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身手確實是不錯,不過似乎腦子不太好使?”
那人聽得出鄒鴻是在諷刺他,也大叫道:
“仁兄也不要躲著藏著,只會冷語傷人,可敢出來說話?”
“甚好,敢不從命?!?p> 正說著,鄒鴻的腳步聲響起,影子從巷子那邊轉(zhuǎn)角處轉(zhuǎn)過身來,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左手拿著失主丟失的錢袋,右手如同拎小雞似的提著一人,仔細看過去正是剛才溜走的盜賊,這小雞還絲毫不敢撲騰。
鄒鴻一出現(xiàn),失主立馬認出來了他拿著手里的自己丟的錢袋,忙往鄒鴻跑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便是他,就是他偷了我的錢袋?!?p> 失主雖然被偷時反應異常緩慢,但是還是對偷竊自己財物的人的背影印象非常地深刻。
“二位英雄,不要再打了,你們看,我的錢袋在這里?!?p> 一聽這句話,那人正與鄭琰玉相持著的手上的勁道頓時就松了三分,鄭琰玉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見鄒鴻已經(jīng)抓到了竊賊,便與那人各自都撒開了手,朝著鄒鴻看過去。
見二人終于停了手,失主也松了一口氣,然后跑到鄒身邊,千恩萬謝地接過了錢袋,而后臉色倏然一變,抬起腿就十分兇狠地給了竊賊來了一腳。那小賊本就身材矮小,受了這一踢,連氣都不敢喘一下,全身都蜷縮成了一團。
等那失主再轉(zhuǎn)臉回來和鄒鴻說話時,臉上笑容便又回來了:
“多謝英雄,這小賊定要讓他進官府去!”
鄒鴻點了點頭,對他說:
“你先看看你的錢財有沒有缺少,一會兒我自會押送他去?!?p> 失主被鄒鴻提醒了后這才想起來,背過身去,細細地把錢袋里面的金銀仔仔細細地數(shù)了兩遍,確認是真的無誤后,再轉(zhuǎn)過頭對鄒鴻點頭哈腰地說:
“多謝了多謝了,小老的錢并沒有減少。”
他把手往袋子里一探,想要多少拿些金銀來謝謝鄒鴻,卻又想到在場這么多人,都是給他出了力的,只謝鄒鴻一個,怕是會引起來大家的怨氣,可若是都謝一遍,那……他這袋錢還不如不找回來。
失主把手從袋子里又拿出來,望著鄒鴻,眼睛都瞇起來,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
鄒鴻當下看出來這失主心里的糾結,不動聲色地替他把話接了下去:
“那便好,員外,出門在外,身上的錢財可要盯得緊些?!?p> 這員外自然是千恩萬謝:
“小老知道了,多謝,多謝諸位英雄?!?p> 目睹這邊事情已經(jīng)解決,那邊剛才與鄭琰玉大戰(zhàn)一場那人目睹真相,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這樣嗎……”
鄭琰玉撇一撇嘴,揉著肩膀上酸痛的肌肉朝鄒鴻走過去,嘴里面還嘟囔著:
“我早就說了……”
拿回了錢袋的中年人沒有給在場人打招呼,悄悄地溜了,畢竟他現(xiàn)在可學到了,身上帶著這么多的錢財,最好還是低調(diào)一點。他看鄒鴻談吐氣質(zhì)極佳,提著那小賊的動作又那么熟練,心里猜想他可能是官服的人,也就不疑有他,把賊交給他處理。
其他的人見失主走了,有的笑,有的罵,有的走過來與鄒鴻招呼兩句,也都漸漸散去。很快小巷子里就只剩下四個人:鄭琰玉、鄒鴻、還有那個小雞一樣被鄒鴻拎著的賊以及半路殺出來截斷鄭琰玉的人。
當這人是誰?想必已經(jīng)很明顯,他就是一個月前從霽都先回了家,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了以后,便來崇禹城找聽潮清平司報道的殷英,碰巧也是今天剛剛進城。
殷英自五月初七早上離了霽都,目的是帶著右主簿青方皓的書信要去聽潮府的崇禹城,作為那個暫缺人手的“新計劃”的一份子。
他先繞道回了豐華府的釜城,侍奉了許久未見的父母幾天的時間,在這期間他也將自己所帶回的金銀全都購置為不動產(chǎn),為家里添了些許田地與宅院,為父母的生活質(zhì)量帶來了質(zhì)的改變:殷英的阿爹阿娘,以前只能靠幾畝地種糧食過活,現(xiàn)在就可以靠收租過日子了。
在打點好家中的諸多事情后,殷英便作別雙親,騎上青方皓那匹帶著戰(zhàn)馬血統(tǒng)的牝馬,不緊不慢地朝崇禹城來,一路上也看了不少家鄉(xiāng)久違的景色。
他慢悠悠地走了四五日,所經(jīng)過的地形由丘陵矮山的重巒疊嶂變成了一馬平川,繚繞的濕潤霧氣也都消散,官道的兩旁都是青草翠蔓,數(shù)以頃計的農(nóng)田整片整片地挨在一起,田里面注滿了從不遠的小河道里渠引過來的清澈的水,殷英也知道自己就已經(jīng)來到了聽潮府地界。
不過來到聽潮府并不意味著就到了崇禹城,若是從總路程上看,距離還有三分之一沒有走。不過慶幸地是,青方皓給的這一匹寶貝馬兒雖然是第一次出遠門,但也并沒有掉鏈子,除了在釜城修整時換過一次蹄鐵外,殷英甚至都沒怎么管它,結果它居然也平平穩(wěn)穩(wěn)地跑了一路,在耐力方面的表現(xiàn)尤為出色。
進了聽潮府境內(nèi),道路平坦又寬敞,適合奔馬,再加上殷英出了豐華府地界后也沒有能勾動他的景色可以看了,一路上就走得極快。
到了五月廿八這一天的早晨,殷英便到了離崇禹八十里外的一個驛站,驛站的小廝告訴他此去崇禹城已經(jīng)不遠,一天之內(nèi)肯定能到以后,他便選擇在驛站休息個把時辰。那也正好是鄭琰玉和鄒鴻在雩婁山下的戰(zhàn)家莊把鄧之收拾了一頓的時候。
傍晚,殷英進城的時間要比鄭琰玉他們?nèi)齻€早了一會兒,所以一開始沒有碰到。不過他是自西門進,那一行人則是由南門進,若是時間一致了那也碰不了面,其實就算他們碰了面,也互相不認識。
殷英進城后想著今日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那清平司的公署設在何處,青方皓之前也沒有告訴他,現(xiàn)在再去打聽也來不及了,不如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討上一盆熱水沐浴一下,明天也好去見這邊的負責人。
他在崇禹城的外圍地價便宜的地方找了一間還算干凈、后院帶著馬棚的客棧,在馬棚里栓好青方皓的馬,再由伙計引著上樓,揀了一個帶窗的、能夠看見街上光景的房間。殷英押了房錢、吃了些酒肉、洗了個熱水澡,身上換了一套阿娘親手做的衣裳,便在床上躺下來。他其實已經(jīng)累極,一路趕過來也走了六七天,積累的疲憊遠不是早上休息那一個時辰能消除的。
躺在床上的殷英無意識地透過窗戶往外看,天色已經(jīng)漸漸地沉了下來,看得見街道兩旁的各種商戶都已經(jīng)點上了燈籠,紅的、黃的、綠的,大的、小的、袖珍的,高的、矮的、還有浮動著的。
每家每戶的燈光都猶如一個個光點一般匯聚在一起,把整條街道都浸染成了彩色,仿佛是一條如夢似幻的光的河流。他再往更遠的地方望去,在崇禹城的中心區(qū)域,唱夜戲的、喝花酒的地段,還有著更加明亮的燈光,再遠處的各個坊市之間犬牙交錯,把整個崇禹城都變成一座不夜城。
與霽都的方方正正,橫縱有序不同,崇禹城的坊市每一個都不是規(guī)則的形狀,街道也不總是筆直,常常會有一些的弧度,看起來更加的含蓄、柔美,總的來說,這里與霽都是呈兩種風格的。
殷英突然想起,他之前在霽都服役了兩年,卻都沒怎么領略過那天下第一城、大鄭國帝都的雄武氣勢,實在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他明天就要入職清平司,如青方皓所說、這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若是又重蹈覆轍、身在崇禹城卻無法感受一下它實實在在的氣息,那么他這輩子的憾事就勢必又要多出一件。
再望一眼窗外的萬家燈火,殷英突然興起:“何不趁此機會到城里夜游一趟?反正今天自己還是個閑人,明天的事情,那就等明天再說?!?p> 興致一但起來后就非常難再收回去,殷英將身上不多的錢財帶身上,剩下的行李都放在了房間里,他找店里的伙計討了鑰匙鎖了房門,再預定了一份夜宵,下樓出了客棧便要往城中心走去。
崇禹城還有些與霽都不一樣的地方是,這里沒有在天子腳下,也就沒有政治中心的職能,所以崇禹城的商貿(mào)政策更加開放,商埠區(qū)也會更加的寬闊。
殷英上街往崇禹城里面走,穿過好幾條十分繁華的街道,正想著這聽潮府首城果然名不虛傳,突然就有一個身影從他身邊竄了過去,差點把他撞倒。
“怎么回事?也不長長眼睛?!?p> 殷英心情大好,再加上他性子也一直沉穩(wěn),并沒有去找那人的麻煩,繼續(xù)走他的路。
不過一會兒就又有一個人從他身邊跑了過去,再過一會兒他又聽到耳后一陣騷亂,好像是有更多的人跑了過來,似乎還有人在喊著:“抓賊!”
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皇城御衛(wèi)的一員,不過殷英在內(nèi)心意識里還沒有習慣新的身份,仍然把自己當做是正義當仁不讓的維護者,下意識地就跟著剛才那人,追了上去。
所以誤會的起源只是因為鄭琰玉跑得太靠前了,緊緊地咬著竊賊不放,把其他人都落在了后面,就被這個半路加入捉賊隊伍的殷英當成了竊賊本人。
當殷英在后面看到鄭琰玉在墻中間的巷口轉(zhuǎn)角處呆了一秒再往巷子里去時,就更加覺得他就是那個竊賊了。在殷英的職業(yè)經(jīng)驗里,這往往是竊賊在慌亂之中要擇路而逃的驚恐表現(xiàn)。
眼里面只鎖定了鄭琰玉的殷英,眼神捕捉到他身體上有準備發(fā)力的動作,誤以為他是想要加速逃跑。
“這可不行啊?!?p> 殷英想道,于是他當機立斷地沖上去出手了,鄭琰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來二去之下,事情便如此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