中。徐豹回身時,飛刀已經(jīng)以更快的速度飛出,徑直沒入樹木三分。若是讓江巖這種從未練過暗器的神力江湖客去丟暗器,暗器也會因?yàn)槭滞蟛粫l(fā)力而無法刺入如此粗的樹木當(dāng)中。而徐豹竟然能將飛刀飛入樹木中三分,足見他暗器的修為也不弱。
“準(zhǔn)頭偏了嘛?!眲偛虐l(fā)出腳步聲的,是手提烤兔的丁凌印。這記飛刀離丁凌印的面門足有一肘遠(yuǎn),可以說是完全落靶。徐豹卻不以為然地笑著,道:“剛才我要是真想要你命,你能躲開嗎?”二人都大笑了起來。
丁凌印將兩只烤兔分別給了江巖和徐豹:“我烤的?!苯瓗r人塊頭大,一只野兔拿在他手中卻顯得跟一只兔崽一般大小,勉強(qiáng)夠塞牙縫的。徐豹沒看江巖一眼,撕下一只兔腿,遞給江巖。
在江巖和徐豹等古庭宮人眼中,丁凌印已然成為了古庭宮的一份子。幾人在一起互相揶揄,什么都能說。丁凌印雖然武功不如齊維精湛,做事手段也不及齊維狠辣,但卻有著不同于常人的人格魅力。與齊維那雙劍眉不同,丁凌印的眉目是清澈且溫和的。雖然兩人是義兄弟,性格卻是大相徑庭,丁凌印更能夠和他人融入到一起。也許正是因如此,老宮主齊歸海才會選擇派丁凌印當(dāng)臥底。
一個臥底的成功與否,只在于他起不起眼。僅此而已。
江巖啃著兔腿的時候,朝丁凌印笑著說道:“你命好,我們?nèi)龍龆紕倭?。不然,你被帶回驪均山也不知道會是什么下場呢。也許是在挑斷你腿筋后,把你丟到山中的一個不見天日的洞中,讓你自生自滅?!?p> 丁凌印哈哈一笑,道:“這不是有你跟徐大哥嗎。過得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年是一年。如果能做到今天不想明天事,是不是煩惱就少了許多呢?!?p> 徐豹聽后笑了笑,裝起了齊維平時的腔調(diào),道:“江巖,這可是古庭宮二宮主,嬉皮笑臉的成何體統(tǒng)?”
江巖聽了,也立刻行禮回道:“宮主教訓(xùn)得是!”
徐豹繼續(xù)裝著齊維的腔調(diào)。道:“這次征討驪均山,江巖功不可沒。以一己之力擊敗驪均山五長老戚申,大減驪均山的士氣!以后驪均的那群飯桶,在道上見了我古庭宮人,可不都得繞著走嗎?”
江巖又奉承道:“宮主所言甚是!”
“我所言,還能有不甚是的時候嗎?”
話音一落,江巖只覺得更滑稽了:“徐豹,你什么時候連說話的聲音都跟宮主一模一樣了?”一抬頭,徐豹卻已經(jīng)朝著另一個方向行禮。江巖側(cè)頭一看,原來真是齊維帶著明舟走了過來,鐵青著臉。
江巖心中大叫不好,半跪道:“參見大宮主!弟子語失,還望責(zé)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留下江巖一個人呆呆地半跪著,一頭霧水。齊維走進(jìn)來后,一把將江巖扶起來,道:“你呀,就是太老實(shí)了!哈哈哈哈?!?p> 不知所以的江巖也跟著笑,其樂融融。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jīng)快黑了。齊維眼珠子一轉(zhuǎn),道:“要不我們比比雷手?輸了的人,得在天黑前去把柴火砍了。雷手是古庭宮人平日里愛玩的一個練習(xí),說白了就是比拔劍速度快。聽到這話,江巖生無可戀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雷震儀弟子都使雙手長劍,拔劍速度自然沒有齊維和徐豹的長短雙劍拔起來快。這游戲就好像跟魚比憋氣一般,準(zhǔn)輸。另一邊,丁凌印也打算坐下來。他連劍都沒有,何談拔劍呢?
明舟見丁凌印想坐下,一把拉住,道:“二宮主,你不如跟我比比吧?你拿我的短劍,我用長劍。我拔劍的時間沒你快,不吃虧!”丁凌印聽罷,心中一陣激情澎湃。他小時候跟義父齊歸海練過一套入門劍,每月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道場中看些師叔長輩們比“雷手”。賭輸?shù)娜?,通常都得把對方受的罰給一同做了。丁凌印雖然從來沒玩過“雷手”,但是他跟別人打賭倒是罕有敗績。
腦?;貞涢g,明舟已經(jīng)將腰間短劍連鞘放到丁凌印手中。退了三步后,明舟道:“二宮主,準(zhǔn)備好了吧?”齊維也開始從三倒數(shù)。丁凌印站好,左手持劍。
“三?!倍搜凵裢蛔?。
“二······”一霎那間,丁凌印周邊的時間似乎慢了下來。他雖然許久沒用過劍了,但兵器一類都是大同小異。在驪均山上,丁凌印曾練過一種“觀想”的功夫。此時,他觀想自己有如一張拉成滿月的長弓,積蓄著全身的勁力,隨時都能釋放出巨大的威力。
“一!”丁凌印的勁力盡數(shù)爆發(fā)出來,短劍有如離弦之箭,霎那間只離明舟面門不足一步遠(yuǎn)了。但是明舟畢竟是主練劍的,長劍一出鞘,翻腕后便到了抵在了丁凌印胸口一拳處。丁凌印立刻停下腳步,再往前沖只會往劍上撞了。能與一名劍客打成平手,丁凌印雖敗猶榮了。
明舟把丁凌印手中短劍拿過后,轉(zhuǎn)身飛快地離去。走時,明舟還不忘說道:“二宮主,今日就麻煩你把柴火砍回來了!”其實(shí),明舟知道丁凌印不善使劍,剛才“雷手”時也留了八分力。明舟也懂“觀想”之法。以往“雷手”時,他便觀想自己的身體和雷電一閃的速度一樣,不帶猶豫地拔劍。但剛才的對手時丁凌印,他連“觀想”都沒有用。
但是接下來的兩個人,可都是把觀想之法練到極致之人:齊維和徐豹。
看著徐豹拿短劍,齊維卻把自己腰間的云煞長劍給丟在一邊,自信地提起云煞短劍。徐豹雖然拿著短劍,倒是緊張得很。待江巖三個數(shù)數(shù)完后,齊維短劍在霎那間已經(jīng)抵在了徐豹的喉嚨前。徐豹的短劍卻連鞘都沒出。齊徐二人的劍法造詣,高下立判。
徐豹無奈地?fù)u了搖頭,和江巖、丁凌印一同朝樹林深處走去,尋找干枯的樹枝。
······
城東的“金藥堂”似乎是綿竹山城中最華麗的建筑了。
趙秋在門外就已經(jīng)看到懸于門上的三字金匾“金藥堂”。
“店家,麻煩按這個方子抓藥?!壁w秋說時,將要藥方子遞給了藥店掌柜。
掌柜的是個漢子。拿起這個藥方后,臉上的表情危難之極:“姑娘,你這個藥方,有問題啊。我可不敢給你抓藥,麻煩您另請高明吧!”
這可是救命藥,趙秋一聽掌柜的不愿意給她抓藥,心頭一緊:“怎么可能?給我藥方之人完全可信,再說了,我這個可是拿來救命的藥。掌柜你幫著忙抓就是了?!?p> 藥店掌柜擺擺手:“醫(yī)者父母心。要是制藥致死了可怎么辦呢?我這傳了三五代的’金藥堂’不就得拆了嗎?”
趙秋聽罷,才知道原來掌柜是怕敗壞了自己名聲,連忙解釋道:“老板直管抓藥,其他的你別管。我鐵定不會賴你!”
掌柜猶疑地上下打量著趙秋,問道:“姑娘,你又是何人?你的名字可夠分量?”
“成都以南八十里。”趙秋自信地笑著說道。這下,反倒是藥店掌柜按耐不住了:“成都城南八十里······驪均山——哦!原來是驪均山的女俠!您稍等,藥很快抓好!”趙秋曾聽二長老說過,花見子的病不比一般癲癇,治起來自然要用不同的藥。每次,二長老的方子到了花見子喝下后,第二天就能有起色。
藥鋪掌柜已經(jīng)三兩下就將方子上的藥給他抓好,笑瞇瞇地將藥包遞給了趙秋:“趙女俠,您的藥?!壁w秋也一手拿出了銀子,準(zhǔn)備付藥錢,但掌柜的一個細(xì)節(jié)讓她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趙秋直覺毛骨悚然,心中驚恐臉上卻強(qiáng)裝無事。她問道:“掌柜的,你這虎口可是挺粗糙。平常沒少干活吧?”
藥店掌柜愣了愣,也立刻回過神來,道:“哦,可不是嘛。這些年,白日里是掌柜,夜里就得般些藥材。手自然磨成繭子了。姑娘可是有事?”
趙秋也笑著臉,右手食指沾了沾旁邊的杯子里的水。在木頭柜桌上邊寫字邊道:“掌柜的見多識廣,紫鳳門的司馬夫婦,您聽過嗎?”
藥店掌柜笑瞇瞇地,道:“不巧,沒聽過。”
趙秋問道:“我剛才也沒跟掌柜的說我姓趙,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姓氏呢?”話落,柜桌上的字也寫完了:司馬煌,你找死。
柜臺掌柜臉上的笑容悉數(shù)散盡,朝旁邊的藥鋪伙計(jì)揮了揮手。伙計(jì)們見狀,將堂內(nèi)的客人一同帶出了“金藥堂”,并把門給帶上。正要買藥的幾個潑辣婦女當(dāng)下大罵:“你們干什么!老娘還沒買藥呢!讓不讓人活了!”趙秋卻充耳不聞,直直地面對著對面?zhèn)窝b成藥店掌柜的司馬煌,道:“司馬先生,建州城內(nèi)的傷可治好了?那么快就恢復(fù)了?”
司馬煌臉色難看極了,陰沉著臉回道:“拖你洪福,還死不了。你師父道閉泉膏果然名不虛傳?!?p> 趙秋心下大震,雙腿忽然發(fā)軟。閉泉膏?當(dāng)年蕭閔和齊歸海相爭不下的閉泉膏?這個司馬煌跟蕭閔怎么變成一伙的了?但她還是強(qiáng)裝平靜,問道:“我記得我說過,如果你們敢追來,我就不會留手了?!?p> 司馬煌大拍桌子,喝道:“上次要不是被你引到了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里,你又怎么可能勝得過我們?這次,我們不如就來堂堂正正地比一次!”說罷,立刻從柜臺底下抽出了他的金鳳長刀,就跳過柜臺。
“等等!”趙秋舉起了左掌,司馬煌也甚為不耐煩地道:“干什么?”
趙秋從取下了背在背后的黑色長袋子。雙臂一甩后,朱紅長槍的赤芒便從槍袋里閃出?!澳銈兇ㄇG五俠四個人一起上都奈何我不得,你一個人又怎么有把握勝過我?還不叫你夫人一起出來?”
司馬煌將臉上的假胡子取下后,一把拔出了手中金刀,冷笑道:“你師父已經(jīng)將驪均槍法的破解之法盡數(shù)教給我了。而且這次,我也不會大意的!”說罷,司馬煌上步就是三刀連斬,刀氣直朝趙秋席卷而來。
······
趙秋前腳去抓藥,張曠后腳就進(jìn)了花見子的房間。
已經(jīng)幾天了,弟子幾人間都會輪流來到花見子的房中守著這位驪均掌門。此時,是驪均山門最薄弱的時刻。張曠一襲驪均赤血宗黑衣,坐在花見子房中的茶幾旁,打磨起了手中的青鋼蛇矛。項(xiàng)影伺候花見子睡下后,也坐到了張曠身旁,倒了兩杯茶。
“師兄,請喝茶?!表?xiàng)影雙手推過一個茶杯。
張曠好像心中有事般,此時如坐針氈,眉頭緊鎖。項(xiàng)影雖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還算是敏感:“師兄這是怎么了?”
張曠回過神來,看了眼項(xiàng)影,搖了搖頭道:“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些舊事罷了。”
項(xiàng)影道:“跟你師父有關(guān)?”聽到了“師父”二字時,張曠的表情定住了那么一霎那。一抹陰影閃過了他的臉龐,卻又很快地消失。他收起了打磨槍頭的石,將蛇矛橫著放在大腿上,輕輕地喝了一口茶。
師父何紹對于張曠來說,是神一般的存在。
不,不對。
是魔!心魔。
項(xiàng)影看到張曠的表情不太對,也若無其事地喝了口茶。
“從拜入何紹門下開始,當(dāng)危險馬上就要降臨時,我總是坐立難安。至于為什么,我說不好······”張曠道,神色憂郁。
項(xiàng)影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如果再給你重頭來一次,你在四年前還會選擇偷看師父練功?”說這話時,項(xiàng)影不免小心翼翼。
張曠冷笑了一聲,道:“為了自己的江湖地位不給他人傳真功夫······私心太重。去偷看老頭子練功,結(jié)果還被發(fā)現(xiàn)了······到底是我入江湖,江湖不容我。但我從不后悔,也絕不后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時候,真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人在江湖,四海為家。我來到驪均山不也挺好的嗎?”
項(xiàng)影繼續(xù)道:“那師兄此時······如何感受到危險了呢?”
張曠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道:“趙師妹呢?”
項(xiàng)影“哦”了一聲后,道:“去給花見師兄買藥去了。但這買藥的時間,怎么那么長了呢?”
“那邱燕呢?好像有一個時辰?jīng)]見到她了?!睆垥缋^續(xù)問道。
項(xiàng)影道:“王澤副掌門讓她去綿竹的青云宗情報站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來?!?p> 啪——
一個金色的刀影從屋檐上劈下,將茶幾一刀分成了兩半,激起一團(tuán)粉塵。項(xiàng)影和張曠立刻警醒地朝花見子的床頭跑去,一同護(hù)著臥在床上的花見子。
這聲炸裂也將花見子驚醒了,他勉強(qiáng)撐起身子,凝神望去。粉塵中走出了了一個身高七尺的女子身影,她頭上戴著鴛鴦玉簪,手提金鳳長刀,臉上帶著笑。張曠數(shù)年前就見過紫鳳門的司馬夫人,此時見到這偷襲者是她,不盡松了一口氣,道:“我趙秋師妹在建州城就挑得你們川荊五俠。怎么今日就只有你一個人呢?你丈夫司馬煌呢?”
上一刻還得意洋洋的張曠下一刻卻再也笑不出來。還未消散的粉塵中,司馬夫人背后走出來了一個另張曠全身上下都在顫抖的人。項(xiàng)影已經(jīng)感受到身邊的張曠全身上下都在散發(fā)著恐懼的氣息。青鋼蛇矛開始顫抖,張曠原本扎好馬步的雙腿也不禁開始顫抖了起來。
那老者個頭不高,身子可謂骨瘦如柴,還帶著點(diǎn)駝背。全白的頭發(fā)和眉毛下,鴿子蛋大般的雙眼殺出猛獸般的氣息。單單站在對面,項(xiàng)影和花見子都發(fā)覺一股烈火般的殺氣猛烈地?fù)淞诉^來。
“張曠,好久不見。”
張曠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懼,突然邪笑了起來。這戰(zhàn)遲早都會來,只不過比張曠預(yù)計(jì)地早了許多。能早日宰了何紹,張曠心中也將少塊巨石。他將青綱長矛扔在了一邊,雙手形成“豹爪”,直指面前的何紹。足下一蹬,張曠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朝前飛去。另一邊,項(xiàng)影也揮舞著青纓白銀長槍朝面前的司馬夫人揮舞過去。
青纓長槍還未和司馬夫人交上手,張曠已然倒著飛出客棧門外。何紹以破竹之勢追出,在門道處打在一起。張曠轉(zhuǎn)眼就落入了下風(fēng),邊打邊退。
但是項(xiàng)影完全沒有因戰(zhàn)友的慘況而受影響,她腦海中只有眼前這個敵人。
青纓長槍在快速的扎擊下幻化出了兇猛的龍形。正是伏虎槍中的“槍出如龍”!項(xiàng)影腳下步伐甚是迅捷,這一扎槍似乎比她之前的任何一槍都要快。
司馬夫人目光一縮,金鳳長刀迅速和白銀長槍交在一起,發(fā)出了清脆的鋼鐵碰撞聲。項(xiàng)影的槍法這些年來已經(jīng)大有長進(jìn),和司馬夫人這種江湖前輩交手完全是個勢均力敵的局勢。司馬夫人雖然身材高大,但步伐十分靈活。將項(xiàng)影連續(xù)幾次攻擊化解后,也轉(zhuǎn)守為攻起來。二人雖然個頭十分懸殊,氣勢卻是互不相讓。項(xiàng)影長槍換成進(jìn)身的雙頭槍棍法,揮舞起來甚至比司馬夫人的刀還要迅捷。
······
一斧子下去后,一根枯木一分為二。
丁凌印的內(nèi)力已經(jīng)不弱,不同于打川西山賊時的十六歲少年了。如今的他正是二十四五的當(dāng)打之年,砍柴時脫下上衣露出了他上半身明顯的肌肉線條。
“哈——”又是一斧子,另一塊枯木也被砍為兩半。丁凌印抬頭看了看已然落下的太陽,又回頭看了看江巖和徐豹,道:“時間不早了,我看今日的柴火也夠用,不如早點(diǎn)回去?”雖然砍了許久的枯木,但丁凌印卻是沒有喘大氣。
江巖和徐豹呼喚了個眼神后,紛紛點(diǎn)了點(diǎn)頭。三人將斧頭別在腰間,將柴火抱起后便朝營地內(nèi)走去。
“江大哥,你個頭比我大那么多,怎么才砍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柴火呢?可真會偷懶的。”丁凌印笑著道。
江巖無奈地?fù)u了搖頭,苦笑道:“夠用就行?!鄙砗蟮碾p手長劍在走路的晃動下叮當(dāng)作響。然而,徐豹突然止住了。
丁凌印走過徐豹三四步后才意識到他沒有跟上來,便回頭問道:“怎么不走了?也沒見你才到屎呢?”
“噓!沒工夫跟你開玩笑。”看著徐豹嚴(yán)肅的神情,丁凌印知道徐豹定然是聽到什么了。江巖也收起笑容,放下了柴火。江徐二人取出兵器后后,準(zhǔn)備作戰(zhàn)。丁凌印也取下腰間斧頭,又從江巖腰間拿過第二柄斧子。三人已然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氣,卻不知?dú)鈴牧种泻翁幎鴣怼?p> 日頭落盡,夜始。
一抹紫紅色寒光從一顆巨樹上射下。江巖反手擋下這朝頭上劈來的劍芒,怎知這道勁力霸道無比,竟然將江巖壓得半跪卸力。丁凌印回頭望去,來人是一使劍的女子,一襲紫衣配上黑色面紗,看不起她的容顏。徐豹反應(yīng)極快,回頭就朝這發(fā)起突襲的紫衣女子進(jìn)行搶攻。徐豹一襲燎原儀猩紅長袍在風(fēng)中刮起,雙劍更是快得匪夷所思。瞬間已經(jīng)和那紫衣女子拼了五下劍招。
“徐豹的劍,不過如此?!睕]等徐豹反應(yīng)過來,徐豹只發(fā)覺腋下死穴一陣麻痹,整個人被紫衣女子瞬間踢翻。江巖見狀,立刻邁開巨步伐來營救徐豹。
嘭——
一桿八棱鐵棍砸在了江巖面前的地上,激起了泥地上干枯樹葉。江巖往后撤了四步后,定睛看清了來人。此人穿著一身褐黃長袍,身材宛若一只熊魔般。他胸前飄著長髯,目露兇光。與江巖站在對面,竟然個頭相差無幾。
那人道:“我乃川荊四俠的鄭墨,再吃我一棍!”說罷,鄭墨的鐵棍帶著呼呼的滾風(fēng)就朝著江巖攻來。
丁凌印也習(xí)練過驪均山的舞雪八掌,而掌法和雙斧的運(yùn)用大同小異。見到徐豹被逼入絕境,丁凌印也快步上前。他右斧從上而下大力劈擊,就是舞雪八掌中的“雪意斷橋”。那紫衣女子的長劍已然朝地上的徐豹刺出,見到丁凌印的雙斧攻來,無奈抽劍回防。徐豹也趁機(jī)起身,使展開兇靈劍法,步步緊逼面前的紫衣女子。
另一頭,江巖卻陷入了疲勢。鄭墨的八棱鐵棍和江巖長劍的對撞下,剛強(qiáng)的勁力不禁引得江巖虎口發(fā)麻。這久違的感覺卻是讓江巖興奮得熱血沸騰,他咧開了嘴笑道:“鄭墨!你就這點(diǎn)能耐嗎?”
鄭墨大喝一聲,轉(zhuǎn)身一棍就打在了江巖的左臂上。雖說江巖無法再感受到痛楚,但是左臂發(fā)腫的感覺他還是有的。江湖上,又有幾人能夠有如此的體型和力道?江巖似乎是找到了知音,越打倒是越興奮了。突然,雙手長劍朝鄭墨橫掃而去,正是古庭宮兇靈劍法“勾魂攝魄”。
鄭墨立棍擋下這一霸道的橫劍,陰邪地笑道:“你以為古庭宮劍法是這么用的嗎?看好了!”說罷,鄭墨以棍代雙手劍一分不差地模仿出來剛才江巖的“勾魂攝魄”。江巖臉色突然變得慘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鄭墨揮出的一棍又一棍?!澳阍趺磿夜磐m的兇靈劍法?”
鄭墨的鐵棍比江巖的長劍要重,速度不快但力道卻是不可阻擋地打。“看好了,我全都會!”說罷,鄭墨便從第一式開始從頭打起,江巖在棍影中臨危不亂地耐心等待時機(jī)。兇靈出世、群鴉夜啼、百鬼夜行······
江巖雖然在不斷接招,卻在細(xì)細(xì)打量著鄭墨的棍法,心道:“看他的棍速已然在不斷變慢,應(yīng)該就是他不能久戰(zhàn)。況且,鄭墨的兇靈劍法雖然學(xué)得像模像樣,但還未練得道火候?!宾情g,江巖看到了鄭墨招式間的斷層已然變得越來越明顯。江巖立刻大步上前,長劍隨著八棱鐵棍直接劃上,迫使鄭墨器棍后撤。
見鄭墨手中長棍脫手而出,江巖大喜。正欲大展劍法朝鄭墨進(jìn)攻之際,只見一道青光從天而降?;剡^神來,個頭高大的江巖已經(jīng)被踢倒在地。
“二哥,沒事吧?”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傳來。江巖甩了甩頭,讓嗡嗡作響的腦袋平靜下來。他凝神望去,只見一身青色道袍裝束的女人站在他不遠(yuǎn)處。江巖翻身后,鯉魚打挺般跳了起來,拾起腳側(cè)長劍,道:“哦,這不是白猿神劍,溫林海溫師太嗎?”溫林海師太沒有回話。拔出腰間白猿碧云劍時,青白之光瞬間從劍鞘中噴涌而出。鄭墨也重新拾起了長棍,擺好了進(jìn)攻的架勢。
······
趙秋和司馬煌打了有十回合,卻仍然不見勝負(fù)。
“金藥堂”內(nèi)卻早就是一片狼藉。趙秋道:“司馬先生,你這學(xué)了破解之法怎么還打不過我呢?”
司馬煌怒道:“少廢話,看刀!”金鳳長刀越發(fā)猛烈,趙秋卻展開驪均槍法中的“尋鶴槍”迎敵。面對長刀的進(jìn)攻,趙秋的長槍在空中劃了一個小圈,便將司馬煌的勁力帶偏。
可是趙秋沒有想到,司馬煌沒兩把刷子又怎能橫行川荊那么多年。見趙秋槍走陰柔,司馬煌以抖勁便將趙秋的長槍彈開。趙秋卻能夠借力打力,立刻轉(zhuǎn)陰為陽,運(yùn)起“伏虎槍”朝前橫掃而去。司馬煌在密集的槍招下,防御竟然出現(xiàn)了漏洞。趙秋再一挑槍,司馬煌的長刀便被挑飛。
司馬煌雖然心中大叫不好,但長槍已然重重地砸下了司馬煌的肩頭。司馬煌意識一陣模糊。趙秋道:“說,你跟蕭閔是否有什么瓜葛?不然你哪里學(xué)來這以剛破柔的技法?”
“嘿嘿······”司馬煌雖然趴在地上,卻忍著痛地笑了。他卻不答話,從胸前掏出一枚哨子,奮力一吹?!敖鹚幪谩庇炙查g殺入五名紫鳳門人。各個手提長刀,成月牙形緩緩逼近趙秋。趙秋見到幾人殺了進(jìn)來,將長槍斜下般橫在胸口前成防御姿態(tài),腳下緩緩靠至一處墻角。五名金鳳門人身后,司馬煌狼狽地站了起來,大聲喊道:“給我把這臭不要臉的娘們兒給殺了!”
五人在門主的命令下,輪流上前。趙秋先招架住一人的劈砍,槍尾直接掃擊他頭部。那人立刻倒在地上,再不動彈。隨后,趙秋不退反進(jìn)。利用距離的優(yōu)勢,長槍的槍頭挑開幾下劈來的長刀后,在下一人的軀干上連扎數(shù)槍。那人立刻躺倒,鮮血染上了趙秋的朱紅長槍。
趙秋回過頭來時,剩下的三人已經(jīng)一同圍攻上來了。她的手臂和背后頓時被劈出幾處刀傷,鮮血流了出來。雖然趙秋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然陷入絕境,但仍然在浴血奮戰(zhàn)。
在危急關(guān)頭,身為驪均弟子的趙秋早就失去了恐懼的能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三柄長刀停了。趙秋虛弱地癱倒在地,白衣和臉上都染上了不少血跡。她的長槍“咣當(dāng)”一下脫手而出,掉落在“金藥堂”的木質(zhì)地板上。
趙秋不用看都知道,此時司馬煌的神情肯定是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不久前,司馬煌被趙秋打得再無還手之力。如今,趙秋卻能被他所傷至此。司馬煌心中自然暢快無比。但是他沒有料到,趙秋竟然還能夠笑得出來。
“你竟然還有力氣笑······”司馬煌憤恨得道。
趙秋伸出右手,指了指司馬煌的背后,說道:“你們也不看看你們身后。”
司馬煌凝神望去,只見另一女子手持白纓長槍。正是邱燕!
三名紫鳳門人試圖故技重施,再一同攻去。白纓閃動間,三人依次被長槍的橫掃之勁打得倒飛出去。司馬煌見到此景,臉上再無得意的神色。拿起地上長刀就破窗而出。邱燕本欲追去,但見趙秋受傷如此嚴(yán)重,便留了下來。
邱燕掃視一圈,找到了幾匹布和金瘡藥,便幫趙秋包扎了起來?!岸嘀x師妹了?!壁w秋虛弱地道。邱燕只是簡短地道:“客氣。”
幾匹布裹好后,趙秋原本臉上的血跡也被擦干凈。趙秋撐著長槍,奮力站起,緩緩道:“司馬夫婦常年形影不離。依我看,多半是奔客棧去了。司馬煌剛才就是想拖著我們。師妹輕功好,不如先行回去?我隨后就來?!鼻裱帱c(diǎn)點(diǎn)頭后,飛身跑出這座已然是一片狼藉的“金藥堂”。
······
雖然是以二抵一,丁凌印和徐豹完全不占優(yōu)勢。二人被面前紫衣女子的一柄快劍挑得多防少攻,被動至極。
“別掙扎了!”紫衣女子劍鋒一轉(zhuǎn),徐豹和丁凌印的衣服劃開了一道又一道血口。丁凌印和徐豹立刻后撤,與紫衣女子拉開一段距離。三人雖然站成立一個三角形,但紫衣女子身上的殺氣已如排山倒海般蓋了過來。
丁凌印和徐豹交換了個眼神后,丁凌印再次進(jìn)攻。舞雪八掌再次施展開來,但這鋒芒很快得被面前紫衣女子的劍悉數(shù)化去。紫衣女子本欲反擊,卻不知何處飛來了一柄飛刀,讓她不得不旋身避過。
紫衣女子心道:“打不過就想玩陰的嗎?”見這一前一后的配合開始奏效,徐豹和丁凌印心中一陣熱血激蕩,開始越打越猛。但漸漸地,徐豹突然發(fā)現(xiàn)紫衣女子懂得躲在丁凌印的身后,飛刀就無法在傷到她了。于是,徐豹展開燎原儀輕功,左右來回找到可發(fā)飛刀的空隙。
當(dāng)飛刀從兩側(cè)襲來時,紫衣女子的步伐也立刻變動起來,迅速躲到丁凌印身后。但丁凌印也發(fā)覺了紫衣女子的企圖,懂得側(cè)身跑開讓紫衣女子失去掩體。終于,一柄飛刀將紫衣女子的面紗劃落。
丁凌印一回頭,瞬間愣住?!摆w師······師姐?你不是回川地了嗎?”
那女子竟然長得和趙秋一模一樣!
身后的徐豹見著,也覺得十分詫異。
紫衣女子拉回面紗后,立刻道:“我不是趙秋!”話音未落,一雙黑色的劍影從紫衣女子的側(cè)后方席卷而來。“喲,哪家姑娘上來就動手呀?”齊維手中的云煞雙劍卷起了一片黑暗的劍影。嘴上雖然輕浮,長短雙劍卻是絕情。齊維一個人和紫衣女子對劍時互有攻防。齊維的一雙黑劍和紫衣女子的紅劍拼在一起,黑紅二劍在剩余的淡淡日光下打得難解難分。
另一側(cè),明舟加入了江巖、鄭墨和溫林海師太的戰(zhàn)團(tuán)。明舟的劍鋒越發(fā)狠辣,瘋了般地一直進(jìn)攻溫林海,弄得溫林海不得不抽身出來,與明舟單獨(dú)拼劍。另一邊,鄭墨因內(nèi)力透支而變得越來越疲憊。
見鄭墨逐漸陷入劣勢,溫林海朝紫衣女子大喊道:“珂兒!快吹哨!”紫衣女子聽罷,左手拿起一個銅制哨子放到嘴邊。齊維見狀,左手短劍立刻朝這名名叫“珂兒”的女子突刺而去?!澳阈菹?!”齊維也慢慢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隨著每一劍的揮出,他都會大喝一聲,做勢震懾。背后的原因很簡單:面前這個“珂兒”,似乎比花見子的修為還要強(qiáng)。
溫林海師太雖說身懷峨嵋絕技,此時面對明舟這個青澀的小輩竟然遲遲無法取勝,心中不禁感到煩悶至極。“小子!聽我一句勸,你們古庭宮完了!別在這兒礙事了,不如逃命吧!”
明舟雖然劍術(shù)頗有天賦,但嘴皮子功夫卻是差強(qiáng)人意。被溫林海一說,竟然分了心想著怎么回復(fù)。此刻,這個思考的空隙被溫林海抓緊了機(jī)會,三劍攻入明舟防線,一劍劃開了明舟的胸膛。明舟吃痛后退半步的片刻間,溫林海搶進(jìn)“珂兒”身邊,替下她朝齊維進(jìn)攻。
齊維本想進(jìn)步繼續(xù)追去,但溫師太硬是攔著,讓“珂兒”有了足夠的空間吹起了哨子。
嗶——
在場的眾人瞬間停止了打斗。
營地忽然傳來一陣爆炸聲,紫焰騰空。哀嚎的聲音傳來,齊維心中只覺一陣撕裂。尚不知有多少弟子被這熊熊火焰燒死、炸死······
齊維眼下臥蠶一緊,牙關(guān)一咬緊后道:“江巖徐豹丁凌?。∧銈兛禳c(diǎn)給我逃出這里!明舟和我殿后!”聽到這話,江巖、徐豹和丁凌印轉(zhuǎn)身就跑,明舟聽到自己要殿后卻無一絲怨言。
鄭墨已然筋疲力盡,根本無力追擊。白猿神劍溫林海師太倒還有些氣力,施展開她那上乘輕功想追擊徐豹,卻被幾枚飛刀生生逼退。
另一側(cè),齊維和明舟拼死擋住“珂兒”和溫林海,不讓他們再前進(jìn)一步。幾件兵器有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卮蛄似饋怼?p> 江徐丁三人迅速跑下山坡。期間,丁凌印回了一次頭。只見一顆火紅的流星從天而降,兩腿在霎那間踢翻齊維和明舟。這顆“流星”腰間一柄火紅的寶劍,若是徐豹見了,定然會認(rèn)出。
那是武當(dāng)離火尊譚素離的佩劍,逐日。
······
王澤在聽到破墻的聲音時,立刻從房間內(nèi)出來,只見張曠和一老者在拼拳。王澤看那老者雙手成豹爪,招式又和張曠十分相似,心中暗道:“這個莫非就是張曠口中那個老頭,六臂修羅何紹?”
雖然兩人招式相似,但何紹的每一招都已然練得爐火純青,能夠完全發(fā)揮出招式的威力。反觀張曠,他用的是舞雪八掌和金豹八形的結(jié)合掌爪法。雖然這兩套功夫能夠結(jié)合在一起,甚至能夠發(fā)揮出不俗的威力,但張曠已經(jīng)被何紹快拳打得招式全亂。
站在一側(cè)的王澤感受到了何紹那蒼老的身軀上所擁有的氣息······
一種野獸的氣息······
五形拳中虎形練骨、豹形練力。驪均槍法中的“伏虎槍”仿了諸多虎形,需要達(dá)到“虎似下山出林之壯”,豹形卻不太相同。
俗話說:“豹威猛不及虎,而力則較虎為巨。因豹喜跳躍,腰腎不若虎弱也。練時必須短馬起落,全身鼓力,兩拳緊握,五指如鉤銅屈鐵。”豹拳有更多的低馬步,和迅捷的進(jìn)攻拳法。所以,在習(xí)練豹拳之前,需要熟練掌握虎和蛇拳。
也就是說,豹拳的上手難度比許多其他拳種都要難。
王澤就在一旁靜靜看著。他知道,這是他們師徒二人間的對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王澤千萬不能出手。
“王澤!還不來幫我?看戲呢?”
看來,萬不得已的時候到了!
王澤施展開來舞雪八掌從側(cè)面切入了何紹的防守弱點(diǎn)。同樣是舞雪八掌,王澤的勁力已經(jīng)比驪均山門內(nèi)大多弟子更為精純。一出手,已經(jīng)有兩掌打在何紹身上。奇怪的是,王澤打下去的時,好似打在棉花上一般。何紹更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沒用的!張曠,我今日就要好好清理門戶!”突然,何紹的拳爪速陡然增快。
好似幻化出了六只手臂!
何紹大喝一聲:“修羅真身,現(xiàn)!”
張曠雙手急忙翻轉(zhuǎn),擒住何紹的左側(cè)手腕。當(dāng)年,張曠在后院偷看何紹練功就看到了師父練習(xí)這一招。如果不及時控制住何紹的手臂,當(dāng)何紹的六臂全現(xiàn)出來時,張王二人就一點(diǎn)勝算都沒有了。王澤見了張曠的應(yīng)對方法,心領(lǐng)神會,同樣擒住了何紹的腕。緊接著,張王二人急朝何紹胸口提膝。眼看著就要頂?shù)綍r,張曠的下巴卻被何紹的左膝頂起,破窗倒飛出了客棧外。王澤也被何紹一記沖天腳踢飛,滾到樓梯下,昏死過去。
另一頭,項(xiàng)影因?yàn)閭€頭和氣力的原因,被司馬夫人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項(xiàng)影越打越覺得不對勁。為什么自己每一個槍招和變招似乎都被司馬夫人看破。金鳳長刀得勢不饒人,把項(xiàng)影逼得滿房間地跑。
臥榻上的花見子拖著病體站了起來,抄起他床邊的金頭雁翎槍就朝司馬夫人刺來。此刻,花見子只有平時發(fā)揮出修為三成。氣力和反應(yīng)都因虛弱的病體而無法發(fā)揮出來。
但是,花見子看出了司馬夫婦的一個弱點(diǎn):每次揮刀時,她的右側(cè)手肘都有一個前兆動作。就如此時!花見子自右向左橫掃一槍,原本專注于進(jìn)攻項(xiàng)影的司馬夫人立刻回防。項(xiàng)影得到了花見子的強(qiáng)援,頓時大松一口氣,立刻反攻。挑起幾個槍花后,一槍話過司馬夫人的大腿,鮮血立刻噴灑了出來。
司馬夫人吃痛,立刻大步后退,從脖子上拿起了一個小物件。
是一枚銅制哨子!
哨音響起。
六七名手持金刀的紫鳳門門人從房頂跳下,攔在了花見子和項(xiàng)影面前。
項(xiàng)影冷汗直冒。剛剛的劇烈打斗過后早就疲憊不堪。此刻又來了那么多人,花見子和項(xiàng)影心頭都是一陣寒意。那一刻,花見子和項(xiàng)影都明白了。
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在瞄這個能將驪均眾人一網(wǎng)打盡的日子已經(jīng)多時了。而剛才司馬夫人能夠盡破驪均槍法,只能說明一點(diǎn):一名深諳驪均槍法長短的武者在背后指點(diǎn)過她。
至于那人是誰,花見子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花見子和項(xiàng)影二人緩緩?fù)说綁?,槍對著面前?zhǔn)備一擁而上的刀客們。
“花見師兄,怎么辦?”項(xiàng)影無助地問道。
而項(xiàng)影身邊的這位花見師兄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淡淡地笑了笑。在旁邊的項(xiàng)影沒再說話······
也許她的路,真真正正地到頭了。
隨著花見子和項(xiàng)影的一同大喝······
紫鳳刀客們也蜂擁而至。
手起,刀落。
······
血······
猩紅的鮮血流入了眼中,與汗水混合在了一起。
全身軟弱而顫抖的感覺再次席卷了張曠全身。他雙手雙膝地勉強(qiáng)將自己從青石板上撐起。耳邊,那熟悉的老者聲音再次響起時,張曠直覺得全身汗毛倒立。
此時,張曠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身旁那老者在說什么,自己已經(jīng)全然聽不清了。對于一個流浪的槍客來說,死亡已經(jīng)不再是令他恐懼的事情,曾經(jīng)的家人才是。張曠直覺得十分可惜,自己沒料到重逢的時間會比預(yù)料得要早那么多。他咧開了嘴笑,露出了被鮮血染紅的牙齒。
“你在笑什么?”那蒼老的聲音問道。
張曠沙啞地嗓音已經(jīng)幾乎聽不見了:“笑我自己,也笑你?!?p> 何紹蹲在張曠身旁,方才野獸般的目光緩緩散去:“你本能繼承我的功名?!睆垥缋湫Φ溃骸皫煾覆唤陶姹臼?,我哪里來什么功名?”
“僅僅如此嗎?你就為了這個而偷師?”何紹不可置信地道。張曠的力氣似乎耗盡了,趴在地上,再起不來。
何紹低頭看著這名曾經(jīng)的弟子,他的目光和第一日見他時無二無別。
那時候,張曠將是未來的六臂修羅。
此時,張曠不過是將死之人。
一眨眼,何紹也明白為何張曠剛才如此笑自己了。到底是誰斷送了這名大才的前程。是他的貪欲,還是自己的私心?思考再三后,何紹也開始嘲諷地笑著自己。
自作自受啊······
何紹嘆了口氣,重新站了起來。他轉(zhuǎn)過身,向身后的司馬夫人道:“殺了。給他個痛快的。”說罷,眾紫鳳門人跟在何紹身后,護(hù)著他消失在了街頭。
“放心,會非常痛快的?!彼抉R夫人得意地道。
她提起長刀,將刀尖抵在張曠赤血宗黑袍上。
這個瞬間,司馬夫人已經(jīng)期待已久。
這種把敵人生命玩弄于股掌間的感覺,讓司馬夫人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欣慰。這才多少日子啊,她從敗在驪均槍法下就變成了能決定驪均弟子生殺大權(quán)的人。司馬夫人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開始吧······
長刀提起后,再次迅速地落下。
啪——
張曠聽到這個聲音,不禁驚醒。他側(cè)頭,看到司馬夫人倒在了街道的石板上,胸口插著直挺挺的一桿白纓長槍。
血······
這次的血,是從司馬夫人的嘴中噴涌而出。
張曠發(fā)覺自己被一個人緩緩翻過身來。
看著眼前的驪均白玉宗長袍,他問道:“走······都走了嗎?”
邱燕道:“走了。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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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初陽
驪均和古庭分別遭到突襲?;ㄒ娮印R維等人生死不明。欲知后事如何,請期待第三卷:暴雨梨花!(催更請加作者微信:AndrewLi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