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斜著身子坐在自家的堂屋里,盯著兩個新鮮出爐的玻璃酒具發(fā)呆。
他正在尋摸著用個什么辦法一舉打開銷路,讓玻璃風(fēng)靡保定,讓本地的商賈富人們趨之若鶩。
玻璃器皿在崇禎年間已經(jīng)不算稀罕玩意兒了。畢竟隆慶開關(guān)之后,西洋人的貨船就來到了大明朝。到了崇禎九年,雙邊貿(mào)易和交流已經(jīng)持續(xù)半個多世紀(jì)了。
明朝向紅毛鬼們采購紅衣大炮的時候,自然也免不了把其他西洋玩意兒帶了進來。文化和科技在交流,歷史課本上還有個專門的名詞叫‘西學(xué)東漸’。
只是玻璃有是有,但大部分都是帶顏色的,就跟歐洲那些教堂里的窗戶一樣,五顏六色的。
還有就是歐洲的玻璃器皿都不太適合國人使用。
像是喝葡萄酒用的高腳杯,又或者沒有把手的玻璃瓶,這些東西璀璨奪目,可明朝人大多收藏之后束之高閣,中看不中用。
丁原的玻璃作坊,目標(biāo)客戶就是這群人。
從功能上來說,再好的杯子也還是一個杯子,喝東西用的,不可能換個杯子就飲出瓊漿玉液的滋味來。
按照丁原的想法,得把玻璃杯賣出奢侈品的價格才有得賺。
玻璃作坊仍在運行中,可丁原并沒有繼續(xù)擴大產(chǎn)能,主要便是摸不準(zhǔn)大明朝的顧客們到底喜歡哪一種玻璃酒具。
正在躊躇之際,門人來報,說趙丹來訪。
丁原心下一喜,心說正好可以跟趙丹商量一下玻璃杯的營銷策略,便大喇喇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也不打算遮掩。
趙丹今天來找丁原,是帶著心事來的。
中原一帶仍舊亂個不停,雖然闖賊暫時被盧象生統(tǒng)帥的五省聯(lián)軍壓制住了,可趙丹畢竟不是穿越者,不知道歷史走向。他十分害怕這種壓制只是暫時的,因此茶葉生意是不打算做了,想看看丁原這里有沒有新的項目,繼續(xù)合伙。
一進門,來到堂屋跟前,原本噙著笑拎著禮物的趙丹,卻猛然呆滯了。
丁原桌子上正放著兩只美輪美奐的玻璃酒杯,陽光之下,光耀刺眼,甚是明亮璀璨。
他自然不知道這是丁原自家生產(chǎn)的,還以為有人送的豪禮。
趙丹低頭看了看手里上好的西湖龍井,頗有點后悔。
自己拎的茶葉雖然也不是凡品,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跟兩只精美絕倫的玻璃杯一比,那就相形見愧了。
正在猶豫要不要折返回去,帶點更好的禮物,卻看到原本坐在屋里的丁原迎了出來。
“趙叔叔,你來了,趕緊進屋坐,外面風(fēng)大?!?p> 趙丹只能硬著頭皮,沖丁原笑著道:“來了,過了年沒旁的事,來看看你?!?p> 丁原跟他也不見外,讓趙丹坐在自己對面,親自給他倒了杯茶,直接說道:“我的作坊弄出了點新玩意兒,正想找趙叔叔商量一下,怎么賣個好價呢?!?p> “什么新玩意兒?”趙丹問。
丁原指了指玻璃杯說道:“喏,就是這玻璃杯子,東西出來了,可怎么賣呢?”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讓趙丹心中驚駭不已。
合著這兩個水晶杯一樣的寶貝不是別人送的禮,是這小子的作坊弄出來的。
趙丹趴在桌面上,緊緊盯著兩個玻璃杯,口鼻的氣息都吹拂到了杯面上,映出一些濛濛的水汽。
“這……這真是丁兄弟造出來的?”
“那可不。趙叔叔見多識廣,給品鑒品鑒,定個價?”丁原笑道。
趙丹想伸手,又怕碰壞了這精美的杯子,一時僵在半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丁原大大方方的捏起杯子來塞到了趙丹的手里。
趙丹先把玻璃杯放在太陽光地下,澄清透亮,毫無雜色。
又用指肚輕輕的在玻璃杯表面撫摸著,光滑如洗,毫無雜質(zhì)。
“我訂不了價?!壁w丹小心翼翼的把玻璃杯放回原處,坦白道。
丁原一愣,問:“怎么了?質(zhì)量太差?賣不出去?”
趙丹沉吟道:“如此巧奪天工之物,想必丁兄弟費了不少心力才得到,我這點見識資歷,哪見過這等好物,所以不敢獻(xiàn)丑。”
丁原掩嘴一笑,道:“趙叔叔言重了。這玻璃杯子是得來不易,不過也沒那么夸張,我的作坊里,一天能產(chǎn)三十多個。”
趙丹瞪大了眼,他已經(jīng)嗅到了商機。
這可是筆絕佳的買賣!
看到趙丹的表情,丁原也不再猶豫,開門見山的說道:“玻璃產(chǎn)業(yè)有了,可我卻找不到適當(dāng)?shù)娜撕献?。我來抓生產(chǎn),合伙人負(fù)責(zé)營銷售賣,不知趙叔叔有意合作否?”
趙丹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覺天上的餡餅掉嘴里了?!案液匣铮磕俏邑M有不同意之理?”
聽到趙丹爽快的答應(yīng)了下來,丁原也松了口氣。
二人各飲一杯茶水,算是把這事兒說定了。
接著丁原又把自己定位玻璃杯為奢侈品的思路一說,趙丹也是連連稱贊,表示同意。
二人商量定了營銷策略,就開始制定具體方案了。
“要不咱們進京一趟,給兵部尚書楊嗣昌楊大人送禮?”趙丹提議道,“他跟高起潛高公公向來交好,想必會愿意見咱們的。說動了他做個示范,這玻璃酒具在京城就不愁賣了?!?p> “不可,萬萬不可?!倍≡悬c慌,使勁擺著手說道。
“為何不可?”趙丹不解。
趙丹不理解,可丁原心里明白。
楊嗣昌這個人可太有問題了,除了說出明末兩大名言之一,這人還有一個‘豐功偉績’。孫承宗、盧象生、孫傳庭這三位之死都直接或者間接的跟他有關(guān)。
雖說高起潛也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可太監(jiān)終歸是太監(jiān),沒什么自己的思想,代表的都是皇帝的意思。
這位兵部尚書楊嗣昌可就是實打?qū)嵉目迂泬姆N了。
有朝一日得了權(quán),丁原都打算把這個楊嗣昌吊起來抽,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可能攀附于他。
不過這些想法卻不好跟趙丹解釋。
沉吟半晌,丁原幽幽道:“要不,咱們?nèi)フ覍O承宗孫老爺子吧?讓他起個帶頭作用。上回在巡撫大人那見了一面,感覺這老爺子還挺好說話的。”
趙丹卻眉頭擰成了一股繩,他有些為難的說道:“找孫老爺子?他的脾氣可是遠(yuǎn)近皆知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