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在懸崖邊上,沐靈跟他講初到魂契閣的事情——
“我是三年前到的魂契閣,我好像睡了一覺,醒來便在這奈何邊上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知道它叫奈何!
我的手里拽了張紙,上面寫了魂契閣的地址。我不記得生母,不記得故里,想不起來也不愿勉強。
我走走玩玩,一路上所有的東西對我而言都很新奇。
我學(xué)著賣包子大叔的吆喝,跟在乞丐頭子后面乞討,追著夕陽看誰跑得快……
其實,我知道大叔是為了生計,乞丐一直想騙我,我也跑不過夕陽??捎钟惺裁搓P(guān)系呢?只要我覺得好玩就夠了。
我到魂契閣的時候,情歡被我嚇了一跳。她緊緊的抱著我,像是我們曾經(jīng)相識一般的熱情。
梵子琛,我覺得一定是我長的太好看了……不然怎么讓情歡這樣薄涼的人那么激動!
情歡教了我很多。瞬移、醫(yī)藥、煉蠱、安靜、耐心……有的沒的,她都想教給我!她對我,真的很好很好!
魂契閣里有很多男人,他們剛開始總想跟我一起出行任務(wù)??擅慨斘腋麄兡ズ?,他們總會覺得我又壞又毒舌,這些人簡直比奸商還要可惡!我換了很多搭檔,直到跟顧亦初一起……”
“我不想聽他!”梵子琛突然開口制止了沐靈的回憶。
沐靈躺在崖邊上,腿晃在崖里,閉著眼睛嘟囔道:“你可真是會破壞氣氛!”
“起來了。”梵子琛站在她的身邊,自覺的伸了手拉她起來:“該去找個人家落腳了,再聽你講下去,天都要黑了。”
沐靈伸了手給他,借力起身。她上了馬,可卻不自覺回頭皺著眉:“我總覺得……我好像有些東西丟在這!”
梵子琛在前面騎著馬,緩緩開口道:“快些走吧,你要還想來,我下次再陪你!”
沐靈還是跟著梵子琛走了,他們走到深夜才見到破敗的寺廟。里面已經(jīng)有了人,是個姑娘。她像是逃難來的,臉上都是灰,衣服也是薄薄一層,縮在角落里,渾身發(fā)抖。
沐靈下馬去看了她,是簡單的發(fā)熱罷了。她脫了身上的裘衣,為她生了火。
梵子琛扔了自己的貂裘在沐靈的頭上,冷冷開口:“老實穿上?!便屐`做著鬼臉穿上了他的衣服,像是孩子一樣的看著拖在地上的那一段衣服,渾身晃來晃去的自己玩著。
姑娘是在后半夜醒的,沐靈已經(jīng)睡熟了。她在沐靈身上翻翻找找,驚醒了淺眠的梵子琛。
“你放開我!”梵子琛冷著臉拽著她的手腕,本不愿驚醒沐靈,可那姑娘故意喊的很大聲。
沐靈剛醒,便看見剛松開她的手的梵子琛。他臉色不好,姑娘也是。
“姑娘,你救救我……你家相公對我動手動腳的……”姑娘縮在沐靈身邊,一臉的楚楚動人,大眼睛里也續(xù)了淚。
沐靈伸了個懶腰,翻個身轉(zhuǎn)向梵子?。骸霸趺椿厥??大半夜你難不成要霸王硬上弓?”她語氣懶懶的,卻還不忘調(diào)侃他。
梵子琛以為她信了,有些不悅:“她想偷你東西?!?p> 沐靈爬了起來靠上他的肩,語氣慵懶,帶著諷刺:“行了,別解釋了。我看這姑娘也不錯,到了紅樓楚館也是個搶手的貨色,收了她也無妨。”
姑娘聞言,一下子就嚇跑了。沐靈見她走遠,才從他肩上起來,皺著眉頭扭了扭脖子:“真的是!覺都不讓人睡好!”
“干嘛說謊騙她?”梵子琛把那姑娘遺落的她的裘衣?lián)炱?,擔在胳膊上?p> “她以為自己幾斤幾兩?怎敢挑撥我們?不嚇嚇她不知道什么叫世道!”沐靈站了起來,將她的裘衣拿了過來,扔在已燃盡的火堆上。
外面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出了寺廟便是刺骨的寒。沐靈吸了口涼氣,梵子琛遞了貂裘過來:“披上!”
沐靈搓了搓手,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居然不是用扔的。
“你會不會怪我扔了那件裘衣???”沐靈跟他緩慢的前進著,馬蹄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
“不會?!辫笞予]做猶豫,沐靈看著他,等著他解釋。梵子琛簡潔開口:“臟了?!?p> 沐靈笑著,嘴巴里出了寒氣,梵子琛轉(zhuǎn)頭看她,氤氳著,看不清。
“你跟我真是一類人?!便屐`近來總是笑,是真的開心的那種。
梵子琛剛要說什么,便突然打了噴嚏。沐靈被嚇到,轉(zhuǎn)頭看他便笑了:“梵子琛,你打噴嚏的樣子好丑!哈哈哈……”
梵子琛黑了臉,從來沒人敢笑他。他輕輕一躍便坐到了沐靈后面,他從后面抱著她,薄唇輕起:“這樣就不冷了?!便屐`耳根倏然紅了,她轉(zhuǎn)頭,梵子琛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
沐靈要解開貂裘給他,梵子琛搶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就這樣,別亂動。”他的手冷冷的,沐靈尷尬的輕嗯一聲。
梵子琛一手牽著自己的馬,一手擁著她的腰,沐靈僵著身子騎了很久。
梵子琛覺得有趣,因為沐靈呼吸不穩(wěn),肚子一動不敢動,惡趣味的覺得好玩……
等到了江南,梵子琛倒是先倒了。他生了病,沐靈念叨了他一大番??勺詈筮€是‘不耐煩’的把他帶到了客棧里,又幫他去請?zhí)t(yī),然后抓藥。
沐靈借了客棧的后院煎著藥,她拿著蒲扇,支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久了,她倒是打起了瞌睡。
梵子琛睡醒沒見她,穿好衣服披了貂裘出門尋她??蜅5男《噶酥负笤?,他道了謝便抬腳去了。
他看著左右晃來晃去打著瞌睡的沐靈,站在廊下不自覺地笑了。隨后便是一聲驚呼,沐靈從木椅上摔了下來。
梵子琛沒忍住,笑出了聲。
沐靈轉(zhuǎn)身看見他時,又羞又惱。她氣極要走:“就活該你病死,我不管了。”
梵子琛一手把她攬在懷里,笑道安慰地蠱惑道:“你不管我誰管我?嗯?”
沐靈在他的肩膀上羞得不敢抬頭,緩了好久才好。
她掙開了他,又回了后院煎著藥。她大力的扇著,塵煙四起。
梵子琛輕咳著走過來攔住她:“別扇了,咳……按這樣下去……我遲早要死在你手里!”
說完又是一陣咳嗽,沐靈見他狼狽,自己也又笑又咳,眼角都笑出淚了:“看你還敢不敢笑我……”
梵子琛捂著口鼻,搖了搖頭……真是個一點都不愿吃虧的性子!
一連幾天,梵子琛都在客棧里。他其實快好了,可沐靈就是想要自己出門玩不帶他,非說他要靜養(yǎng)……
沐靈買了糕點回來,跟他講今日的所見所聞:“我跟你說啊,我今天看了件大事!古兮你知道嗎?就是我們上次進宮去殺太子的時候,粘著顧亦初的那個公主。她要遠嫁川國了,嫁給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六皇子。”
沐靈把糕點擺的極為好看,剛要端給梵子琛看看,他便突然走了過來,語氣焦急:“你說什么?你確定是六皇子?”
“對啊……”沐靈不明所以,怎么反應(yīng)這么大?
“回皇城!”梵子琛立馬穿了衣衫,披了貂裘便出了門,就連沐靈都沒再管。
沐靈看著手里這么好看的糕點,不死心的抓了兩個,追著喊道:“等等我?!?p> 梵子琛連馬都不要的瞬移著,沐靈吃了糕點噎住了,也追不上了。她瞬移到了人家門口,借了口水吃。算了,不追了,反正不過是回皇城,哪天不能回……差點噎死!
沐靈到皇城的院子時,是在一日后。梵子琛已經(jīng)留了一封書信離開了。沐靈等了他好幾天都沒有消息,她等不及的去找了情歡。
古兮在知道自己要遠嫁川國之時,跟王上大吵一架。王上態(tài)度很堅決,一點都不像從前一般縱容她。
她堵著氣的把宮里的陳設(shè)砸的稀巴爛。顧亦初來的時候,她剛砸了前些日子才得的玉鐲子。她蹲坐在床尾處,一點也不似平日里的驕傲。
“我聽聞川國六皇子是個淡薄性子,你嫁過去,不會委屈……”顧亦初撿著地上的碎片,說話時喉嚨里像是卡了刺,句句刺骨。碎片刺入肉里,都不如眼前人要離開的痛。
古兮聞言,將手邊的碎片砸了過去,語氣里都是絕望慍怒:“連你都要逼我!為什么你們都在逼我?”
碎片劃傷了顧亦初的臉頰,出了血。他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淚眼婆娑的古兮,連呼吸都是那么疼痛,錐心刺骨。
他像是下了決心一般,握緊了手心。他輕輕的擁了她,閉上眼睛釋懷著:“你別哭好不好?你若是不愿嫁,那便不嫁。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顧亦初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哄著,結(jié)契人與魂契間的契約算是定了……
顧亦初來找了情歡,說是請命,實則不過是通知罷了。魂契閣雖是他們接收任務(wù)的地方,但卻完全不能干涉魂契與結(jié)契人之間的約定。
一約既定,悔不得,歸無途!
若是成了,結(jié)契人了卻心事,對魂契更為依賴。若是不成,魂契五感盡失,游離三界……尋不得,退無門!
顧亦初來時,連傷口都未處理。手心凝了血,臉上亦然。
沐靈也在。
他的中指指尖泛著紅光,有細細的紅線纏繞。沐靈見了后便苦笑著:“你真的是瘋了……”她笑的比哭還丑,情歡很心疼她。
樹與夢
該睡覺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