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個人是誰?
到家已是半夜,我一覺睡到下午三四點,再醒來腦子一片清明。起床點了份外賣,快速地沖了個澡,戴上面具開始吹頭發(fā)。外賣送到,我隨便吃了兩口便在化妝臺前坐定,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
雖然真正喜歡我的粉絲可能沒多少,更多的人只是抱著一種取樂的心態(tài)看我的直播??蛇@并不妨礙我花費以往雙倍的時間給自己的半張臉上了一層精致的妝。
我把直播標題改成了“阿怪的最后一次直播”,點進了直播間。
一瞬間就看到一群觀眾涌入了直播間里,和昨天的情況一樣,依舊是一些低等級的小號居多,可見這一陣風波的熱度離退去尚早。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骯臟的字眼已經(jīng)開始占據(jù)彈幕的大部分空間。
不管怎么說,這畢竟是我最后一次直播了,我不愿意再像昨天那樣被迫中止,于是我開啟了直播間里等級低于五級的禁言功能,彈幕終于干凈許多。
我打開往常直播的唱歌列表,就好像今天和平常每一天都沒什么區(qū)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離我平常關閉直播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不到。我打開搜索界面,想挑一首歡快一點的歌作為我直播生涯的結尾曲。
一不小心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耳麥里的音樂突然切到了另外一首。
旋律剛一響起,我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有一張棱角分明卻又含著溫柔笑意的臉逐漸浮現(xiàn),越發(fā)清晰。
心口不受控制地一陣劇痛。
這首歌名為《久別初遇》,講得是兩個年輕人一見鐘情,雖是初次見面,卻如故交知己的久別重逢。一年前這首歌火遍大江南北,多少情侶都醉倒在這甜膩膩地詞曲之下。如今這首歌似乎剛被某個非常紅的流量男星翻唱,竟又出現(xiàn)在了熱度榜第一的位置上。
可這些都不重要。
對我而言,這首歌之所以獨特,只是因為當初唱這首歌給我的那個人。
那個人用這首歌向我表白,他那張鮮有表情的臉上在那一刻染上一抹羞澀的紅暈。他唱完這首歌,深情地凝視著我,眼里似乎有星星在閃耀。
他說,“白初,我們在一起吧!我愛你。”
白初,我們在一起吧。
我愛你。
這三個字變成一記重錘,將我瞬間敲醒。我才恍然發(fā)覺我剛剛竟然走神了。
前奏正好結束,我不自覺地跟著歌詞唱了起來。
心情逐漸平復,我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再不要讓自己的情緒受到外界干擾??勺屛胰f萬沒想到的是,這樣的告誡僅僅持續(xù)了一秒鐘。
電腦屏幕上突然出現(xiàn)了華麗的特效,有人送了平臺上最貴的禮物,這是我自打直播以來第一次收到如此昂貴的禮物,不過一瞬間,我的賬上就已經(jīng)多了一萬塊的分紅。
可這個禮物竟然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用頭暈目眩來形容也毫不夸張。
炫目的特效在電腦上一直閃耀,不曾停歇,我看著這個禮物旁的combo不斷跳躍,數(shù)字很快從1升到了100。這意味著,就在這短短的半分鐘里,我已經(jīng)掙到了一百萬。
我的內心再也無法平靜,唱歌的聲音也不受控制地有一絲顫抖。
直播間里的觀眾好像也都嚇傻了一樣,一條彈幕都不曾出現(xiàn),唯一剩下的只有禮物特效和不斷在屏幕上飄過的同一個名字。
其他彈幕也終于復活了一般,我的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飄過無數(shù)個灰色彈幕。我看不清大家都在說什么,我也不在乎。
距離關閉直播只剩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了。
特效終于停止,禮物旁邊的數(shù)字在500定格。
隨后這個人發(fā)出了一行字幕,因為大金額的充值,會員等級早就提升到了最高層級,就連發(fā)出來的字幕也帶著金閃閃的特效,讓其他彈幕立刻黯淡無光。這條流光溢彩的彈幕在屏幕上方中央定住,久久不散。
“等你回來。”
看到這句話,我心里一動,他似乎認識我,可他是誰?
同一刻,電腦上的顯示時間十一點整,我準時關閉了直播間,大腦卻暈乎乎地像在經(jīng)歷一場夢境,半天回不過神來。
直到我的信息欄里多出一條私信。
是剛剛那個送禮物的人。
直播平臺里有規(guī)定,花費五十萬以上可不經(jīng)驗證直接添加主播好友。我的好奇心開始活躍起來,我好奇他發(fā)了什么消息給我,更好奇他到底是誰。
“這些錢不是白白給你的,你欠我一個人情?!?p>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名字叫Vince,頭像是V字仇殺隊里那張戴著面具的臉。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觸及全身,就像一個無法說話的啞巴突然遇到了一個能看得懂手語的人。
是巧合嗎?
他為什么會用這個頭像?
還是說,他真的明白我。
“你是誰?”
“你會知道的?!彼幕貜退俣群芸臁?p> “我不認識你,沒辦法答應你的要求?!?p> “你不會拒絕?!?p> 他說得很肯定。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來的自信,但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我不可能拒絕,無論是這筆錢,還是一個幫助了我的人對我提出的交換。
更何況如果說剛開始我對這個人還殘留些許質疑,在看到他頭像的一瞬間,那些困惑和陌生感也已煙消云散。
盡管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卻萬分肯定,他不會害我。
“好,我答應你。日后無論你想我為你做什么,我必全力以赴,不負所托?!?p> 他又發(fā)來一串號碼。
“這是我的電話,等你回來那天,記得來找我?!?p> 我還是不死心地想要套話,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會回來?”
“那些被人搶走的東西,不親手奪回來,怎么能甘心呢?!?p> 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我還沒來得及再問,對方的頭像已經(jīng)黑了下去。
我盯著屏幕良久,緩慢又鄭重地打下了兩個字。
“謝謝?!?p> 我退出了直播賬號,以后也不會再登了。
直播生涯,到此為止。
我告訴林風,讓平臺發(fā)布一條封殺我的微博,也算為公司挽回一點顏面。這大概是我對于他們僅存的利用價值了。
發(fā)完這條短信后,我干脆利落地拔出了手機里的SIM卡,掰成兩半扔進了垃圾箱里。
我要在這個地方徹底消失。
然后以一個新的身份重新歸來。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