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霜不知道,那個氤氳的清晨,那個寬袍大袖的男人還有那一式名動天下的水擊三千在她以后的歲月里會如此的刻骨銘心、揮之不去。
那天剛過了五更天,東方才微微發(fā)白。陸為霜揉了揉略帶惺忪的睡眼,準備開始打掃昨晚掉落的紅葉。她看到自己的師傅,紅塵庵庵主隨心師太正站在青絲殿門外眺望著遠方。在印象中,自己的師傅平日總是有一抹微笑掛在嘴邊,可今天卻不見了。相反,師傅的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憂愁。
一聲清涼悠揚的鐘聲從山腳傳來,那是有信徒開始拜山的信號。陸為霜有些奇怪,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況且天還沒亮,似乎不應該有信眾到來。她看著師傅翹首的樣子,似乎正在等待這個人的到來。紅塵庵曾經(jīng)迎來送往無數(shù)善男信女、奇人異士,什么樣的人值得師傅如此重視?
陸為霜正想要上前問問師傅,但她馬上停下了腳步,和隨心師太一道向山腳張望,因為她已經(jīng)感受到了從山腳傳來的強烈氣息。紅塵庵雖然盡皆為女流之輩,可庵中絕學卻不容小覷,稱得上是帝國西陲最重要的武林門派。陸為霜在紅塵庵見過不少江湖上的高手,但如此強烈而不加掩飾的氣息還是第一次遇上,來人似乎有意昭告紅塵庵內(nèi)的所有人,一位絕世高手已然駕臨。
山腳到青絲殿有臺階三千三百三十三級,許多香客來進香,到了大殿往往氣力不支,不是心懷虔誠的人不會有此毅力。陸為霜還在暗自猜測來人是誰,這股氣息就已經(jīng)涌到了跟前。
她看到遠處的人身著一習繡著紅色龍紋的黑袍,雙臂張開,就像是傳說中的大鵬鳥。黑袍人輕輕一躍,就飛上了數(shù)十級臺階,在將要落下之時,雙袖一揮,似乎重重地擊打在空氣當中,整個人竟然順勢向上直沖,緩緩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隨心師太別來無恙?!眮砣斯笆中辛藗€禮。
“侯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p> 陸為霜聽見師傅稱眼前人為侯爺,腦海里立刻閃現(xiàn)出“靖天侯”三個字。雖然她很少下山,卻也對靖天侯的名字如雷貫耳。這是當今朝廷最為炙手可熱的權(quán)貴,也是江湖上屈指可數(shù)的高手。
“剛剛那神奇的輕功就是傳說中的水擊三千嗎?”陸為霜心里想著,“世上競真有這般神奇霸道的身法!”
“師太客氣了,你我一別五年未見。按說早該來看望師太,只是俗世繁忙,一直難以脫身,該請罪的是我才對。”靖天侯淡淡一笑,兩人竟然是老熟人了。
“貧尼要向侯爺?shù)老擦??!?p> “哦,不知何喜之有?”
“方才侯爺舉手投足間隱隱調(diào)動天地之氣,大袖一揮之下升騰十丈之遙。貧尼若是沒有老眼昏花,侯爺已然超越水擊三千的極限。恭喜侯爺修得扶搖直上之境,成兩百年來第一人。”隨心師太說完,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對這個絕世高手她不得不多一些小心。
“我這點雕蟲小技,可還能入得師太法眼?!本柑旌钶p描淡寫的回了一句,但也默認了自己身法突破的事實。
“侯爺遠來,就請到貧尼那里小坐,嘗一嘗西域來的奶茶?!辈还芫柑旌顏硪馊绾?,畢竟遠來是客,隨心師太還是要一盡地主之誼。
“師太客氣了,本侯還有公務纏身,不能久留。途徑此地,一時來看望師太,一敘故人之情,二則是想游覽一下四方塔。這四方塔本侯仰慕已久,一直無緣一見,今日一定不能再留遺憾了?!?p> 聽到靖天侯提到四方塔,隨心師太眼皮跳了一下,直覺告訴她最不希望發(fā)生的事終歸是要來了。
“四方塔也不過是普通佛塔,侯爺千里迢迢而來不會就是這么個單純的目的吧?”
“聽說四方塔地宮有當年弘遠大師手書的《楞嚴經(jīng)》,本侯也想地宮一睹為快?!?p> “哎?!甭牭骄柑旌钕胍M入地宮,隨心師太徹底坐實了心中的擔憂,她長嘆一口氣,“侯爺此來,真的是為了那件東西嗎?”
陸為霜感覺周邊的空氣似乎變得有些凝滯了。她不知道這紅塵庵里面藏了什么貴重的東西,值得兩人大動干戈。
“師太既然知道了,那還是請行個方便?!奔热辉捯蔡裘鳎柑旌钜膊辉僬谡谘谘?。
“侯爺如今權(quán)傾朝野,要那件東西又有何用。請聽貧尼一言,此物非凡人之力所能掌控,侯爺小心引火燒身。”
四方塔下沒有什么弘遠大師手書的《楞嚴經(jīng)》,只有彌勒舍利安放其中。守護舍利是歷代紅塵庵庵主的最大秘密,也是她們的最大使命。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師太請勿多慮?!本柑旌顚ι崂驹诒氐?,無論是什么樣的勸告都無濟于事。
“既然如此,侯爺請賜教吧?!彪S心師太明白多說無益,準備以死相拼。
“師太何必如此,本侯實在不愿與老友反目?!本柑旌钭焐现t卑,可加速流轉(zhuǎn)的真氣卻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侯爺?shù)腻羞b游身法固然是天下絕學,貧尼紅塵指近來也略有精進,侯爺今日只身前來,也請指教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