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古茫然,他來妖都半年,幾乎日日待在殿內(nèi),除了正常起居,便是看書發(fā)呆,他可不記得自己看過什么妖都四景。
只見東籬掰著手指,對他們數(shù)道:“聽好了,我妖都四景:一景,妖王絕色;二景,群妖夜舞;三景,將軍一笑;四景,百鬼生潮。”
圣古聽罷,恍然大悟。
的確,妖王暴虐,大陸罕見,但其美艷容貌,也是舉世無雙,可稱一景。
他接著問道:“那你今日想帶我去看的,是哪一景?”
東籬像獻寶似的,豎起四根手指,激動地咬唇笑著:“四景,百鬼生潮?!?p> “恕我愚鈍,這個百鬼,是指什么?”圣古不解,大陸之上,仙妖魔人,應(yīng)沒有“鬼”這個種族才是。
“啊~”東籬理解,解釋道,“這是我們妖族內(nèi)部的一個叫法,你們不知道也很正常?!?p> 東籬不再站著,坐回原位,一副說來話長的樣子。
“我們妖族的來源,是獸族沾染了魔族氣息,化而為妖;但萬年之前,還有一些特殊的東西,也因魔族有了生命。例如一件衣服、一把梳子,像這種沒有靈魂的死物,我們便會稱他們?yōu)椤怼?p> “‘妖’修煉,需要的是與原身相近的自然氣息,而‘鬼’修煉,需要的是天地陰氣,說到底,其實他們與妖也沒有太大區(qū)別,只是一個叫法的問題罷了?!?p> “所以,每個月陰歷十五,陰氣最盛的時候,鬼族便會聚集湖邊,吸納陰氣。天地間本無形的陰氣,在他們口中會發(fā)出粼粼光芒,數(shù)量一多,層層疊疊,就像潮水般,一波一波的……”
東籬對圣古拋了一個媚眼,蠱惑道:“怎么樣?真的不想去見識見識嗎?”
圣古在她的攻勢下一片目眩,連忙這個燙手的火炭扔給逢生:“你問我有何用,能帶你出去的可是逢生?!?p> 東籬狡詐一笑:“你可別以為我不知道,逢生去不去,還不是取決于你想不想嗎?”
圣古扶著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從手指縫隙中看向逢生的臉,觀察她的表情。
雙眼微睜,眸中有神,嘴唇輕抿,雙手握緊……
那是他熟悉的表情,代表逢生對一件事產(chǎn)生了興趣,卻壓抑著自己好奇心的表現(xiàn)。
東籬恰恰說反了,應(yīng)是圣古去或不去,取決于逢生想或不想。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走吧?!笔ス欧畔掠脕戆抵杏^察的手,假意無奈地說道。
“耶!”東籬一陣歡呼。
圣古看著逢生,胸口起伏稍稍變大,眼眸平直斜向左方。
他不禁低下頭,掩藏自己得逞的笑意:這是她期待時的微動作,看來她很開心。
三人一獸在逢生“匿形”陣符加持之下,輕松離開了妖王王宮。
東籬大大地呼吸一口山下的空氣,夸張地捧著臉道:“山下的空氣!真是太清新了!”
“按常理來說,應(yīng)該山上的空氣更清新才是。”圣古毫不留情地拆穿。
“哇……”東籬嫌棄地看了圣古一眼,“你簡直比阿垚還要不解風(fēng)情,這邊走。”
東籬領(lǐng)著他們,在一處山上繞了幾繞,就來到了一處斷崖,這里能居高臨下地看到湖的全貌,是觀湖的最佳位置。
“就是這里啦!”東籬面對廣闊的風(fēng)景,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這處,是我小時候與阿垚常來的地方,妖都皆知。現(xiàn)在阿垚當(dāng)了妖王,殘暴大陸聞名,我想,應(yīng)該不會有不要命的,跑來這里搶妖王的位置,我們就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享受美景啦~”
東籬正嘚瑟著,高揚手臂,就差跳起了舞。
突然一個熟悉帶著戲謔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本王竟然不知道,王后還會用‘大陸聞名’這種詞匯?”
東籬的歡快表情凍結(jié)在臉上,她放下胳膊,頭都沒回,對身邊站著的無動于衷的逢生說:“你怕不是個假逢生吧?怎么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
“不不不,本王證明,她是真的。”風(fēng)垚右手彎曲,左手握住右手的小臂,活動著筋骨,走到東籬與逢生中間。
“本王只是今日閑來無事,出宮觀景,沒想到這么巧,還能和王后在此偶遇。”
“哈,哈,是啊,好巧?!睎|籬干笑著回過頭,側(cè)著邁了兩步,走到逢生與圣古面前,一手一個,拽住就要開溜。
“哎~”風(fēng)垚一把拉住東籬的后領(lǐng),像狐貍叼崽一樣,連同她手上的逢生與圣古,一起拽了回來,“既然來了,就看完再走吧。”
東籬回頭瞟了風(fēng)垚一眼,暗戳戳地道:“那你不準告訴我阿爹。”
風(fēng)垚摸了摸下巴,一副難以抉擇的模樣:“本王可從來不做賠本的事呢,王后這個要求……”
“一件事!”東籬放掉手上抓著的人,對著風(fēng)垚豎起一根手指,“我答應(yīng)你一件事!”
“成交!”風(fēng)垚聽了,欣然同意,撒手放了東籬的衣領(lǐng)。
“五百歲的人了,還那么小氣?!睎|籬嘴里嘟囔著,含糊不清地說道。
風(fēng)垚卻聽得一清二楚,衣袍一甩,席地而坐,回她道:“你也認識本王五百年了,不清楚本王的性子?”
“這都聽得清?”東籬更氣了,這幾百年來,他心性漸差,妖力倒是長進不少。
東籬認命地坐在風(fēng)垚左側(cè),回頭招呼逢生與圣古道:“你們快來,坐我旁邊,馬上要開始了!”
妖王側(cè)過臉來,斜著看了逢生一眼,拍了拍自己右側(cè)的地方:“逢生,坐這里?!?p> 東籬收回手,看了風(fēng)垚一眼,還是那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欠揍表情,絲毫看不出他埋在心里的情感與意圖。
風(fēng)垚是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呢?東籬心里想著。
他在她的心里,是個傲慢一些、卻還算可愛的小狐貍,如今怎么變成連她都看不透的模樣了。
東籬妥協(xié)了,無所謂地一聳肩,自顧自地看湖邊風(fēng)景。
落日已沉,只剩一絲余暉。湖邊,鬼族們聚集起來,湖中、湖岸,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逢生帶著圣古坐在風(fēng)垚右側(cè),四人一時無話。
天漸漸黑了,月亮初升,鬼族們開始吐納天地陰氣。月色之中,銀色發(fā)青的陰氣自天而降,與湖水一同翻涌,直蔓延到每一個鬼族身上。
天地間似乎雙無形的手,像傀儡師操控傀儡一般,延展出無數(shù)根絲線,操縱著湖中的千百鬼族。
如此景色,怎能無酒。
風(fēng)垚從懷中掏出兩只酒袋,一只拋給了東籬,自己開了一袋,仰頭飲了一口。
眼角余光掃到了逢生盯著他的視線,風(fēng)垚偏頭看她,舉著酒袋對她晃了晃:“你也喝酒?”
逢生搖了搖頭,她感興趣的不是酒。
風(fēng)垚輕聲一笑,笑靨如朗朗月色,又迷住了逢生與圣古。
風(fēng)垚故意似的一捋長發(fā),暗紅色的纖細發(fā)絲長發(fā)從他修長白皙的手指間穿過,光是那雙手都讓人覺得魅惑。
風(fēng)垚看都不看右邊的兩人,開口說道:“把你們的口水擦擦。”
逢生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回頭看了看圣古,已然是呆了。
在逢生與圣古清醒過來、互相交換眼神時,湖面上突然嘈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