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開銷路
位于保定城郊的煤場。
一陣?yán)淇諝庖u來，誰都知道，這是冬天要來了。煤場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都是前來采購過冬用煤的人們。
在這個時代，煤炭并不是一般人能消費的起的東西，普通老百姓一般是硬扛著熬過冬天。
煤場里的炭都是批量銷售的，除了冶煉作坊一年四季都會大量用煤之外，需求量最大的是兩種客戶，一是青樓酒肆之類的娛樂場所，二則是富裕人家里的取暖生火所用。
保定也不算大，因此許多來采購煤炭的人彼此都臉熟，他們一邊打著招呼寒暄著，一邊為著各自的目的訂購相應(yīng)數(shù)量的煤炭。
只不過這一次，前來采購的人們在煤場發(fā)現(xiàn)了一件新鮮事兒。
一個七尺長的麻布條迎風(fēng)招展，上面用漆黑的濃墨寫了六個楷體大字。
“一爐炭，燒一天。”
穿著白麻布孝衣的丁原端坐在旗子正下方，守在親手壘的蜂窩煤爐前。一股黑煙從煤爐側(cè)方專門保留的通氣孔里緩緩升空，爐子上放著一個水壺。
一個落魄的富家少爺在煤場燒開水？這是唱的哪一出？
幾個聽說過丁家遭遇的人看到這副場景，忍不住搖頭嘆息：“丁哥兒真是夠慘的，他爹才剛死了不到半年，小叔丁二寶就帶人把他家都給搬空了，聽說就剩下一個空宅院了，就這樣，丁二寶也沒發(fā)善心，繼續(xù)咄咄逼人的上門要錢，打算占了那個宅子。丁哥兒這行事，不會是被他小叔給逼瘋了吧？”
“唉，我聽人說丁二寶的那些文書契約都是偽造的，就是擺明了欺負(fù)丁振邦的婆娘不是本地人，沒娘家人給撐腰?！?p> “別說了，這世道，誰能顧得了誰？丁家的族長不給出頭，咱們的知府老爺現(xiàn)在也是自顧不暇，懶得搭理這種民事糾紛……”
“不說了，不說了，丁振邦還活著的時候，對街坊鄰里都挺照顧的，誰能想到最后竟落下了這么個家破人亡的結(jié)果？”
這些議論傳到丁原的耳朵里，丁原置若罔聞，只一心一意盯著爐子上的水壺，仿佛是個出離塵世的得道高僧。
“少爺，咱們非得在大家伙面前燒水么？”翠兒畢竟是個女孩兒家，臉皮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指指點點，有些害臊。
丁原看了看臉蛋兒紅的像蘋果一樣的翠兒，安慰道：“怕什么，咱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讓他們看去，愛怎么看怎么看?！?p> 圍觀的人群里面有一個叫趙丹的老頭，他是做茶葉生意的，因為也經(jīng)常去南方，所以跟丁振邦比較熟絡(luò)。
看到丁振邦的獨子如此行事，他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好心上前勸說道：“丁哥兒，你父親當(dāng)年與我同行去江浙，多有照應(yīng)，你家的事，我?guī)筒簧鲜裁疵?，不過你們要是缺銀子過冬，我可以周濟(jì)一些。天冷了，還是趕緊回家去吧，這樣在這里是成何體統(tǒng)？平白讓人看你家的笑話。”
查閱了一下前世的記憶，丁原按照對應(yīng)的輩分稱呼道：“趙叔叔，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晚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要是實在想幫忙，不如替我宣傳宣傳，就算是不枉跟我父親相識一場?！?p> “宣傳？”趙丹一怔，“宣傳什么？”
丁原指了指頭頂上的七尺大旗：“前些日子，我父親托夢于我，傳授了我一個制作煤爐燒炭的新法子，這么一爐炭，不用再添，可以穩(wěn)穩(wěn)妥妥的燒一天。”
一邊解釋著，丁原的手也沒閑著，又給趙丹指了指面前的蜂窩煤爐。
趙丹愣了片刻，他是做茶葉生意的，雖然規(guī)模一般，不過也算有些積蓄，作為一個南方人，他比較難適應(yīng)北方的冬季。
保定的冬天干燥寒冷，趙丹每年都得從煤場采購許多煤炭來取暖生火，保證自己度過一個溫暖的冬季。
“一爐炭，燒一天……”趙丹盯著旗子上的字仔細(xì)念了一遍，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是真的？”
丁原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一爐炭，燒一天，而且如果訂購我家的炭，超過一百斤，爐子我就免費送，上門給裝?！?p> 大明朝做買賣的人不少，但是像丁原這樣，買他的炭就送爐子的人還是為所未聞。
圍觀群眾看不到爐子里燃燒的蜂窩煤，都還以為是這爐子有什么奧妙，可以實現(xiàn)不加炭燒一天的壯舉。因此，聽到丁原直接說買他家的炭就白送爐子，頓時都在心里打起了算盤。
趙丹在保定的宅子有十間屋，除了不怎么去的下人們的住處和廚房，其余的六間房子，一個冬天要燒煤三百多斤。
現(xiàn)在各處都是兵荒馬亂的，煤價又漲了不少，原本一斤普通的炭塊要三十文錢，現(xiàn)在卻叫價到了五十文，而且還不商量，不接受還價。
就算是你買了煤，送到家里之后也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缺斤短兩，少個十斤是常有的事兒，還有的時候，煤場的人會在煤里面摻砂石，以次充好，濫竽充數(shù)。
然而即便是這樣，保定府的煤炭也是供不應(yīng)求的。近年來戰(zhàn)事不斷，這里的火器作坊經(jīng)常是一年不停的開工，對煤炭的需求量極大。普通富戶你愛用不用，沒人慣著你。
這趟來煤場，趙丹其實是碰了一鼻子灰的，他的生意沒賺到幾個錢，結(jié)果煤價還漲了，正在煤場門口徘徊猶豫著要不要咬牙買高價煤呢。
作為一個十分擅長精打細(xì)算的生意人，趙丹很清楚自己的錢都是花在哪兒了。
趙丹家現(xiàn)在使用的普通爐子，要保持爐火旺盛一整天的話，起碼要添煤三次以上，有的時候用的勤，可能得添五次煤。
小算盤一打，趙丹心里立刻就有了結(jié)果。如果丁原所言不虛，這個爐子真的這么神奇，他家冬天用煤花費起碼可以節(jié)省一半。
“你家真的有煤？有多少？”趙丹問道。
“有啊，趙叔叔您甭問有多少，反正管夠?！倍≡孕艥M滿的說道。
“我需要三百斤煤，你開個價，多少錢一斤？”趙丹再問。
“三十文錢一斤煤，一次性購買百斤以上，送煤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