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的風格
不遠處,唐錦修正抱臂而站,剛剛那兩個字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我非常識趣地湊了過去,臉上掛著標準地微笑:“唐少,您有什么吩咐?”
“你今天殺青?”唐錦修沒看我,目光落在遠處,目中無人已經(jīng)是他慣用的姿態(tài)了。
“嗯嗯。”
“有地方住嗎?”
經(jīng)唐錦修這么一提,我才想起來一個多月前Z曾經(jīng)發(fā)短信說給我找了個住的地方。
“有。”
“在哪兒?”
那條短信現(xiàn)在正安靜地躺在我手機里,我從沒去過那個地方,內(nèi)容也記不大清了,唐錦修突然問起,我完全想不起來。
“呃......”
我的遲疑將唐錦修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那就是沒有?!彼┝宋乙谎?,淡淡說道。
他這決斷下得讓我猝不及防,我忙否認道:“不不不,我真有住的地方?!?p> “在我面前,不要說謊?!碧棋\修的眼神中并沒有半分嚴厲,卻讓人感覺到不怒自威。
“公司有多余的公寓,你可以住。”
我這才知道,原來唐錦修是一番好心,想要給我提供住所。明明是個好消息,可讓唐錦修說出來總讓人覺得有種做錯事要挨訓的錯覺。
這大概就是身居高位者的架勢,讓他人始終懷有敬畏之心。
“不需要麻煩唐少了?!?p> “不愿意?”
“不是,是我確實有——”
“那就住?!?p> 唐錦修的耳朵里根本聽不進去我說的任何一個字。在他們這種人面前,或許只有服從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了,謝謝唐少?!?p> “嗯?!碧棋\修這才淡淡應(yīng)道,聲音里藏著半分滿意,“去找云薇,她會給你安排?!?p> 唐錦修和云薇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了?我正要開口詢問,卻被向欣兒的聲音打斷了。
“錦修,你在聊什么?”
“沒什么,工作上的事?!笨吹较蛐纼簛砹?,唐錦修笑了一下回答道。
向欣兒故作懂事地沒有再問,只是在看我的時候眼神中滿是居高臨下,不屑一顧。
我沖著向欣兒彎了彎身子,禮貌地微笑了一下??粗贿呑旖禽p蔑地上揚,像是斗勝了的公雞,驕傲地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挽住了唐錦修的胳膊。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后退了兩步,給他們兩個人留下充足的空間。
再一抬眼,這才看到遠處的顧止正對著我的方向。
因為距離過遠,我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神和表情,甚至他是不是在看我都無法肯定??杉幢闳绱耍乙廊挥X得芒刺在背,不自然地低下了頭。
好在這樣的尷尬沒有持續(xù)太久,張導便下了準備拍攝的指令。
我跟在向欣兒身后剛走到拍攝區(qū),就聽到張導高喊了一聲“停!”
他從監(jiān)視器后探出腦袋,皺眉看著我和向欣兒。
我瞟了一眼身前的向欣兒,立刻知道了問題出在哪里。
向欣兒現(xiàn)在的妝容和我相差無幾,以往她扮演的是公主我卻是侍女,穿著打扮上差距極大,自然讓她在觀感上占盡上風。
但這一次因為戲份所需,我們都是女扮男裝,風塵仆仆趕往戰(zhàn)場,沒了華貴的衣裳精致的妝容,向欣兒和我站在一起反倒落了下乘。
向欣兒向來自視甚高,自然不會覺得有誰會把她比下去,但在監(jiān)視器后看我和她自是一目了然。
我看到張導和身邊的助理交待了點什么,然后說道:“侍女的妝化得有點問題,要改一下?!?p> 導演助理走過來將我?guī)チ嘶瘖y間,和化妝師溝通了兩句之后就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這里?;瘖y師透過鏡子看了我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才上來對著我的臉再次加工了一番。
短短幾分鐘時間,再次睜開眼,鏡中的我膚色已是黯淡了不少。
我禮貌地向化妝師道謝,無視了他眼中的同情,昂首挺胸地回到了拍攝地。
其實我比誰都清楚,就算是不曾得罪過向欣兒的人,只要是在她身邊那就只能甘做陪襯,難有出頭之日,這就是她向欣兒的風格。
只可惜,再高的山,便是徒步我也敢翻。這就是我白初的風格。
若說我唯一遺憾的事情,那就是最后一場戲,我無法用最好的姿態(tài)演給顧止看了。
當我再次站到向欣兒身邊的時候,她看了我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我真想提點她一句,要是她的臉色再黑一點的話,我怕是又需要化妝師改妝了。
這場戲?qū)ξ叶圆]有什么難度,不過就是演一個中箭時的痛苦,面對死亡時的恐懼,以及看到公主平安無事時的欣慰。
對于演員來說,強烈情緒的表演相對而言要簡單一些,最難的反而是沒有什么動作表情卻要演出具有層次感的內(nèi)心情緒變化。
只是,當我看到向欣兒的表演后,我恨不得立刻刪除掉這個想法。
因為是主角身邊最重要的配角死亡,所以我最后的鏡頭還算不少,即便如此,我依然十分流暢地一次結(jié)束,就連張導喊“?!钡恼Z氣中都掩藏不住滿意和欣喜。
可是,對于我而言最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我的角色死亡后,向欣兒要抱著我的身體,表演一下親近之人離世時的悲痛欲絕。
“開始!”
隨著張導一聲令下,本是平靜地躺在向欣兒懷里的我,下一刻便感受到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拼命晃動著我的身體。
我閉著眼睛,一瞬間有種自己在坐過山車的錯覺。
更讓我難以忍受的,是向欣兒在我耳邊的鬼哭狼嚎,她的聲音凄厲到讓人產(chǎn)生這是不是部鬼片的錯覺。
我只是一具尸體,我在內(nèi)心瘋狂給自己洗腦,即使這樣也依舊有些難以抵擋向欣兒的魔音穿耳和劇烈晃動帶來的雙重攻擊。
頭一次,我發(fā)現(xiàn)演一具尸體竟然這么困難。
向欣兒的確沒有演哭戲的天賦,張導只能一次次搖著頭無奈地說著“重來”。
幾次NG之后,向欣兒似乎是喊累了,提出要休息一下,張導按著太陽穴一副頭疼的樣子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我站起身,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匆忙像場外跌跌撞撞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