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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富貴

第十三章 她的死訊

容華富貴 利堯 2564 2019-04-13 21:30:00

  陳容一進(jìn)自己的院子,就遇見了正打算出門的姜銜。

  他一看見陳容,眼神都亮了:

  “還好回來了,令儀要是再不回來,為夫就得去尋妻了……”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妻子,見她全須全尾的,這才放心下來,出于謹(jǐn)慎,還是問了一句:

  “怎么去了這么久?娘沒有為難娘子吧?”

  陳容揣著明白裝糊涂:

  “夫君在說什么?令儀是去小姑子那邊兒了,關(guān)娘什么事?。俊?p>  “去阿照那兒了……”

  姜銜百思不解,眉頭都糾結(jié)成一團(tuán)了。

  她這個妹妹可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呆子,令儀怎么就得了她青眼呢?要是令儀被她影響、移了性情可怎么辦?

  陳容用手撫平了丈夫眉心的痕跡,關(guān)心道:

  “怎么了?可是小姑子有什么不妥?”

  姜銜輕輕地抓住了妻子柔軟的小手,心中只覺甜蜜,回道:

  “那倒沒有,為夫只是好奇罷了,令儀不知,阿照性子冷傲,平時都不怎么搭理人的!”

  冷傲?這形容挺貼切的!陳容想起前世的姜循,眼睛長在頭頂上,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可不就是冷傲嗎?不由噗嗤一笑。

  “娘子怎么笑了?”

  姜銜看見妻子臉頰上的梨渦,心中一動。

  陳容咳了兩聲,才解釋道:

  “令儀倒覺得小姑子人挺好的,不像是夫君說的那種人……夫君請看!這還是走之前小姑子贈予我的回禮呢!”

  陳容從茜羅手中取出了那方徐公硯,一個勁兒地替姜循說著好話。

  姜銜半信半疑地從妻子手里接過硯臺,細(xì)細(xì)地端詳起來,這是方“奇觀”硯,硯臺上有雕刻的蟬、陰刻的松,以作裝點(diǎn),旁邊還刻有幾行小字。

  姜銜湊近一看,竟然是顏魯公的書法細(xì)刻和書法奇觀!

  “這、這……這真是阿照送給你的?”

  姜銜聲音都顫抖了,這可是顏魯公的硯臺,說是價值連城都不為過!

  陳容見他這模樣,想笑卻強(qiáng)自按捺住了,欣喜道:

  “是啊,夫君你瞧,小姑子多喜歡令儀呀!怎么會是你口里的那種人呢?”

  姜銜簡直有口難言,他作為親生哥哥都沒從妹妹手里收到過這種東西,怎么媳婦和她一見面,就得了如此大禮呢?

  誒!還真是哥哥不如嫂嫂呢!姜銜居然嫉妒起陳容來。

  不過,妹妹能和妻子處得這么好,也算是件好事吧!

  姜銜總算是想開了,看著妻子狐疑的眼神,硬著頭皮答道:

  “是為夫誤會她了……阿照她畢竟是女眷,我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面面俱到,以后還指望著娘子多多照顧阿照了!”

  “當(dāng)然,這是令儀應(yīng)該做的!”陳容看著姜銜,十分理所當(dāng)然。

  姜銜嘆了口氣:“那為夫就放心了……咱們往屋內(nèi)走吧,在這兒站著也不是個事兒?!?p>  于是陳容就被姜銜牽著往院內(nèi)走。

  也是這是個好時機(jī)……陳容腦里閃過一個念頭,提前一步,挽住了姜銜的胳膊,撒嬌道:

  “令儀有件事想向夫君打聽……”

  被挽著胳膊撒嬌的姜銜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吞吞吐吐道:

  “娘子……請說!”

  陳容感受到了姜銜一瞬間的僵硬,在心里偷笑,于是將半個身子也靠了過去,還使勁兒蹭了蹭,嬌嬌軟軟道:

  “令儀見小姑子年紀(jì)也不小了,在想她是否已經(jīng)許了人家……也不知是哪家這么有福氣?”

  “……好像還沒有吧?”

  姜銜都快要忘了這事兒,多虧媳婦提醒他了。

  “還沒許人家……”

  陳容心中一凝。

  前世她和姜循關(guān)系不好,所以姜銜也不在她面前提姜循的事,陳容也不關(guān)注這個小姑子,直到姜循出嫁了,二人的關(guān)系都沒改善……

  所以陳容早就記不清小姑子到底嫁給誰了!

  這也不能怪她,前世姜循五六十歲就走了,那時候姜銜還在,不過兩人關(guān)系早就不比從前了……

  陳容至今還記得自己得知姜循死訊的那一天。

  那日,早已成為首輔的姜大人破天荒的提前回了家。

  陳容正在院子里看戲,臺上唱的正是《游園驚夢》,只聽臺上俊俏的小生纏綿婉轉(zhuǎn)地唱道: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姐姐,和你那答兒講話去?!?p>  “哪里去?”嬌俏的小旦拉長了尾音,輕柔婉轉(zhuǎn)。

  “那……轉(zhuǎn)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lǐng)扣兒松,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沾,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p>  小生唱得那個百轉(zhuǎn)千回,輾轉(zhuǎn)難眠。

  二人合唱道:“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好一個柔曼悠遠(yuǎn)、回味悠長!

  五十六歲的陳容聽得如癡如醉,竟留下幾滴眼淚來。

  “老夫人,您這是……”

  一旁的茜婆婆見了,趕緊掏出帕子,給陳容擦眼淚,不免埋怨了兩句:

  “是您老人家說太冷清,嚷著要看戲,您本來好好的,這戲一看,得,又惹得您哭了!要依老奴看,這戲也沒看頭,還不如將這戲班子趕出去得了!”

  臺后的班主聽了這番話,冷汗直流。

  這要是今日被趕出姜府,明日就會傳的人盡皆知,他這戲班子也就不用演了,還是趁早收拾東西回鄉(xiāng)下種田得了!

  臺上的臺柱子青衣小旦也是急的險些忘詞兒了!

  要知道這姜府,可不簡單,這可是那位首輔大人的府邸,要是今日在這兒出了差錯,他們戲班可全完了!她也落不得好!

  “瞧你說的……哪里需要如此大動干戈?”

  陳容整個人歪在搖椅里,搖搖晃晃。

  “這出《游園驚夢》本就容易引人落淚,老太太我哭了,才證明他們演的好呢!”

  就是,就是……班主和青衣小旦心想道。

  “不過這靡靡之音聽多了,也確實(shí)傷身,還是換一出戲吧!”

  陳容抬抬手,就有丫鬟送來了茶水。

  茜羅這才滿意了,對著戲班里的小廝,交代道:

  “我們老夫人的話,你小子也聽見了吧?還不趕快告訴你們班主去!”

  小廝聽了擦了擦汗,連忙應(yīng)下了,就去臺后尋班主去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臺上又換了新戲。

  “冷冷十月天北風(fēng)緊緊吹,昏昏落日時武松野店醉,一手拿棍棒敞衣挺胸膛,踉踉又蹌蹌醉步上景陽……”

  伴隨著一段敲鑼打鼓的念白,一位魁梧武生上了場,他翻了個跟頭,繞著舞臺走了一圈兒,中氣十足地唱道:

  “狂風(fēng)陣陣,怒吼聲聲,我武松步步向前行,走向注定的獨(dú)木橋……我好似過河的卒子

  ,莽莽山林中前行有大虎……”

  陳容聽了足足兩段,才聽出來這是哪出戲,對著茜婆婆說道:

  “這是《武松打虎》……倒是比《游園驚夢》鬧騰!”

  “總比先前那出讓您聽了傷心的好!”

  茜婆婆看這出戲越看越順眼。

  “你真是……”

  陳容本想取笑兩句,話到嘴邊繞了兩圈,終于是咽了下去。

  “夫人……”

  姜銜不知道幾時來的,他突然一出現(xiàn),把陳容和茜婆婆兩個人都嚇到了。

  陳容連忙給茜婆婆使眼色:他來了多久了?

  茜婆婆搖搖頭:老奴也沒注意!

  陳容只好擠出一張笑臉,關(guān)心道:

  “老爺今日怎么回來的這么早?……茜羅,還不給老爺端個座來!”

  “不用了……”

  姜銜站在那里,身形佝僂,形容狼狽,毫無平日首輔大人的威風(fēng),眼底一片陰霾,深得陳容都不敢多看。

  陳容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叫停了臺上的戲,問道:

  “老爺可是出什么事兒了?”

  姜銜看了她一眼,眸子低垂,沉默了半晌,答道:

  “阿照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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