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仙族,消失了?”夜梟遠遠看到瀧啟消失、瀧文奔潰,一切都已塵埃落定,走向終結(jié)。
“終于結(jié)束了?!饼埮锌溃炝藗€懶腰。
“結(jié)束……”圣古重復(fù)了一遍她的話,轉(zhuǎn)而搖著頭苦笑道,“一切才剛剛開始。”
說罷,不知從哪拿出來一只精美的盒子,向瀧文他們走去。
瀧文哭夠了,站在原地,任圣古拉著,走到瀧啟沙化的尸身前。
圣古遞上那只盒子。
這是月人交給圣古的,那日,她知道了圣古打算入駐人間的打算后不久,便給了他這只盒子,圣古現(xiàn)在想來,恐怕月人她早就知道了結(jié)局。
瀧文呆呆地接過,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捧著、站著,只是動也不動。
沈鳶比他要有準備的多,她從兩年前,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想象過,悲傷過,但她知道,這是唯一能走的道路。
沈鳶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捧起車輦上,瀧文成沙的尸身,一捧、一捧地,緩緩撒入骨灰盒中。
她已經(jīng)活不長了,在死前,能親自安置好他,總算能放心死去。
瀧文看著自己懷中那個小小的盒子,仍無法接受,能把他抗在肩上、能把他高高拋起的大哥,怎么變成了能被裝進盒子中的粉末。
直到沈鳶把所有的細沙都裝進了盒中,圣古鄭重地蓋上盒子,瀧文才突然清醒般的意識到,他的大哥,真的不在了。
瀧文忍不住抱著盒子,跪坐在地,哽咽出聲,沈鳶做完這最后一件事,也如力竭般,緩緩坐在瀧文身邊,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摸著他的頭。
“阿文,姐姐要走了。待我死后,把我的尸體化成粉,我要與啟,待在一處……”
瀧文猛地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藍姐,藍姐你帶我一起走吧!我不要一個人活著,你們都不在了,留我一個人,我要怎么活啊藍姐!”
沈鳶捧著他的臉,滿臉心疼:“即便與你身邊的人都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要按時吃飯,要早睡早起。只要活著,你總會認識新的人,產(chǎn)生新的聯(lián)系。以后,你就是人間的北皇,你要憂國憂民、做個好皇上,你還要查出兇手,為你的父兄報仇。”
“父皇、大哥、藍姐,你們都不在了,卻要我一個人為了責(zé)任、為了報仇活著,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父皇與大哥一定也不忍心我一人孤孤單單活在世上……藍姐,讓我與你一起去找他們吧?!?p> 在瀧文的雙眼一片迷蒙,淚水遮住了他的視線,在說出最后一句話后,他感覺到沈鳶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的眼淚被一雙枯槁的手抹去,他看清了她的臉,只是,眼前的不再是寵他的沈鳶,而是他從前未曾見到過的,沈鳶身為武將、不怒自威的容顏。
“北皇寵愛你,可他不僅是你一人的父親。你大哥,也不僅是你自己的大哥。他們同時,還是這個人間的皇上、皇子!若他們之間有一個人活著……若我,我還有命能活個三五十年!都不會讓你擔(dān)上這份重任。只是,他們都不在了啊。瀧氏一族,就只剩你這一條血脈,你瀧氏的江山,瀧氏的百姓,他們除了托付給你,又能如何?!”
沈鳶抓住他的衣領(lǐng)的力道,已是盡了全力,她多想把自己的怨恨、憤怒灌進瀧文的身體里:“別讓人間至尊,瀧氏皇族,斷在你的手里……”
這是沈鳶給瀧文的最后一句話,她緩緩閉上雙眼,雙手垂下,身體失去了支撐,從瀧文的肩頭滑下,倒在地上。
瀧文抱著瀧啟的骨灰,像是也跟著去了一般,若非他眼角那滴淚,圣古險些以為他已心碎而死。
“讓我們把她的尸身化去吧?!笔ス欧銎鸬乖诘厣系纳蝤S的尸身,卻不禁愣了一下: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的尸體可以那么輕。
瀧文聽到圣古的話,像被針扎到一般,抱著盒子撲倒在沈鳶的身上,不讓圣古帶走。
“不要……我不要!”
圣古卻毫不心軟,堅定且用力地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把沈鳶的尸身拉過來。
“瀧文,她已經(jīng)死了,這是她臨終的愿望。”
瀧文一邊哭喊,一邊死死抱著沈鳶的身體,卻還是被圣古拉開。
他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只能放手的感覺。
圣古雖為半妖,卻也體弱,與用了死力的瀧文一番拉扯之下,竟有些氣喘,他眼角余光看到逢生傻愣愣的站在車輦旁,忙對她叫道:“逢生,快來幫忙,幫我把沈鳶的尸身從他懷里拖出來?!?p> 逢生回神,點頭,走過來,伸手就要拉住沈鳶的臂膀。卻見瀧文抽手,一把拍開逢生的手,掌聲清脆。
“你別碰她!我恨你!我恨你們!”瀧文的呼喊,近乎尖叫,圣古借機,抽出了沈鳶的身體,駕著她遠遠躲開,以看瘋子的目光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瀧文,順便看了一下逢生毫無防備被拍紅的地方。
小黑獸不知什么時候邁著輕巧的步伐踱了過來,看到逢生呆滯的舉著手,緊盯著手背,它動了動尾巴,縱身跳上她的肩膀,用它絨絨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臉。
逢生反應(yīng)了一下,安慰似的撓了撓它的脖子,小黑不由自已地發(fā)出呼嚕嚕的聲音。
圣古把手上的沈鳶交給月人,自己站到瀧文身邊,看著周遭滑稽定格的畫面,大聲說道:“舊皇已死,新皇當立,有不從、不服者,殺!”
說罷,給了逢生一個眼色,逢生了然,解開了陣法,原本即將跌倒懸在空中的人們,稀里嘩啦的摔了一地,要用力砍過去的刀也如常揮舞,險些傷到他人。
那些術(shù)士們也伸展了自己的腿腳,眼見邪門的術(shù)士與鬼魅的半妖就在面前,有術(shù)士悄悄想要施展法術(shù),卻在下一秒,被從地上竄起的毒蛇咬穿了喉嚨。
大殿之前,人群之中,毫無征兆,突然之間充斥了各種五彩斑斕的毒蛇,在人們的腳下盤繞。
“我勸你們不要亂動,只要你們沒有異心,便不會有事!”龍女召出一只足有一人寬的巨蛇,她側(cè)身坐在它的身上,在軍隊邊緣繞著、以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們,在她眼里,那些手持武器身著盔甲的人猶如孩童一般,手無縛雞之力。
夜梟在圣古與瀧文上方的空中展開翅膀,身邊群鳥環(huán)繞,猶如百鳥朝凰,他眼眸轉(zhuǎn)動,掃視地面的人群:“人間新皇在此,眾人還不跪拜?!”
有些人懂得成王敗寇的道理,果斷地跪了。
有些人懼于半妖之力,顫抖地跪了。
有些人趨于大勢,猶疑著跪了。
有些人誓死不降,高喊著半“妖當誅,邪仙必亡”,他們死去了,不是死于龍女的蛇陣,就是被夜梟的短槍刺穿心臟。膿水混雜著血水,染得大殿一片狼藉。
這股鮮血,從軍中,蔓延到朝堂,瀧文把自己關(guān)在寢殿中,不曾出現(xiàn),逢生也消失了,一切都由圣古代勞。
史書記載,四國叁玖五年,人間北皇啟薨。新北皇文,為謀皇位,勾結(jié)妖異,刺殺北皇,鏟除異己?;食茄鞒珊?,群臣莫敢不從。
人間新的時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