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宅院內,隆冬時節(jié)將院落染得白雪皚皚,有小丫鬟端著紅漆丹盤在長廊邊走動,霜花飛落,飄滾在上面的茶盞邊沿。
男子拾步往里走,他身著的白衣翩翩,覆了獠牙面具的臉上看不出神色,腰間佩的瑯玉生輝。
隔著垂簾,屋里只放了一口薄棺木。
棺前坐著一名披頭散發(fā)的女子,三九嚴寒的天里,她只著了薄薄的單衣,可她似乎并不覺冷。
男子輕笑出聲:“倒是個忠心的奴才?!?p> 那女子猛地一抬頭,看著面前的人,幾乎是連爬帶滾地至他腳邊,原本空洞的眼里亮著一絲光彩。她哀聲道:“公子,求求你,救她…救她!”
“已死之人,我便是再有心也沒有通天的本事?!蹦凶訐]揮衣擺,輕飄飄地道。
“不……”女子搖頭,伏下身去,死死地叩著頭,“若您能救她,婢子愿為您做牛做馬!”
“若讓你不再是你,也愿?”
“婢子愿意!”女子說著已然淚水漣漣。
男子聞言卻依舊是不溫不火地一笑,他揚聲使了人進來。
進來的是位身量高大的女子,利落地將發(fā)全部束起,她亦面上覆了半塊銀面具,而露出的那半張臉是毫不出眾,只能瞧見她周身的冷凝之色。
女子朝男子行了禮,道:“主子?!?p> 男子卻是不看她,而是對地上的人道:“從今天起,你便不再是安夏,日后由月霜教你?!闭f完他便抬步離開了。
月霜稱是。繼而對安夏輕頷首,道:“姑娘隨我來?!?p> 安夏兩下將臉上的淚水抹凈,看了一眼后面的木棺,踉蹌地起了身,低低對她道:“有勞了。”
……
尸蠱,顧名思義,置于已死之人身上的蠱蟲,借蠱重新賦予人行動能力。只是尸蠱上身,卻是只能使之進行簡單的行為。
可若是極擅蠱之人,便還能借此蠱使死人如同活人一般,只是有此能力的人怕是早不存活于世了。
只是先不說這個,就連尸蠱這種蠱毒如今已經極其難見。
安夏呆呆地看著崩著僵硬身子、緩緩坐起身來的人,耳邊是月霜的聲音,“我能力有限,尚且只能尋來這尸蠱,所以……”
安夏這才回神,向她跪了下去,重重叩首:“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月霜也不攔著她,只道:“先別急著謝,公子有一事需你相助。”
數(shù)月后。
美人含笑,動則傾城國。
男子負手遠遠看著,瞳孔有一瞬間的乍縮,繼而又歸為波瀾不驚。
過了許久,他道:“外貌極像,這神態(tài)卻是三分也不如。”接著他頓了頓,“去,告訴她,嬴政不日會來此地,叫她做好準備?!闭f著,他揮著袖子離去了。
他身邊的月霜俯首應喏,快步走進了院子里,喚:“君嫵姑娘。”
安夏已經死去,代替的則是君嫵。
君嫵見她來,連迎了上去,問:“月姐姐,公子可是有事?”
如今她的面容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就連言行舉止都要刻意與那人沾上點邊??墒?,為了扶灼,這些又算的了什么?
看著有些過分熟悉的面孔,月霜不禁在心底里為她同情了一番,“計劃提前?!?p> “是。”
她早便知道這一天遲早都要來。
公子的目的是要那始皇,生不如死。
她又有何妨?不過一具破身子。
掌心的潤玉在燭火下盈盈發(fā)亮,一瞧著便是好玉,君嫵將玉貼至心口,眼角發(fā)澀,卻是流不出淚來。
那一年,細雨綿綿,春光大好。
冷臉侍衛(wèi)冰冰涼涼的劍映著她驚惶失措的面容。那時她想,這人真是個木頭樁子。
一別經年,恍若轉眼。
她在門縫里瞧見,那冷面侍衛(wèi)將同樣冰冰涼涼的玉拋給那內侍,涼涼的話語中有警告,有憐惜……
她原想,山長水闊總有再會,總有將心意吐出的時候,卻不料…
雙手如同失力一般,掌心那枚玉佩便快速下落,狠狠砸在地上,隨著響聲化為?,標橛?。
既如此,何不將這份情意隨這玉永遠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