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驅(qū)逐（3）

　　星辰塔主繼續(xù)著宣判：“人間萬事萬物須得仿天相而行，所謂天地相應(yīng)。為了風(fēng)臨城的平安，我收你們五人分別看守四方以及中城，不遺余力傳授你們本事，同心同力協(xié)助太史一族渡過難關(guān)?？赡?，崔凝啊，你長得好本事！身負(fù)監(jiān)巡風(fēng)臨以西地域的使命，居然對亂石山鬼魅復(fù)現(xiàn)隱瞞不報，還膽敢安排車輛助尸骨進城市，險些導(dǎo)致那些鬼魂進城。幸虧我發(fā)現(xiàn)，叫徐奕和辛林及時趕到阻止。你真的是我的徒弟、金烏神的仆人？還是混入星辰塔的敵人奸細？”

　　崔凝痛哭流涕，辯解：“徒兒從小跟了師父服侍金烏神，對師父、對金烏神，從來沒有過二心。只恨徒兒意志不堅，著了亂石山異鬼的道，險些導(dǎo)致風(fēng)臨大亂?！?p>　　玄宸看著她，心思搖擺不定，一陣憎惡，一陣悲傷，臉色時而鐵青，恨不得一掌劈碎崔小姐的腦袋，時而心軟長嘆，總念及與崔凝師徒之情，不想下手。星軌轉(zhuǎn)動，一只手六指并攏，成筆直狀，胳膊肘逐漸抬起，伸向崔凝。后者驚恐萬分，這一掌下來，紅顏薄命，休矣休矣！

　　星辰塔八扇門中位于東方的那一扇傳來了“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真是千鈞一發(fā)之際！

　　“誰？”玄宸喝一聲。

　　見師父總算收了手，崔家小姐身子一軟，跪都跪不直，嚇癱在地。

　　“是東邊么？”

　　“咚咚咚?！闭龞|的門——星辰塔八扇門之一——又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這個方位，在外頭候著的是公子柯吧。今夜我并未宣他入塔傳授，肯定是來給你求情的?！毙防湫σ宦?，命崔凝去開門。后者暫時獲救，嚇得毫無力氣，連跑帶爬，雙手扯拽了三四遍才把門栓拉開。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焦慮至極的公子柯。崔小姐一抓住公子柯，觸到公子柯體溫的剎那，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冰涼已似死人。她用最低的聲音求救：“柯，救我?！惫涌聢远ㄓ辛Φ財n著她雙手，瞧她滿頭汗珠、面色蒼白的模樣，方知若自己晚了一步，很可能變成第一個來給崔小姐收尸的人：“放心，我來救你?！?p>　　玄宸的聲音傳來：“來的是誰，過來說話?！?p>　　公子柯連忙帶著崔小姐來到師父面前行大禮，如此危機之際，決不能亂了禮數(shù)，免得惹師父更加不快。

　　黑衣女子高坐于塔正中央，受了他一大拜。既知其來意，故意問：“你是來求情的嗎？徐奕辛林都來了么？”

　　公子柯回道：“沒有，柯是一個人過來給崔小姐求情?！?p>　　玄宸“哼”了一聲：“正好，那你就說說崔凝助亂石山鬼魂搭車進風(fēng)臨城，她為什么不該死？”

　　公子柯開口，把趕來這一路上細細想好的理由說給師父聽：“既然已經(jīng)查證，的確是崔小姐用了時空置換術(shù)，導(dǎo)致異鬼險些進城，事實無可辯駁，師父自有處置的絕頂，柯不敢干涉?！?p>　　玄宸道：“這還不錯。”

　　“可是，柯懇求師父手下留情。鐵證雖在，但其中細節(jié)尚待推敲。尸骨乘車進城，說到底，是妖邪作亂，崔小姐不慎卷入其中。師父您想，假如崔小姐不受蠱惑，拒絕給亂石山馬車，尸骨還是要進風(fēng)臨城，不可能因為崔小姐的拒絕而放棄。日子久了，總找得到辦法?！?p>　　公子柯的假設(shè)并非不可能，埋藏在亂石山的尸骨極其不甘心待在地下，多年來復(fù)仇的叫囂聲從未間斷。鬼魂迫切想要進城，自然有一千條一萬條途徑弄到車。今日是崔凝，誰知道明日找上哪家的門？可盡管如此，也不足以洗白崔凝的罪過。于是，玄宸毫不客氣地反駁：“按照你的說法，惡者恒惡。那為虎作倀，就是無罪了？”

　　公子柯趕緊辯解：“不不，并非無罪，而是應(yīng)當(dāng)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崔小姐自幼隨師父修習(xí)，師父當(dāng)然清楚她性格和習(xí)得的功力。要說性格，崔小姐聰慧靈敏善解人意，對師父忠心不二；要說功力，師父當(dāng)然比我們都清楚：亂石山怨氣甚重，鬼魂力量強大，十多年來一直是師父心上結(jié)。師父尚且除之不去，如我們幾個真遇到異鬼以惑術(shù)脅迫，加上家人性命威脅，恐怕都無法抵抗。崔小姐家人性命危險，是一時糊涂，不敢告訴師父，一步錯，步步錯，險些釀成大禍。可細想她當(dāng)時的心態(tài)，柯不敢多加責(zé)備言辭，即便是柯自己，恐怕也會妥協(xié)?！?p>　　玄宸嘆氣：“你這是在責(zé)怪我傳授你們的功夫少了。我的確有說過，世間術(shù)法門路千百條，如同樹干生出無數(shù)樹枝，樹枝再長出側(cè)枝，無窮無盡，切不可過于追求細枝末節(jié)，掌握根基力量為好。所以，我傳授更多的是金烏神信條。信仰為上，術(shù)法自有提升，不可本末倒置，被奇巧迷惑?！?p>　　公子柯趕緊道：“所以，崔小姐根基尚淺，可能辨識不出異鬼蠱惑，可能只為救下家人性命?？赂铱隙ǎ扌〗愣ㄊ菬o心之過，還求師父放過她。徐奕和辛林，還有公子季一定都愿意擔(dān)保小凝不再犯錯，求求師父饒她一命！”

　　登塔求情，成與不成，只看用何種詞匯，如何去引導(dǎo)闡說。雖算不上顛倒黑白，也有故意轉(zhuǎn)移關(guān)注點，稍稍扭曲事實的意思。

　　因此，玄宸聽了，不悅道：“你說我傳授的少，說她根基淺，可我看著，她一招‘時空置換’，心思縝密，用的恰在好處。如果不是正好碰到西城門埋藏的金烏石像，鬼車早就進城了?！币贿呍谛睦锵耄汗涌逻@個人，人前本十分木訥，腹中實有雄辯之才，可惜只為崔家小姐而用。癡心情深，可感可嘆。

　　事實如此。

　　為了救下心上人的命，多半男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來，所謂為愛癡狂。于公子柯來說，他本就有雄辯之才，只是十分含蓄，不像徐奕辛林時常人前辯論，稱得上內(nèi)秀、才氣不外露。

　　聽了玄辰的話，公子柯繼續(x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