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噩夢纏身
我知道顧止在想什么。
那些沒交到我手里的糖，對于他而言就是日后還有機(jī)會見我的憑證。
我本應(yīng)該狠心拒絕，將冷酷無情的樣子貫徹到底。
可是想到下午顧止拍戲的狀態(tài)，看到他此刻疲憊不堪好像下一秒就要垮掉的樣子，拒絕的話竟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就在我沉默的這段時間里，顧止眼中的光亮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如同天空中劃過的流星，片刻璀璨后只剩下燃燒成灰燼的余光?？赡腔覡a的溫度竟然如此炙熱，烤的我心臟生疼，無法呼吸。
“好?！蔽业f道，趕在余光未滅之前。
我終究挽留住了那一點(diǎn)點(diǎn)光，顧止越發(fā)低垂的頭一瞬間又抬了起來。
“那我們以后再見。謝謝你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和你一起生活的這些日子，我非常開心，從未有過的開心?！?p> 顧止的身子往前傾了少許，大概是想給我一個擁抱?？墒强匆娢已壑械谋浜?，他又尷尬地笑了笑，后退了半步。
“我回去了?！彼麚]了揮手，離開了。
從始至終，我不過只說了一句“謝謝”，一個“好”。
當(dāng)我再次返回房間，云薇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癱坐在沙發(fā)上。
我走過去，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將身體全部的重量壓在了沙發(fā)靠枕上。
“是顧止？”云薇問道。
“嗯?！?p> “來跟你告別的？”
“嗯。”
“你倆，吵架了？”
“沒有。”
此刻的我就像個自閉患者，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云薇也察覺到了我興致缺缺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我和顧止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也聰明地沒再多問，更沒有再提我為什么不去顧止的公司。我現(xiàn)在這副樣子，大概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對了，我看這里好像有你很多衣服鞋子，還有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要不要我找人幫你收拾帶走？”
“不用了?！蔽覠o精打采地說道，“這些東西顧止會解決的?！?p> 沒想到我離開前的最后一件事，竟然還是在麻煩顧止。
云薇眼中又泛起了疑惑，但我沒有力氣和她解釋那么多。
“我有點(diǎn)累了，明天還有很多事做，你也早點(diǎn)休息吧。”我和云薇打了個招呼，洗漱上床。
明明晚上我沒有吃任何東西，此刻卻沒有絲毫饑餓感。
我的床頭邊，阿布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當(dāng)一個玩偶的感覺或許也不錯，不需要經(jīng)歷那么多的情緒更迭，出生時的微笑會一直保持到離開這個世界。
我將阿布抱在懷里，腦子里像跑馬燈一樣播放著一個多月來每天早上和顧止相處的情形。
三言兩語，平淡至極，此刻想來卻也那么難能可貴。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就那樣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好。
接連不斷的噩夢讓我的大腦連片刻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不管哪一個夢境，似乎我都在扮演著殺人兇手的角色，只能一直躲避逃跑，像是飄忽在這世界中的一個游魂。
直到最后一個夢，有個人不知道我的真實(shí)身份，只是看我可憐，他收留了我，不在乎我的冷酷孤僻，甚至整日笑面相應(yīng)，真心以待。
最后我的身份暴露了，我將這個人殺了。
夢中那個人的臉本來是我完全不認(rèn)識的陌生，可是最后他倒在血泊里，滿眼的不可置信，那張臉竟慢慢扭曲成顧止的模樣。
我再也忍受不住，在床上“噌”地坐了起來。
四周一片漆黑，我唯一能聽到的只有云薇均勻的呼吸聲。
這才知道，原來一切不過是場夢。
我緩緩躺回床上，四肢僵硬冰冷。
我突然想起，在我剛來這里的那個晚上就曾經(jīng)做過噩夢。如今在我離開前的最后一個晚上，竟然像是輪回般又做了噩夢。
只是當(dāng)時還有一個溫暖的聲音將我從夢中解救了出來，現(xiàn)在我卻只能茫然無措地望著天花板。
顧止倒在血泊里的樣子那么真實(shí)，他那雙盛滿了不可思議和悲傷痛苦的眼睛，在我眼前久久揮散不去。
我再也沒了半點(diǎn)睡意，就那樣睜著眼睛，直至天明。
天還蒙蒙亮，我將阿布從懷里拿了出來，無聲地和它告別。
我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沒有驚醒云薇，一個人離開了房間，去了片場。
我想再多看一眼和顧止一起工作過的地方。
這個時間，按理說片場應(yīng)該沒有幾個人才對。
可是當(dāng)我快走到的時候，卻突然發(fā)現(xiàn)我每天都坐著的休息區(qū)，已經(jīng)站著一個瘦削高挑的身影了。
即便只是背影，我也認(rèn)得出那是顧止。
他站得如松柏般筆直，穿著戲服，微風(fēng)吹過，衣袂飄飄。
在偶爾來往的幾個工作人員的襯托下，在熹微的晨光照耀下，如同仙界遺落在凡間的精靈，高貴又孤獨(dú)。
我站在他身后，明明是很近的距離，卻又顯得那么遙遠(yuǎn)。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小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白小姐，你怎么也這么早？”
顧止的耳朵動了一下，顯然也聽到了小趙的聲音，卻并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我和小趙打過招呼，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昨天晚上就回來了?！?p> 看來昨天晚上有人陪顧止，那就好。
“他今天，”我停頓了一下，還是低聲問道，“顧少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小趙一副難以理解的苦惱樣子說道：“顧少昨天晚上不知道發(fā)什么瘋，大晚上給張導(dǎo)打電話，非要把幾天后的一場戲提前到今天來演?！?p> 我心里一動，一瞬間就猜出了小趙說的是哪場戲。
那場戲是整部電影里最考驗(yàn)演員演技的重頭戲，曾經(jīng)顧止和我探討過好幾次，可想而知他的重視程度。
最后一次討論后，他還興高采烈地和我說，迫不及待想要演給我看。
當(dāng)時我沒當(dāng)回事，只是笑了笑就忘在了腦后。
可是顧止不一樣，他答應(yīng)我的事會一直記得，直到做到為止。
我控制不住的鼻子一酸，忙握緊了拳頭平復(fù)自己的情緒。
現(xiàn)在我才明白，原來顧止不是知道我來卻故意不理我，他是已經(jīng)入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