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白家因恐樹大招風,未雨綢繆便將家中近一半的財物轉移,藏至山上的寺廟之中。此寺廟的住持是一位七十歲的古稀老人,人稱慧善大師。白家常年捐贈寺廟,且老爺夫人皆心誠人善,主持便同意了將白家的財產(chǎn)寄放寺廟中的請求,這件事情也只有他一人知曉。
當夜白家公子白之行,同風滄二人得以死里逃生,商議之后,想這寺廟往日常有交情,且多有功夫之人,也能保證安全,便連夜登門拜訪。夜已深,寺廟高居山頂,并不知白家滅門縱火之事,走至半山腰,白之行仍能看見遠處的火光,想到父母家里不由悲從中來,卻握著拳頭直到手指摳破了手掌心,滲出血珠,也未吭聲落淚。
寺廟門口站著一個小和尚,正倚著門柱打瞌睡,風滄上前搖醒了那小和尚:“小師傅,麻煩進去通報一聲住持,只說白家有事相求。”
小和尚揉著睡眼,只道:“不管白家黑家,住持早歇息了,施主有事請明日再來吧?!?p> 白之行急上前:“小師傅,確有性命攸關之事才不得不深夜拜訪,您若不通報,我二人在此您也睡不好,且萬一耽誤了要事只怕住持要怪罪下來。”
小和尚此時已略有清醒,想到白家確是常年拜訪寺廟的大家,沒睡醒竟失了態(tài),好在對方并無怨言,便趕緊進廟通知住持,住持聽后便馬上請二人進屋再談。
二人直接來到了住持的住所,將白家所遇不幸一一相告,住持聽罷直念阿彌陀佛,連連嘆息。
白之行一下子跪在地上,風滄見狀也隨即跪下,住持一見連忙相扶,二人都不肯起。
“慧善大師,近日白家慘遭不測,父母雙亡,獨剩我白之行一人茍且偷生,只求一日得以找到幕后黑手,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大師慈悲為懷,白之行只求三事,一關父母,父母如今葬身火海,我與風滄恐仇人窺視,無法出面安葬,只求大師以寺廟體恤眾生之名,替我安葬父母,從簡即可,只望日后我可有處祭拜;二關我與風滄二人,如今我們居無定所,也不敢四處逗留,只求寺廟留我二人在此暫住幾日,打點家事,謀劃后路;三關財物,父母二人本以捐贈本心留下財物,違背他們的意愿是我的不孝,只是如今我身無分文,又背負血海深仇,只向寺廟借一些盤纏,日后定將奉還?!?p> 慧善大師聽罷,只覺這白之行聰慧冷靜,家族遭此不幸,竟能如此淡定從容,且一片孝心可見,也十分感動,趕緊答應,并許諾要將白家留在寺廟的全部財產(chǎn)都交與白之行。白之行定不肯依,只要這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只當父母在世,每年為寺廟燒香供油,如若大師不同意,就和風滄一直跪下去,慧善大師只好允諾。
至于這白之行之所以會遇上葉蘭亭,原本是他要拿著家里留下略重的珠寶換一些盤纏銀兩,方便攜帶,卻不曾想竟會撞上葉蘭亭,且聽她的聲音,他便認出了是當時拿刀架在脖子上的少女,再一回頭,更是將那月色下的臉看了個清清楚楚。盡管當晚她差點要了他的命,但是她沒有,他必須感謝她,二是她們兩人的武功達不到滅門的程度,想來也并無關系,便一時決定幫她一把。
這葉蘭亭也覺得他的臉十分眼熟,只是她頭腦簡單,沒有細想到底是在何處見過此人。二人好不容易躲過了當鋪的伙計們,躲在巷子里休息片刻。沒多久,白之行便發(fā)話問道:“這塊好玉,公子如何忍心賣掉?”
“如果是你,是病榻之上的娘重要,還是一塊石頭重要?”
“這便是了,我想如果不是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也斷不會拿它出來賣的。令母生了重???”
“是?!币幌氲綆煾狄蜻@個小子治不了病,葉蘭亭就生氣。
這時白之行便想到了一人,姓何,是本地的名醫(yī),原本在其他地方犯了事,逃難而來,因白家接濟,才得以重新立足,也許可以幫她的忙:“我的叔叔姓何,是名大夫,公子剛剛救了我一場,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登門拜訪,替母親看看。”
“何大夫?是那個名醫(yī)?”葉蘭亭高興地站了起來。
“正是。”
“那真是太好了!想不到你的叔叔居然是大夫!”葉蘭亭想不到這個小子,居然能認識何大夫,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便開心地握著他的手上下直搖。白之行想著男女授受不清,不免有些尷尬,但看她著男裝,可能也是將自己當成了個男人,一開心就毫無顧忌了。
回到寺廟,白之行便差一個小和尚,將一圈琥珀手串帶給何大夫。何大夫見這手串價值不菲,卻使他去山里看病,又是個小和尚前來,不免好奇,但也按時去了。到了山腳下見著了白之行,想到不久前白家慘遭滅門之事,原本以為全家都沒能幸免于難,想不到唯一的孩子可以成功逃脫,不免感慨萬分,握著白之行的手,熱淚縱橫。
“今日勞煩何叔叔了?!?p> “哪里的話,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高興,就要燒香拜佛了。以前若不是白家老爺對我出手相助,我恐怕早已淪為乞丐了?!?p> “何叔叔的醫(yī)術縱是到了天涯海角,只要有人需要看病的地方,也是不會泯沒的。這一次您見著我,回去了請如未見到我一樣,不要與人說起來?!?p> “是?!?p> 二人聊著便走到了葉蘭亭的草屋門前,她仍然穿著男裝,在門口等候,草屋略顯簡陋,但干凈整潔,進屋只見老道姑臥在榻上,面色灰白,已是病重了,榻旁還站著一位貌美的女子,白之行便猜出是那一晚葉蘭亭身后的黑衣人,想必二人深夜?jié)摲菫榱司冗@病重的道姑。
何大夫上前,仔細把了把脈,又細問了二人道姑生病的情狀,定神想了好一會兒,才拿出紙筆,寫了兩副單子:“這發(fā)熱體虛之疾,服了這藥,待郁積之痰咳出即可,只是這眼疾無法根治,我醫(yī)術淺薄,只能有所緩解,日后白天便總要拿片長巾遮眼才可?!?p> 葉清心和葉蘭亭聽罷,知道師傅有得救,且何大夫醫(yī)術高明早有聞名,便感激不已。但想到家境窘迫,擔心藥材價高。
何大夫笑笑道:“這位公子已付了我足夠的價錢,日后,你便拿著這單子去我的店里拿藥即可。”二人連忙拜謝,將大夫和白之行送至山下。
雖然葉蘭亭還未認出白之行,葉清心卻一眼認了出來,她將葉蘭亭拉至一邊,小聲問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葉蘭亭直搖頭。
“白家公子,那日你拿刀架人脖子上的那個?!?p> “竟是他?”葉蘭亭十分驚訝,但一回想這位公子白的發(fā)光的肌膚,真像極了那晚上羸弱的公子,只是不知經(jīng)歷了些什么,氣質竟與之前大不相同。
“我聽說白家那一晚被人滅門了。他居然沒事?還主動幫我們?是何居心?”葉清心連連發(fā)問。
葉蘭亭便將當鋪遭遇一事都一五一十告訴了師姐:“可能他并不認識我了。也有可能是師姐你認錯了,不管如何,只要能治好師父,有什么居心以后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