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殿窟口,蒂蕾莎望著排水溝中忽濃忽淡的血色,愣愣出神。墨崢穿著一身玄衣,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見此情景,他輕手輕腳地站到蒂蕾莎身旁,與她一同望著水溝發(fā)呆。
“泡好了?”蒂蕾莎問。
“嗯。”
蒂蕾莎抬頭望著遠(yuǎn)處的宮殿?!叭グ?,我不會攔你了?!?p> “你想讓我?guī)???p> 蒂蕾莎點點頭,“嗯?!?p> “為什么?”
蒂蕾莎低頭看著排水溝,微微捏緊拳頭,“我們已經(jīng)沒有能力保護她了?!?p> 墨崢蹲下身來,將手伸進排水溝里,撈起一片漂流而過的花瓣?!皫胰タ纯此齻儼?。”
“變成那副樣子,她們是不愿意被人看到的?!?p> 墨崢踏進雨中,不急不慢地向前走著?!澳阆肴ツ模遗隳阕咦??!?p> “你走錯方向了?!?p> “哦?!?p> …………
墓園中,墨崢和蒂蕾莎一前一后地走著。在一座巨大的黑色方尖碑前,蒂蕾莎駐足凝望。紀(jì)念碑底部的名字顯然是新刻上去的,這座碑很大,橫著刻了二十二個名字,卻連一行都沒刻滿。墨崢?biāo)闹芸戳丝矗€有六塊同樣大的舊碑,全是刻滿的。
“愛莉雅知道嗎?”墨崢問。
蒂蕾莎上前一步,站到碑前。“還不知道?!?p> “又是大祭司長的安排?”
“她也有她的苦衷?!钡倮偕蛟诩辣埃秘笆滓坏兑坏兜目讨?。
墨崢聳了聳肩,“反正我現(xiàn)在很討厭她?!?p> 蒂蕾莎停下匕首,道:“凡人皆有欲望,只要值得,就會不顧一切。你和她,沒什么區(qū)別?!?p> “你呢?”墨崢問。
蒂蕾莎伸手抹掉刻字上的泥灰,“我只關(guān)心愛莉雅,還有魔神殿?!?p> “太好了?!?p> “好什么?”
“你會幫我?!?p> “為什么?”
墨崢雙手比出一個鏡頭框,前后調(diào)整著距離,為墓碑取景。“因為我會成為英雄王。”
蒂蕾莎收起匕首。“然后呢?”
“然后換一塊更小的祭碑?!?p> 蒂蕾莎站起身來,仰望方尖碑。雨水直直落下,砸在她眼睛里。她向后退,一步,兩步,三步……直到雨水從眼里流出來?!岸嘈??”
墨崢走到蒂蕾莎背后,用雙手在她眼前比出一個鏡頭框,屈伸胳膊調(diào)整焦距。“大概……這么小?!?p> 蒂蕾莎透過鏡頭框凝視著墓碑,一言不發(fā)。雨越下越大,墨崢就站蒂蕾莎身后,鏡頭框一直穩(wěn)穩(wěn)地舉著,自始至終未動一下。一聲悶雷響起,蒂蕾莎欠身退出墨崢的臂圈,向著墓園出口走去。
墨崢揉著酸脹的臂膀,沖著蒂蕾莎的背影大聲道:“可能會再大一點,但我發(fā)誓——絕不會刻上愛莉雅的名字!”
蒂蕾莎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墨崢的眼睛。墨崢也停止揉肩,認(rèn)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
“……”
雨漸漸停了。
蒂蕾莎的目光移向方尖碑,接著轉(zhuǎn)身邁步,“再陪我走走?!?p> 墨崢微微一笑?!皹芬庵?。”
…………
圣城中心,英雄競技場。
這座英雄競技場高約十層樓,最多可容納十萬觀眾,整體呈半圓形,半圓的切面垂直正對山腰上的大皇宮。圓心處矗立著一座宏偉立柱,立柱表面雕著一棵純白巨樹,立柱的頂端是一個純白色的觀禮臺。
觀眾席中線的最后一排,墨崢身披斗篷,頭戴兜帽,遠(yuǎn)遠(yuǎn)仰望著大皇宮建筑群?;蕦m正殿的鐘塔高高矗立。鐘塔頂端,一口七彩花鐘,映著雨后白陽,美輪美奐。
蒂蕾莎走到墨崢身旁,指著競技場最高的白色觀禮臺?!皯c典那天,圣鐘鳴三下,愛莉雅登臺入座,比賽開始?!?p> “穿著婚紗?”墨崢雙手握住欄桿。
蒂蕾莎雙臂交疊在胸前,俯視觀眾席下方的競技場。“是的,穿著婚紗,等著嫁給一個競技場比出來的‘英雄王’?!?p> 墨崢反身靠在欄桿上,環(huán)視競技場外墻上矗立著的英雄雕像。四尊雕像都是男人,頭頂長著珊瑚枝角的,背上長著大鵬羽翅的,屁股上長著蝎子尾的,還有腦門上開了天眼的。
“這些雕像是?”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王?!钡倮偕?。
“和競技場里比出來的不一樣?”
“數(shù)千年來,雖然英雄王代代傳承,但異魔大舉入侵,卻只有四次,史稱圣魔大戰(zhàn)?!?p> 墨崢摸著下巴,看著那四尊雕像?!斑@算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p> “什么意思?”
“其實——算了?!蹦珝槕袘械嘏吭跈跅U上,“有的真相,不知道反而能活的更輕松?!?p> 蒂蕾莎遙望著圣鐘。“而有的人,生來就是為了探求真相?!?p> 墨崢站直身體,同蒂蕾莎一樣將雙臂交疊在胸前,深沉地凝視著遠(yuǎn)方?!拔覀兌际蔷虏恕!?p> “韭菜?”蒂蕾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對,韭菜?!?p> “你能說清楚一點嗎?”
“蝕心魔以欲念為食,它們并不是不能將我們趕盡殺絕,而是不想。異魔四次大舉入侵,只是因為果子成熟,可以摘了而已?!?p> “謝謝?!钡倮偕仙瞎P記本,小心收好。
“你信了?”
“你說的很合理?!?p> 墨崢歪在欄桿上,撐著腦袋看著蒂蕾莎?!澳俏艺f了這么多,你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比如幫我當(dāng)個英雄王啥的。”
“但還需要事實驗證。”
墨崢胳膊一滑,差點扭到脖子。“說好的真誠平等呢?”
蒂蕾莎瞥了墨崢一眼,沉聲道:“愛莉雅是純血真祖,我相信她的直覺,也看得出你絕非普通人。但你終究是無征者,要成為英雄王——絕無可能?!?p> 關(guān)于純血真祖,墨崢之前在戒室書籍中看到過,就是擁有純正的初代蒂薇雅皇族血統(tǒng)的人。對蒂薇雅人而言,意味著先祖降臨,拯救后人。
“跟我說說英雄王的事吧,為啥蠻族就當(dāng)不成英雄王?”
“大約一百一十年前,圣盟向邪教宣戰(zhàn)。蠻族首領(lǐng)在關(guān)鍵戰(zhàn)役中背叛了圣盟,致使圣女慘死。自那之后,蠻族或被流海外,或為奴隸苦役,再無榮譽可言?!?p> “這不是問題,你幫我混入斗場,剩下我自己搞定?!?p> “蠻族只善蠻力,不善念力,相較于其他人類實在太弱,所以數(shù)千年來從未有過一例英雄王?!?p> 墨崢微微一笑,“那我就是有史以來第一例英雄王?!?p> 蒂蕾莎瞥了墨崢一眼,“連念甲都不會,你當(dāng)什么英雄王?”
“念甲?”
蒂蕾莎輕輕一甩頭,神經(jīng)觸迅速變細(xì)伸長,如鋼筋一般將墨崢?biāo)浪览p住,舉到了半空中?!懊靼琢藛??”
墨崢用力掙扎了一會兒,最終只能氣喘吁吁的放棄了?!拔胰?,你這神經(jīng)觸都拉成面條了,怎么還這么大勁?”
“是圣發(fā)?!?p> “哦,你這圣發(fā)怎么這么大勁???”
“因為我用了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