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田光
李信率隊離去,荊軻亦是不敢多留,兩人匆匆離去。
高漸離忍著傷痛,一路顛簸,不曾喊上一聲。好在路上也再無追兵伏擊,一路順風順水回到了燕國。
在高漸離的住所內,荊軻開始照料著受傷的他。好在他的朋友,收到消息,前來幫忙。
這是一個三大五粗的壯漢,他幫著叫來醫(yī)生,還管著他們肚子問題,解決了不少麻煩,讓他們沒了后顧之憂。
在荊軻的印象里,這人他認識,是個狗屠夫。在歷史里,高漸離與狗屠夫是他最后的朋友,也是最肝膽的朋友。
“你們就是英雄!”狗屠夫吼著粗嗓門,對著他們說。
“哪里,其實都是荊軻兄的本事,如果沒有我,這事會更順利的?!甭犞@話,高漸離卻黯然。
荊軻也沒去理會,高漸離是性格索然,總是自我猶豫,戚戚憐憐的模樣。
只不過,狗屠夫這英雄兩字讓他麻木。
救的是一國太子,高漸離受傷,也不見他們燕國朝堂之上有人來問寒問暖下,更別說什么物質上的支持了。
荊軻不怪自己,畢竟他這一條命,沒有墨家就沒有他。只是高漸離就可悲了,怎么說也是為國受傷,落得獨自悲傷,也難怪高漸離會有這般性格了。
現實總是這么諷刺!
朝堂無情,荊軻卻不敢不義,畢竟高漸離是為他而傷,所以他也就安心地住下。這一晃又是半年,在兩人的精心照顧下,高漸離的傷情得到了恢復。
“兄弟的傷已無大礙,我們兄弟三人今天就好好慶祝一番?!惫吠婪蛘f。
“好說,我們三人今天就酒中論個高低,荊軻兄,我們本事不如你,不知酒量.......”高漸離難得豪爽,看著荊軻笑了。
“這........”荊軻語塞。
這半年時間,高漸離所有支出費用全部都是由狗屠夫來料理,而自己此時已是囊中羞澀,正所謂一錢難倒大壯漢,他怎敢想著那種揮霍瀟灑的生活。
不過,狗屠夫卻不知內情,看著他的神情,大聲地說,“怎么一個大英雄,喝點酒就變娘們啦?”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荊軻只能哭笑。
是夜,高漸離家中,三人分庭而做,狗屠夫搬來三大壇的酒,一人一壇,暢懷喝開。
荊軻見著狗屠夫豪爽,本以為他酒量可以,而高漸離最次,自己居中。未料,這才半壇下去,狗屠夫倒是先倒下,腦袋擱在案上。不多久就響起了鼾聲,口水隨著嘴角溢下,淌了半桌。
把酒言歡,快意人生!
高漸離仍不見迷糊,抱起酒壇,對著荊軻推過,仰頭狂飲而下。
.......
....
隨后一段時間,只要狗屠夫時間有閑暇,他就要來找荊軻來論酒。因為他喝不過荊軻,不服,然而每次都是他先醉。
漸漸地,在醉沉的日子里,荊軻開始清醒了。
這里面有問題,先不說仗義兄弟,這三天兩頭這樣的喝酒,這狗屠夫也太敗家了吧。
在古代戰(zhàn)國的時候,時常喝酒可是達貴之人的生活,而一個宰狗的屠戶,哪里有這家財來敗。
有好幾次,荊軻想開口問起,然而都未想到合適的啟口理由。這事也就裝著不知,一推再推,如此又過了一個月。
那一夜,又是與往常一般把酒言歡之時,賓客不約而至,來人是高河,還有一半老之人。
行過禮,端上酒,五人同坐再飲,如此酒過三巡。高河替著做了介紹,并高度贊揚了此人。
這半老之人,名叫田光,
“義者,大士者,心懷大燕,不圖名,不求利。試問,天下又有幾人能做到?”高河笑著對著荊軻說。
“高河兄弟言高了?!碧锕庑χ鴮χ吆幼骶?。
此時,荊軻才知道,營救燕子丹一事并非墨家所策劃,而是這個田光安排,他是田門一派的老大,并不隸屬于朝堂。
“燕國太子能重回燕國,振我燕國之風,全仗了荊軻大俠之力,我田某敬佩你?!碧锕庹f著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見著田光豪爽的樣子,荊軻亦是舉起酒壇,大飲一口說“田門主才是真正憂國憂民,我荊軻只是略盡勉力,讓您見笑了?!?p> “不知荊軻在我燕國一段時間,過得可還安好?”田光問。
“有勞門主關愛,一切滿意?!鼻G軻笑。
......
...
推杯換盞仍在繼續(xù),荊軻后面也知道了狗屠夫與高漸離亦屬田門。田光是燕國的處士,有個很好的稱號,節(jié)第二十編俠。
處士也養(yǎng)刺客?
荊軻酒已喝高,迷糊中有了這個念頭。
不過他再迷糊也聽出了田光的想留之意,荊軻爽快地應下。
這個問題其實無關酒喝高喝低,其實是他心甘情愿的。這里是他宿命中的最后一站,荊軻心中很清楚。還有他顧忌了上官蓉的安全,鬼谷已回不去了。
既是如此,何不既來之,則安之呢?
荊軻如是想過,已微微笑起,再次提起酒壇子,猛喝一口。
“今夜大家如此暢懷,有好酒怎能無好曲呢?高漸離不才,愿斗膽奉上一曲,來助酒興?!备邼u離說。
“好!”狗屠夫嚷著粗嗓門說。
荊軻三人亦是點頭。
見著高漸離取出筑,輕放于于按上,纖柔的細指就如優(yōu)雅的女孩一樣,緩緩舞動,一個一個旋律從琴弦悄然蹦出。
荊軻放下了手中的酒,微微閉眼,靜靜聆聽起來。
高漸離的曲風永遠是那般的低沉,那般的憂郁,就如一個幽幽之女在悄悄傾訴著心中的情懷。
曲漸漸彈著,荊軻進入感覺,兩個手指合著節(jié)奏,輕輕地彈著案面。這是他熟悉的曲風,他記起在遙遠的上一世,寂寞的他是如何度過惆悵的長夜。
合著曲聲,借著酒興,他想起了上官蓉,已情不自禁地啟口.......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頭。
.........
...
上官蓉!
荊軻心中的痛。
臨了兩世,依然沒個結果,荊軻心中酸楚。
刺客,一個不配有愛的刺客,他的一世會剩下什么......
荊軻微閉的眼角在淡淡地濕潤,滲出的淚珠在燭光下搖曳著動容的思愁。
荊軻不知道,高漸離聽著他的詞竟然能和上自己的曲,他震撼了。這詞,絕妙無比,甚至比自己的曲更讓人動容,他雅興大起,彈得更賣力了。
荊軻還有這般本事?
不是只是功夫很厲害嗎?
狗屠夫亦是愣住了,他是個粗人,聽不出這詞的高雅。不過他知道這詞與這曲,會是搭配得如此的完美,讓人聽著想落淚。
這是為什么?
狗屠夫看到了荊軻眼角的淚,自己亦是笑著濕潤了眼圈。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荊軻不僅功夫可以,有情有義,還有著如此才華,真是難得的奇人。
田光亦是暗中贊嘆,他哪里會知道這詞是出自遙遠未來的大詩人李清照呢?
他撅著胡子,看著獨自借酒傷神的荊軻,深深壓低了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