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悲風(fēng)雖是打頭之人,卻毫無將領(lǐng)之氣。郭清深知寧定遠(yuǎn)最為忌諱氣勢在他之上之人,蕭悲風(fēng)如此模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一個人若是扮久了一個樣子,那他許是這輩子都變不回去了。
蕭悲風(fēng)身旁倒是站著一個引人注目的少年。
他一襲緊身勁裝,身姿矯健面無表情,五官端正棱角分明,黑發(fā)高高扎起,劍眉斜飛入鬢,紅眸如血目光似劍,一身殺伐戾氣,猶如地獄里走出的修羅。
郭清覺著此人好生熟悉,不單是指面孔,而是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氣息。他忽然想到了戒空,莫非這人正如戒空一樣,靠著某個門派的技藝給換了面容?
郭清正思索之際,忽聽得蕭悲風(fēng)大喝道:“先放箭!再猛攻!”
三隊弓箭手得令之后,立刻彎弓搭箭。郭清本想下樓阻攔,但此時已晚,便隨手抄起了一塊瓦片,向隊伍中擲去。
那瓦片本來有如瓷碗那樣厚實,毫無鋒利之處。但郭清用劍,用的是手腕的力,此時瓦片飛出,伴隨著一陣尖銳的風(fēng)聲。青光一閃,瓦片直刮弓弦。
一片還不夠,郭清擲出的是兩片!
兩道青光劃過,“嘣嘣嘣”幾聲急響,二十張弓弦應(yīng)聲而斷。弓箭手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由得嚇得臉色蒼白。剩下的一隊弓箭手已然收起了弓弦,四處張望,到處尋找暗器的來源。卻在身后的雪松之上,嵌有兩片瓦片。
蕭悲風(fēng)見狀,怒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快拿起弓來!”
此話剛出,又是一道青光閃過,直擊蕭悲風(fēng)坐下戰(zhàn)馬。
可蕭悲風(fēng)不是吃素的。
他能在寧定遠(yuǎn)一進蒼州就被拉攏,他能坐穩(wěn)“云龍風(fēng)虎”四大將的位子,他能當(dāng)上北寒盟的副盟主以及現(xiàn)在的正盟主。
靠的都是自己的一雙沾滿鮮血的手。還有他那一直緊繃,從未松懈的神經(jīng)。
瓦片還未擊中馬的時候,他便躍起。
而后他便做了三件事。一是拔劍,二是躍上屋頂,三是將劍刺向郭清。
這三件事一氣呵成,只用了平常人眨一眨眼的功夫。
很快。
或者說,他自認(rèn)為很快。
因為郭清比他更快。
在他那一劍刺出的時候,郭清便輕挑“驚鴻”,點中了蕭悲風(fēng)拿劍的手。
樓下眾人只聽見了蕭悲風(fēng)一聲慘叫,便見到一個人從樓上滾了下來。
是蕭悲風(fēng)。
當(dāng)然是他,還有誰能夠動得了郭清?
“扶走蕭盟主,我去會會他!”
說話的是那個少年。
他拔出腰間佩劍,躍上了屋頂。
郭清故意向后退了幾步,故意讓這個少年上來。
“怎的就這么上來了?我可是占據(jù)了有利位置,我若是不讓他,他此時便是身首異處了。”郭清盯著這個少年的臉,心中充滿了疑問。
這人若真是他某個熟悉的人,便不會就這樣冒失地躍上屋頂。在郭清結(jié)識的人之中,還真就沒有武功低下的。
“看來,我不該讓你上來?!惫鍑@了口氣,他實在是不愿意讓這些熱血的少年丟了性命。
可是他的話還未說完,少年便向他攻出了三劍。
快劍。
如同郭清使的一樣快。
他眼睛里也閃動殘酷的、野獸般的血色的光,仿佛他生來就是為了殺人。
他的劍精準(zhǔn)而有力,他揮劍時,自手肘以上的部位,都像是沒有動,只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劍刺出來。
像極了。
郭清心頭感嘆。
像極了自己。
不僅是使劍的動作還是出劍時的眼神,都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只是郭清現(xiàn)在的劍術(shù)已臻入化境,同樣是刺出的劍,力道卻不似這個少年一般蠻狠,而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郭清仿佛是在和過去的自己對劍,可這個年輕的自己,破綻實在是太多??沼幸簧韯πg(shù),空有吃人的氣勢,卻被郭清毫不留情地拿在手中把玩。
郭清的手腕巧妙地運轉(zhuǎn)著,劍光自他手中刺出來,就像是爆射的火花。少年刺出十五劍的時候,郭清已刺出了二十劍。
少年落空了十五劍,而郭清卻刺中了十劍。
十劍都不在要害。這是郭清第一次在生死對戰(zhàn)之中對人手下留情,他本想傷了這少年幾處無關(guān)緊要的位置,讓他知難而退??蛇@少年卻是越攻越猛,仿佛忘卻了自己生死,或者說是就算是自己死,也要殺了郭清。
郭清的眼睛里射出了奇異的光,他心中對這少年似是有著不一樣的感情。這是一個孤獨的劍客特有的感情。
若是十年,或是二十年后,這少年劍術(shù)有成,那時的郭清就會有一個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郑皇窍瘳F(xiàn)在一樣,一把“驚鴻”無處覓敵手。
“你走吧。”郭清又是一劍,再次刺中了少年的左手。
現(xiàn)在少年全身已中了二十余劍,竟被郭清全數(shù)避過了要害,只是再這么刺下去,光是流出的血也足夠送少年去見閻王。
郭清一心想放少年走,卻一直沒有去刺少年的右手。只要右手還能動,劍就能動,少年便還要再刺。
只是他現(xiàn)在的行動已經(jīng)變得無比緩慢,步伐慢了起來,劍也不再快。
郭清很輕松地避開了少年的又一劍,淡淡說道:“你走吧,回去好好練練,過個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再來找我。”
少年沒有說話。
他的劍代替了一切語言。他用盡了一切的力氣再向郭清刺出了五劍,這五劍竟與剛才招式全然不同,劍招之中好似還夾雜著刀法。
這使得郭清想起了昨晚陸近羽用劍使出的刀法,刀劍之中竟有如此互通之處。
這少年的功夫定是有高人所授。郭清的眼睛更亮了,他就像是一個小孩見著新奇的玩具一般,有著無法形容的興奮和喜悅。
少年是個可塑之才,不能殺,甚至還不能傷其筋骨。
郭清等到少年再刺十五劍,總共刺出了二十劍,他便將這二十劍記在了心頭。
二十劍已經(jīng)足夠讓郭清了解這套劍法。
劍光一閃,他一劍點中少年右肩。少年的身上再添一個新的紅點,衣服卻被鮮血滲透了一大片。
劍已落地,少年已無力再戰(zhàn)。郭清緩緩地走近少年,道:“好好珍惜這條命,希望下次我來取的時候,你的劍法能夠再讓我大開眼界?!?p> 說罷,郭清一腳將少年踹下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