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來到芝蘭院尋凌先生,意外地在院子里看到立在房門外的馮庚,很是詫異。
雖然沒有與馮庚說過話,卻認得他是寶隆道十五殿的侍衛(wèi),時常跟在十一殿下身邊。又因?qū)げ坏谨危桓抑苯油堇镪J,便開口問馮庚道:“可是殿下來了?”
馮庚當然認得這個個子比自己矮小了許多的黑衣人,便是那日在靈隱寺內(nèi)抱走被救下的那個小女童的人,當然也記得殿下說過他們是殿下的人。所以當魅開口問他的時候,他便點了點頭。
魅看了看日頭,已經(jīng)酉時了,很是奇怪。問道:“這個時候?qū)m門都已經(jīng)落鎖了,殿下怎么還出來?今夜不在宮里不會有事嗎?”
馮庚表情有些怪異,覺得這個黑衣人雖然是殿下的人,但自己跟她又不是很熟,沒必要說那么多,便道:“殿下身子不適,找凌先生看診?!闭f完便將眼睛轉(zhuǎn)過一側(cè),平視前方,不再看魅。
魅看馮庚一副不愿與自己多說話的樣子,不由得‘嗤’了一聲,撇了撇嘴,自己走到院子一邊的樹下倚著,想等魑回來再問。
承頤原本今日并沒有打算出宮。魃走了以后,他才想起前世七皇叔是受了傷之后,匆忙回到冀北的。倘若今世仍舊阻攔不及,七皇叔真的受了傷,那也應(yīng)該讓人送到靈泉山莊找凌先生先醫(yī)治,沒有必要急急忙忙地趕回冀北。
可是魃他們六人全都被派出宮去了,隔著遠了,那個哨子便沒了用處。他一時無法聯(lián)系上他們,卻又擔心著七皇叔,無奈之余,只得讓喜祿將馮庚召了來。
馮庚來了以后,對于承頤突然提出的臨時出宮很是驚訝,何況那時已經(jīng)申時二刻,離酉時宮門落鎖沒有多久了。
可當承頤低聲告訴他,有人在他平日里飲的湯藥里面落了毒,他的身體已然中了毒,比以往更加不好,必須盡快找大夫診治時,他明顯地開始擔心了。當承頤再說宮里的太醫(yī)他沒辦法相信,需得出宮找他的人請來的凌先生時,馮庚便不再猶豫了。
承頤出宮需得請示貴妃娘娘,但銅閶殿的小太監(jiān)出宮,有了承頤的許可便可以。承頤便穿上了喜祿的衣服,而喜祿則坐進了銅閶殿。素日里,銅閶殿幾乎沒有人來,承頤覺得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應(yīng)該無礙。
承頤進到靈泉山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魑去尋魃,告訴魃,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好七皇叔。倘若七皇叔真有什么意外,尤其是受了傷,就立刻帶到靈泉山莊來尋凌先生。
吩咐完,看到魑離開,他才進到芝蘭院的屋內(nèi),正式與凌宵相見。
重生后第一次看到凌宵,承頤覺得跟他前世十多年見到的凌宵一樣,沒有什么改變,依舊是二十多歲,溫爾文雅的儒生、雅士。‘心有大愛,方成無我?!诿鎸︶t(yī)術(shù)和病患時,凌宵便是一個忘掉自我,眼中只有醫(yī)者與病患之人。
承頤讓魑去寧西找凌宵時,便是讓魑與凌宵說,隆安城的人比寧西那個小鄉(xiāng)村的人多了很多,所以生了病的人會更多。到隆安城可以接觸到更多的病患,診治和見識到更多的疑難雜癥。另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承頤知道,凌宵還有一個必須要到隆安城來的理由。
慶德年間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令,姓凌名昆,是凌宵的曾祖。凌昆醫(yī)術(shù)高超,著有不少的醫(yī)方收錄在《匱論要述》之中,留存于太醫(yī)院。卻因不小心卷入了宮中不能為外人所知的陰私之事,丟了性命,累及凌氏后人遠走寧西避禍。
凌宵醉心于醫(yī)道,非??是笠娨灰姟秴T論要述》里面的那些金方,前世才會進入太醫(yī)院。偏他年輕,資歷淺,進到太醫(yī)院八年,都無法接觸到只有太醫(yī)院醫(yī)正以上才能看到的《匱論要述》。
承頤與凌宵相處八年,也是在快要死之前才知道這件事。想起母妃留給他的那些箱子里,偏生有就有這么一本《匱論要述》的手抄本,還是母妃親自抄錄的。前世承頤臨死的時候,轉(zhuǎn)贈給了一直為他診治的凌宵。
今日,他也帶了這本《匱論要述》的手抄本?;蛘?,凌宵在得了這個手抄本之后,便不用進太醫(yī)院,而是可以自己開醫(yī)館行醫(yī),治療更多他想治療的人吧!
想到這,承頤躬身親手扶起了正對著他行禮的凌宵。說道:“先生無需多禮,承頤將先生請至隆安城,今日方尋得機會來見先生,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怠慢之處,萬請先生勿怪?!?p> 凌宵忙再躬身致謝,說道:“凌宵本是鄉(xiāng)野粗鄙之人,承蒙殿下看重,專程派人前往寧西接小民,一路護送小民入隆安城。入得隆安城后,又為小民打點好一切,凌宵真是感激不盡。”
承頤道:“接先生進隆安,除了讓先生的醫(yī)術(shù)有更好的施展之地外,承頤也有私心的?!?p> 凌宵看了承頤一眼,說道:“殿下可是為了自己身體的事?”
承頤點了點頭。
凌宵見承頤點頭,二話不說,拉著承頤的手,往旁邊的桌、凳處一坐,就開始把脈。承頤便也任他抓著自己的手行至那椅凳上坐下。
前世承頤就知凌宵治病的風格,若是對著女患者他還多少有些避諱男女大防;如果是男子,便全無忌諱,一向是診病為先,沒有把皇子、世家、朝臣和普通人區(qū)別對待。這也是他前世進到太醫(yī)院八年,醫(yī)術(shù)不差,卻不得看重和提升的重要原因。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凌宵這才松了手,表情嚴肅地說道:“殿下自出生之時,便有弱癥,只要保養(yǎng)得當,應(yīng)無大礙。只是近半年的湯藥有些不妥,殿下怕是已經(jīng)知道,所以停了那湯藥吧!”
承頤也不瞞他,依然點了點頭。
凌宵皺著眉說道:“凌宵雖查得殿下身體不妥,卻一時不知源于何處,暫時無法為殿下醫(yī)治?!?p> 跟前世凌宵第一次為他診病時說的一樣,只是前世,他的病情要更嚴重許多。
承頤輕笑著說道:“無妨,先生慢慢尋摸,總能尋到辦法?!闭f著話,從寬大的衣袖里取出兩樣物事,一個布包,一卷冊子。
承頤將布包先遞給凌宵,示意凌宵打開。凌宵打開一看,是早已干了的藥渣。問道:“這些是殿下平常所飲湯藥的藥渣?”
承頤點頭,凌宵高興地說:“這便要好查一些?!?p> 承頤又將冊子遞上,凌宵打開一看,見到冊子封面上,娟秀的字跡顯現(xiàn)出四個字《匱論要述》,不由得呆怔在那里,好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殿……殿下,這……你怎么……怎么知道?”
承頤沒有解釋自己怎么知道凌宵想要這本冊子,只解釋道:“此書乃母后親自滕寫,后宮嬪妃的字跡不便外傳,是以便沒讓魑直接帶去給先生?!?p> 凌宵聽罷一怔,問道:“端淑皇后親自抄寫的?”
看到承頤肯定地點著頭,前番見承頤只是行躬身之禮的凌宵,此時居然跪伏于地,對承頤道:“凌宵定當妥善保管此冊,不為外人見。待小民重新滕寫之后,定然將此冊原封不動地奉還于殿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