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傳送門的路剛好路過城主府,妙妙不自覺地放慢速度,多看了幾眼。
城主府大門緊閉,房外的墻根下坐滿了人。都是男人,手里拿著鐵鍬、釘耙和鐮刀之類的農(nóng)具。
這些人中有的已經(jīng)奄奄一息,有的兩眼無神地發(fā)著呆。有的神情陰晴不定,已經(jīng)半瘋半癲。有的面容憔悴,時不時地望向二樓的窗戶,眼中滿是思念。還有幾個,眼睛不停地來回轉(zhuǎn)悠,看一眼身旁奄奄一息的同伴,喉結(jié)蠕動一下,然后又看向另一個和他打著同樣主意的家伙,緊了緊手中的鐮刀。
“妙妙,這是怎么回事?”墨崢小聲問。
妙妙咬了咬嘴唇,道:“其實(shí)我在出發(fā)一個月前,大家就開始交換親人尸體了,甚至?xí)⒀傺僖幌⒌睦先怂偷洁従蛹依飺Q尸體。但這些父親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到……”
墨崢沒有說話,如果妙妙不想說,他絕對不多問。
妙妙咬了咬嘴唇,道:“直到有一個男人用自己的孩子,換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
墨崢面色一沉。易子而食,原來真的會發(fā)生。
妙妙:“父親得知此事后立即處死了那兩個男人,并發(fā)出懸賞——誰能出城尋回救援,城主之位就給誰。我們出發(fā)的前一天,父親把城中婦女和孩子,都召集到了城主府,將大門封死了。父親說,除非救援趕到,否則絕不開門?!?p> 墨崢蹙眉想了想,接通了莎露的連結(jié)瞳。
…………
烈日當(dāng)空,黑流城中心的廣場上空無一人。這里沒有傳送大殿,卻有一座露天傳送門,只是底座已埋在沙土里,有一根柱腳斷了半截。
墨崢和妙妙從附近的樓頂降落到傳送門前。墨崢打開一個巴掌大的傳送裂隙,無數(shù)維修專用的藍(lán)眼連結(jié)瞳蜂擁而出,沿著柱腳爬到斷口,化為銀白色的液態(tài)納米金屬,迅速修復(fù)著傳送門。
妙妙四處望了望,微微一驚,伸手指道:“大人,那邊有人在看我們?!?p> 墨崢用以太感知探了探,嘆了口氣,道:“沒關(guān)系,讓他們看吧?!?p> …………
廣場外的一道墻根下,兩個枯瘦枯瘦的狐人靠坐陰影中,眼皮半掛,眸光黯淡。
左邊男子微微抬了下眼皮,眼瞳中亮起一絲神光。他蠕動著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而微弱的說:“哥……有人……在……修門?!?p> 身旁的男子沒有反應(yīng)。
男子微微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哥哥?!案纭覀儭小攘恕!?p> 他的哥哥依舊沒有反應(yīng)。
男子艱難地伸出手,輕輕推了哥哥的肩膀一下。哥哥腦袋一歪,無力地垂了下來。
男子怔怔地看著哥哥,眼瞳中僅有的一點(diǎn)神光,化成一滴混濁的淚水,墜入眼底。他撐起枯柴似的雙臂,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挪到哥哥身邊。他一手繞過哥哥的后背,另一只手扶著哥哥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將彼此調(diào)整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做完這一切后,他將頭靠在哥哥的頭上,然后抓起哥哥的手,握在手里。
男子望著這片熟悉的廣場,恍惚間看到了兩個小男孩,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他們有時在一起嬉笑打鬧,有時也會各玩各的不理對方,但每天夕陽落下的時候,哥哥一定會握住弟弟的手,帶著他一起回家。
現(xiàn)在,那個小男孩哥哥走到了他面前,微笑著向他伸出了手。淚水溢出眼眶,男子微笑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
妙妙怔怔地看著這對兄弟,聲音微微顫抖道:“大人,他們……”
“嗯?!蹦珝橖c(diǎn)了下頭。
妙妙垂著耳朵和尾巴,雙手攥著衣角,眼睛水汪汪的一言不發(fā)。
墨崢看著妙妙,柔聲道:“你還好嗎?”
妙妙微微一怔,聲音微微哽咽道:“如果我們早點(diǎn)來這里,早點(diǎn)修好傳送門。”
墨崢輕輕拍了拍妙妙的肩膀,柔聲道:“那是你的家兵,關(guān)心則亂,很正常的。”
妙妙搖搖頭,吸了下鼻子?!安唬俏覜]被人騙,要是我再聰明一點(diǎn),要是我……要是我……”
妙妙低下頭,雙肩不住地顫抖聳動,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將黃沙染成了深灰色。
墨崢看著妙妙傷心難過地樣子,手指上的虛空神光戒不斷閃爍著微光。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向妙妙展開了雙臂——
白懿柔:【等等!放著我來。】
墨崢微微一愣,趕緊向后退了一步?!九??!?p> 傳送裂隙打開,白懿柔從中而出,將妙妙擁入懷中,輕輕拍撫,柔聲安慰。
…………
蓬萊天,中央傳送廣場。
莎露一身醫(yī)師白袍,背著醫(yī)療箱,拉著愛莉雅的手,靜靜地站在大型傳送門前。二人身后,一百多名蒂薇雅人和莎露一樣,穿著醫(yī)師白袍,背著醫(yī)療箱,靜靜地注視著大型傳送門。
傳送門中白光一閃,墨崢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愛莉雅隨即松開莎露的手,跑向墨崢。
墨崢牽住愛莉雅的手,接著莎露點(diǎn)頭對了下眼神,然后對醫(yī)師方陣?yán)事暤溃骸昂诹鞒堑膫魉屯芬堰B結(jié)完畢,拯救行動現(xiàn)在開始!”
“是!”一百多名白袍醫(yī)師齊聲應(yīng)答,接著井然有序的走向傳送門。
墨崢拉著愛莉雅走下傳送平臺,將其抱起在懷里,對著小臉就是一通猛親。但愛莉雅這次沒有被親的咯咯直笑,而是紅著耳朵,將臉埋進(jìn)了墨崢的頸窩里。
墨崢微微一愣,笑瞇瞇地在愛莉雅耳邊道:“咦?寶貝兒,你今天怎么這么害羞???”
莎露走到墨崢身后,伸手在他后腰上掐了一把?!氨康?,全城的醫(yī)者和護(hù)士都在看著呢?!?p> 墨崢一陣痛嘶,頓時激起白衣姐妹們善意的笑聲,不過笑聲很快就隨著傳送平臺上一道道傳送光繭一同消失了。
墨崢尷尬地吐了吐舌頭,用下巴指了指傳送門,對最后剩下的莎露道:“那邊就拜托你了?!?p> “嗯,放心吧?!鄙掇哿宿坩t(yī)藥箱的背帶,轉(zhuǎn)身往傳送門平臺上走。走到一半時,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打量著墨崢的一身玄色斗服,蹙眉道:“我給你做的衣服呢?”
“呃,被蟲人劫走了?!?p> “蟲人?”
墨崢撓了撓頭,道:“我打架的時候弄臟了,全是蟲人的……口水。味兒太重了,我怕引來更多蟲人,就埋起來了。本來想等第二天再挖出來的,結(jié)果被蟲人劫走了——不過你放心。只有鞋子被吃了,衣服和褲子都好好的呢。”
莎露蹙眉看著墨崢,“你怎么知道的?”
“因?yàn)槲覙?biāo)了虛空印啊。衣服和褲子被帶去蟲巢了,你這次立大功了?!?p> 莎露收緊眼瞼,攥起雙拳,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快。
墨崢小心翼翼地?fù)狭藫虾笱媳簧镀吹牡胤?。“你在……生氣嗎??p> 莎露眼眶微紅地說:“我縫了整整兩天兩夜……你竟然用它做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