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大殿內的龍椅上,抬起頭便看見殿外的大雨。
這大雨的聲音,也擾得昱宗沒了批閱奏章的心思。
昱宗輕輕向后靠在這龍椅上,閉上了雙眼,捏了捏雙眉之間,望著御臺前琉璃燭臺上搖晃的燭火。
輕聲喚了一名內侍進來。
內侍跪在地上,輕聲問道:
“皇上,有何吩咐?”
昱宗坐在龍椅上望著殿外黑沉沉的天空,開口問道:
“現(xiàn)在是何時辰?”
內侍低頭算了很久,才恭恭敬敬的叩頭道:
“皇上,現(xiàn)在才過巳時,只不過這陣雨下得突然,天色才暗的早了?!?p> 昱宗聽了,沉吟片刻,才緩緩道:
“傳令下去,今夜太和宮內設宴款待南唐使臣。”
內侍一聽,有些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道:
“皇...皇上,今晚便要...”
話未說完,就被不耐煩的昱宗打斷。
“朕說了,今夜便宴請南唐使臣有何不可嗎?”
內侍急忙不停的磕頭,請求皇上饒恕。
昱宗不耐的擺了擺手,示意內侍去通知御膳房和南唐使臣。
待那內侍退出去后,昱宗才緩緩閉上眼睛,靜心傾聽著殿外的驚雷暴雨聲。
殿內昏暗燭火,一片寂靜。殿外風雨交加,響徹云霄。
盡管才剛正午,但這天色陰沉,暴雨也一直下著,不知何時才能停下。
但右相府內此刻卻是燈火輝煌,大堂內蕭命機與司徒妙才靜靜坐在太師椅上,茶臺上的溫茶冒著熱氣,剛飄起來便被堂外的風吹散掉。
一眾女眷都避開,到了司徒妙玉的園中去談天嬉鬧,只留下二人品茶聽雨。
望著堂外驟雨傾注,蕭命機略帶失神的想著什么。
司徒妙才輕抿了一口溫茶,默不作聲的看著堂外風雨,似乎也在沉思著。
靜默了沒多久,一個身著長袍的管家走進來,附身輕聲對著司徒妙才開口:
“少爺,老爺那邊來了口信,說今夜晚些回來,叫你們無需等他回來開飯?!?p> 司徒妙才輕輕轉過了頭,有些心不在焉的開口問道:
“那我父親沒說過,因為什么嗎?”
管家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就退了下去。
正巧蕭命機也轉過來,淡笑道:
“司徒小兄弟,蕭某正巧也有些事情,這便離去了。”
司徒妙才一聽,忙出聲勸阻道:
“蕭大哥,今夜就留在府上吃飯吧。我們也好喝上幾杯濁酒?!?p> 蕭命機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輕聲道:
“多謝司徒小兄弟的好意,但是府上女眷眾多,蕭某也不能可在此呆久。正好也有些事情,這便離去了?!?p> 說完施了一禮,司徒妙才見此也不多做挽留,同樣起身還了一禮,蕭命機便轉身離去。
繞過弄堂畫廊,來到府門前,點頭對替他打開府門的看門人表示了謝意,將手中的油紙傘輕輕撐開,便施施然步入了雨中,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暴雨下的不停,一眼望過去,城外荒原上也成了一片水洼。
守城的士兵也沒了心思細細盤查入城之人,就關了大城門,三五作伴就在舊城墻上望臺下,找了個避雨的地方,圍坐一起,掏出酒肉什么的,就胡吃海喝了起來。
倒是也沒忘記指了一個年歲最小的新兵,讓他去替這些老兵站在望臺上向下望著城門外是否有行人來至。
只見少年嘟著嘴,一臉不開心的模樣。嘴里嘟囔著些什么,不情愿的起身向望臺那邊走去。
老兵們見有人站了崗,正要開心的吃喝起來,就見放在一旁的燒雞突然被人拿了起來。
那管事的老兵剛想開口怒罵是誰這么沒大沒小,抬頭見到那熟悉而又年輕的面貌,當即就啞口無言,結結巴巴的開口:
“將...將軍?!?p> 來者身著黑色盔甲,盔甲上還滴著雨水,背上的長槍閃著銀光,一雙俊臉不怒自威,正是那司徒家大少爺司徒烈。
見到司徒烈,眾兵都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干糧,急忙站了起來敬軍禮,生怕這個將軍一怒將自己等人軍法處置了。
司徒烈瞥了一眼這些老兵藏在一邊的酒瓶,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輕聲說道:
“今天這雨下的也大,你們在這稍作歇息,但切忌喝多了酒誤事。我也去那望臺上替你們看一會,這只燒雞我就拿走了?!?p> 說完就側身走過眾人,向著那望臺走去。
眾老兵聽了這話都忙陪笑著,還有問將軍還要些什么吃食的,被婉拒了也是陪著笑容,點頭哈腰。
這些老兵心里也明白,就算外面大雨,沒有人進城出城。
但在這時候被發(fā)現(xiàn)偷著喝酒,能不被軍法處置就已經(jīng)是萬幸,更別提只拿走了一只燒雞。
老兵們見司徒烈的背影消失在城墻上拐角,才輕舒了一口氣,又圍成了一圈坐下,卻是不敢再談喝酒的事情。
少年新兵坐垂頭喪氣的坐在望臺上,想到很久沒吃過肉,又低頭感受到肚子咕咕叫著,臉上更是不開心。
正垂頭喪氣著,突然一只冒著香氣的燒雞就這樣出現(xiàn)在了自己眼前。
眨了眨眼,這才發(fā)現(xiàn)是真的,也沒多想,就從那手上搶來了這只燒雞,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剛咬了幾口,才想到了什么,抬頭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盔甲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
縱使不認得眼前這個人是誰,但是能穿的這么正式的,恐怕也是個大官。
少年新兵忙想咽下去,起來對司徒烈行個禮,卻不小心噎到了自己,眼白都翻出來了。
司徒烈一見,忍俊不禁,卻也忙輕拍新兵后背,將這少年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見少年新兵緩好了,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模樣,輕聲道:
“這里沒有什么上下級,你先好好吃著,我來替你看著這望臺。”
說完就站在了望臺前,凝視著暴雨之下的西京城外。
少年新兵一聽,也就不在乎這個大官是誰了,就專心埋頭對付起了眼前的燒雞,吃的好不痛快。
司徒烈瞥了眼吃的開心的少年,輕聲問道:
“你今年多大了?怎么想著來當兵了?”
少年埋頭吃著燒雞,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今年十六歲,當兵來就是為了賺點銀子,給小妹出嫁用?!?p> 聽到這,司徒烈的眼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愈加柔和了起來。
“我也有個妹妹,是世間上最美的女子。雖然總是會調皮搗蛋,但是我總是想去照顧她。我想若是她出嫁了以后,受了什么委屈,我怕是會殺了那個人的?!?p> 司徒烈說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在自說自話。
猛然被這雨驚得醒悟了過來,自嘲般的笑了笑。
見到少年吃完了燒雞還是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輕笑著揉了揉對少年來說有些大的頭盔。
“站好這里,待得下了時辰,在城門等我,我再帶你去吃燒雞?!?p> 少年新兵聽了,一雙未脫稚氣的臉上滿是憧憬和感激,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司徒烈,重重的點了點頭。
司徒烈笑了笑,想想沒什么事情了,便就從望臺另一側下了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