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第二日——
門外響起了開門聲,原本呆坐了一夜的花銀末聽到動靜后,立馬快步走到門口,一把拉住為自己開門的善藍:“你為何要這么做?”
她有些驚訝,看向一旁的科默:“你連我與知河的事也同她說了?”
“是?!?p> 花銀末追問道:“你還未回答我,為何?”
“阿末,你四世皆有恩于我……”
“可你世世都隨我而死,這便已是報恩,如今又是為何?”
“因為我真的很愛你。還記得剛來到這里后不久,你便得知閻王需要選出兩位族長來管理陰間,于是你想也沒想就報了名,之后你一直為了考核從早忙到晚。我知你這么做只是為了強迫自己忘記科默,可你低估了月老所牽的紅線。我知勸不住你,便只能默默陪在你身邊。雖說到了陰間渡世后,冥案對我們的束縛便會失效,可你依舊待我很好,所以我還的是如今的恩情,與前世無關(guān)?!?p> “那沈知河呢?你可有問過他的想法?”花銀末掩面而泣。
“阿藍能為了你留在陰間渡世,我也同樣會無條件支持她的選擇?!惫碜彘L堅定地看向自己的妻子,接著回答道,“我對阿藍的愛,較她對你的愛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p> “無論是親是友,你都是我無法割舍的人?!鄙扑{緩緩擁住她,“就當是看在我與知河如此努力的份上,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對不起......”花銀末抽泣著靠在她的肩上,“我,我之前還,還錯以為你是因為恨我......”
“不必內(nèi)疚?!鄙扑{又看向科默:“你在陽間等了這么久,一定比我們更加煎熬?!?p> “比起你們所做的這些,我的等待并不算什么,多謝各位?!彼懒寺曋x。
花銀末像是想起了什么,邊拭去臉上的淚水,邊問道:“若我和科默同你們一起留在此處,那我們四人豈不是再也不會分離了?”
“你先問問自己的內(nèi)心,是否真的愿意重復(fù)且枯燥地度過在陰間的每一日?”善藍嘆了口氣,“我從小便沒什么興趣及志向,只要知河能在我身邊,在哪兒生活對我而言都不重要??赡悴煌阆矏蹮狒[的集市,擅長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而這些在陰間都是沒有的?!?p> 對花銀末來說,她有太多的事情沒能同科默一起做,所以陰間渡世枯燥無味的生活,并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而一向無欲無求的善藍與沈知河,更愿在這忘川之下,做一對遠離塵囂的永世眷侶。
“我明白了。”花銀末點了點頭,眼眶再次被淚水充盈,“倘若你們在此處過得并不舒心,一定要告訴我?!?p> “嗯,一定?!?p> 不久后,巧佳被鬼差長帶回陰間,此番的陽間之旅,令她仿佛脫胎換骨重生了一般。原本活潑的她不僅話變少了,臉上也開始有了愁容。善藍與花銀末前去詢問時,她也只是搖頭不說話。
據(jù)鬼差長說,巧佳體會了陽間的一種情感,因而對陽間充滿了向往,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問題“自己如何才能在短時間內(nèi)重渡輪回?!?p> “族長,可否幫我向閻王求求情,讓我早些輪回吧!”
善藍點了點頭:“我可以幫你,但你需要告訴我,這幾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我......”她支支吾吾地說起了事情的經(jīng)過。
當晚,閻王便準許了讓巧佳與花銀末一同輪回的請求,聽說這是得知情況后的孟婆讓何奈去勸的。
奈何橋頭——
“喝了孟婆茶,一切再從頭。上了奈何橋,切記莫回頭。”
“孟婆,多謝您當年的幫助。”花銀末輕輕地放下了見底的茶盞。
而一旁將孟婆茶一口飲下的巧佳,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奈何橋了。
看著兩位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善藍與沈知河一同走向孟婆,道了聲謝。
“不必如此,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p> 如此這般收尾,甚好......
附:巧佳的陽間經(jīng)歷
隨著花銀末一同出了鬼門關(guān)的巧佳,趁此機會在陽間四處轉(zhuǎn)悠著,本打算一個時辰后就回到族長身邊,卻不料自己被繁華的街景吸引住了步伐,漸漸地忘記了時間。
幸虧是陰沉的天氣,巧佳在街上走著,只有人群中的陽剛之氣令她感到不適。
雖然自己不能被人們看見,可她依舊樂此不疲。天色愈來愈陰,僅一個抬頭的動作,她瞥見了一座茶館的二樓,那兒有一雙比這天色還要陰郁的眼。
猶豫之下,她還是走進了那家茶館,尋到了那雙眼睛的主人,他蒼白的臉色,毫無生氣的雙腿……出于同情與好奇,她悄悄地坐到了他對面的位置上。
“少爺,這天色看來是快下雨了,濕冷對您的腿不好,咱回去吧?!币慌缘睦险?,口中之語雖作詢問之意,可舉止間并未給座上少年半點回答的機會,便立即將他扶起。許是因為習(xí)慣了,本想多停留一會兒的少年毫無不滿之情,也并未阻止老者的行為。
可這一情景卻令巧佳感到有一絲不快,此時的她完全忘了來到陽間的目的,憤憤地跟著兩人邁進了厲家的大門。
“躍兒,近日皆為陰雨天,還是少出去為好?!毖矍暗膽?yīng)是少年的母親,厲夫人。
少年聽后,淺笑著應(yīng)道。
“如今蒙古張狂,我國邊境戰(zhàn)事紛紛,也不知你爹何時能回來。”
“您不要多想,爹定會凱旋歸來?!?p> “好好好,娘不多想。離開飯還有些時日,你先回屋沐浴吧?!眳柗蛉诵Φ馈?p> 少年點了點頭,又在那名老者的攙扶下,緩緩離去。
房內(nèi),少年停止褪衣,看向站在一旁的老者:“雷管事,我想自己試試?!?p> “這……”老者猶豫了會兒,終究還是答應(yīng)了,“我就在門口,少爺喊一聲便能聽見?!?p> 巧佳雖只在陽間一世,可男女之別還是懂的,她并未跟著一同進了屏風,而是在外頭找了處地方坐下。
正把玩著茶杯的巧佳忽的聽見少年輕微的吃痛聲,她立即起身想去查看,不料身后的凳子隨著自己的動作向后退了些許,凳腳與地面摩擦起了聲。
門外的雷管事推門而入:“少爺,可否摔著了?”
“并未?!鄙倌昊卮鸷笥诸D了頓,“你進來時可看見其他人影?”
“外頭空無一人,少爺放心?!?p> 待雷管事再次離去,少年扶著浴桶緩緩起身,穿上衣裳,拄著拐杖繞出屏風,他掃視了周圍一圈后,目光在桌上的茶杯處停留了幾秒。
巧佳第一次見剛出浴的男子,不禁“火”上臉頰,不敢再看。
飯桌上——
“聽雷管事說,你已經(jīng)可以自行沐浴了?”厲夫人給少年夾了些菜。
少年點了點頭,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
“待你爹回來了,定要將這好消息告訴他!”
陽間的日子似乎比陰間過得更快些,巧佳在厲家已有三日了。在這段日子里,她知曉了少年姓厲名樓躍,父親是朝廷的一名武將官員,如今正在邊境參與戰(zhàn)事。雖然作為獨子的厲樓躍腿腳有疾,可他父親從未因此看不起他,用厲老爺?shù)脑拋碇v便是“厲家從未想過要世代從軍,自己的職務(wù)讓給他人又如何,畢竟兒子只有一個?!?p> 第三日早晨,有一名路過的道士,死賴著說厲家有鬼。厲夫人沒有辦法,只好將他請進門,不過一些錢財便可打發(fā)的事情,總比他在門口瞎嚷嚷的好。
原本一直看著巧佳的鬼差長有事回了陰間,而當巧佳知曉道士的到來時,已是傍晚,誰叫她看厲樓躍寫字入了迷。
厲夫人本是圖個清凈,才將那道士請進家里,可聽完他的提問后,心中不免有些慌張:“躍兒的確有些時日未出過房門了,若真如道士所說,是被女鬼迷了心智,還望道士可以相助?!?p> “那是自然,天一入夜,我們便作法?!?p> “有勞了?!?p> 巧佳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可仍猶豫著是否該同厲樓躍無聲地道個別。忽然,她被一只手從身后抓住了肩膀。她驚呼著向后看去,是及時趕回來的鬼差長。
“該回去了?!彪m說在陽間游歷的道士都是被外派出去歷練的鬼差,可巧佳之事鮮少有人知曉,再加上三日的期限就快到了,鬼差長必須將巧佳帶回陰間渡世。
“可我還未同他道別!”巧佳急了。
鬼差長好生勸道:“若是有緣,何處不相逢?”
這句話,是鬼差長曾經(jīng)說給自己聽的,也是此時說給巧佳聽的。
回到陰間的巧佳,心中一直想著這句話,因而顯得十分安靜。不過,在聽聞司命與月老向閻王上報說,厲樓躍的冥案及紅線都出了差錯后,她便立刻活躍了起來,吵著嚷著要盡快輪回,誰也攔不住。
此后,發(fā)生在忘川河底的這段往事,便再也沒有被提起過,它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在無形之中被掩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