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懸天,星點點。
柔光打在這被夜色籠罩的小村。偶爾空寂里傳來的犬吠蛙鳴,一片靜謐之下平和安詳。
透著窗欞,黃柳木刻意雕琢出來的繁花似錦,魚躍鳥飛,粗糙的刻工,如同頑童涂鴉,卻在月的映襯下栩栩如生,像有生機般活著,恰是鬼斧神工。
一個骨碌碌的大眼睛,仔細的端詳著,這夜色如水,月色似銀,黑白分明的眼睛,倒印著周遭的所有,這人細看就像畫上宣紙的剪影,鼻子眼睛嘴唇一描一畫間色彩鮮艷,如落人間彩偶,分明沒有絲毫生氣,卻在轉動的瞳孔里偏生靈動。
付師成,在這破落戶里排行老七,這個名字其實沒有什么意義,不過是付老爹當年選擇落戶大秋統(tǒng),造就的第七個有生氣的破偶。
付老爹一直以為他不是會成功的那個,因為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重復這個過程多少次,定胚—雕—上色—摧毀,定胚—雕……但付老爹堅信最終他的造物能成。
連他的名字他都給起好了,就像他之前的孩子一樣。
就是說付定成這個符號是賦予從生到死摧毀在手上的所有破偶,而他不過是最終命運的定局。
付定成既沒有慶賀幸運,也沒有劫后余生,就這樣平平淡淡接受,如他的生,一樣會如他的死,一切就是這般自然而然。
有人就會說生而為偶,哪來那么多千般萬言。
但近來,付定成發(fā)現(xiàn)他有了些許變化,像湖擲石生漣漪,地投種成綠意,萬化萬生。
付定成此時定定的平躺在床上,五指緊扣并攏,籠成一個圓,緊緊貼著腹部。
他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月色成剪影,在他空蕩蕩的腦仁里,翻滾著思緒,他可以確認這叫思考,不再是付老爹安排下來一板一眼的默劇,比如他應該怎么休息,他的雙手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緊貼股部,從他堅持的彈動手指,圍攏胸腹,他選擇了接受變化。
他發(fā)現(xiàn)這種感覺真不賴。
發(fā)生在身上的變化付定成沒有選擇告訴付老爹,他知道付老爹在追尋這種感覺,他叫它是奇跡,所以直到現(xiàn)在他還在重復著他的造物。
嗯,是第八個,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又叫什么。
他選擇了隱瞞,卻又有了愧疚,不單單如此,他對造就他的老爹產生了恐懼,卻又孺慕。
這種復雜而又矛盾,讓付定成茫然無措,偏偏自得其樂,只是會擔心突然一天暴曬在陽光底下,他害怕那個時候看到付老爹偏執(zhí)狂熱的眼神,就像他在創(chuàng)造和摧毀第八個一樣。
下意識的,付定成就想要找尋秋統(tǒng)尾的先生,是他讓自己起了這個變化,這些莫名的詞匯也是來源于他,那個秋統(tǒng)尾的塾堂,朗朗的書聲。
那一雙飽含天地滄桑,印刻萬物入心的眼眸,光正偉岸,偶爾付定成盯著看又感覺了莫名,讓他心生退意,不得不含下這變化釀就的苦酒。
拋下思緒,付定成就這樣定定望著窗外的圓月。
覺得自己和正常人不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老爹說“隔壁李大媽家才是正常人,不要嚇著了他們,”他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徒八怪
素履,往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