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戰(zhàn)前困擾

　　白世唯回到特務處本部，軍官食堂還有熱飯熱菜，便去食堂扒拉了幾口飯，填飽了肚子，在自己辦公室短暫的午休后，便到了下午上班的點兒。

　　過道上陸續(xù)傳來軍官們皮靴踏在木質(zhì)地板的腳步聲，他敏銳的耳力，分辨出西面第5間辦公室向科長沉穩(wěn)而又從容，“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到了辦公室開門，“咔嚓”一聲，輕快地踏入辦公室。

　　白世唯特意多坐了幾分鐘，待科長泡好茶坐定，才在臉盆架前洗了把冷水臉，用發(fā)梳梳理了一下長度不足3cm的短平頭，犀利的目光輕掃了一眼鏡前英氣的輪廓，深邃立體的五官，烏黑亮澤的黑發(fā)，挺拔修長的身軀，整個輪廓顯得干凈而清爽。

　　這個時期，特務處的年輕軍官和特工通常理短平頭的發(fā)式，從腦后到兩鬢的頭發(fā)全部推光，上端頭發(fā)稍長齊平，留出利落的鬢角，凸出五官、顴骨、頭型，既襯托軍人硬漢氣質(zhì)，也極度考驗個人顏值。

　　白世唯整束好行裝，精力充沛地拿了中午奮筆寫好的《關(guān)于寧夏省額濟納地區(qū)日本間諜活動頻繁的情況報告》，闊步走出辦公室，去找科長向禮兵。

　　他思維迅捷，能文能武，寫個書面報告倚馬可待、一氣呵成，無須假手他人?？粗掷镅笱鬄⒌那ё植牧希扔星閳蟾攀?，又有深度對策，放在后世的公務員寫作，是一篇上乘的策論文。他雄心勃勃地敲開了科長辦公室的門。

　　“世唯啊，進來！”向禮兵一見自己倚重報告的屬下，笑容格外爽朗親切。

　　“報告科長，世唯從東方旅社回來，有重大收獲?！卑资牢ㄇ辶恋纳ひ敉钢ぴ?。

　　“哦？快說說！”向禮兵端起茶缸猛灌了一口菊花茶，興奮地從辦公桌后站起，示意白世唯一起到茶幾邊沙發(fā)坐下，詳細敘談。

　　“是，科長，我潛入到川端成一的房間，秘密探查了他所有的物品，除了一只設有密碼鎖的行李箱無法打開，其他物品和房間設施，我都仔細查驗了一圈，除發(fā)現(xiàn)墻壁上釘著一枚特制的紅色大頭針，其他并無可疑。這枚大頭針，是紅色橡膠頭，針體粗、針尖鈍，在街面上的文具行找不出此種同款，應該是洋貨，據(jù)我和組員推測，這枚紅色大頭針極有可能是川端成一和其小組成員進行秘密聯(lián)絡的暗號！”白世唯言簡意賅地說道。

　　“不錯，分析得有理！這枚針可以作為一個切入點，對川端成一接觸的嫌疑對象進行對照篩選！”向禮兵滿意地笑，示意白世唯繼續(xù)往下分析。他知道自己這位猛將不會只端著問題過來匯報，總有深思熟慮的高見，他的行動計劃嚴密得讓他這個老科長竟然挑不出遺漏，讓他對這個二十二歲的手下既欣賞又敬畏！

　　“回科長，世唯已經(jīng)把所有組員都派了出去，以東方旅社為軸心，分兵把守對川端成一的行動軌跡進行全程監(jiān)視，四支小分隊各有側(cè)重，連貫地對川端成一出現(xiàn)的各個地點、接觸的各個可疑對象進行追蹤！”白世唯運籌帷幄地匯報。

　　向禮兵暗許地點頭，從茶幾上的香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遞給白世唯，饒有興致地問：“來一支？”白世唯看了一眼茶幾上兩個煙盒、煙灰缸躺著七八個煙灰頭，便知向科長好煙，他向來潔身自好、煙酒不沾，但這一世成為特工，對于煙酒麻將這種上層和底層都通用的社交手段，他雖然不嗜好，但不能表現(xiàn)得生疏，他彎唇一笑，伸手接過科長遞過來的這支三炮臺香煙。

　　他興趣盎然地拿起茶幾上的煙盒看了看，上面寫著廣告詞：“三炮臺，今之名煙；劉關(guān)張，古之英雄?！边@是民國五大知名香煙品牌之一。除了三炮臺，還有仙女牌香煙，這種香煙以女性市場為主，深受民國名媛和電影明星喜愛，像電影皇后胡蝶、電影明星阮玲玉都喜歡抽仙女牌香煙。想到這種煙，白世唯劍眉微微一蹙，心里卻想身為名媛的郭人美會不會也是香煙客？剩下的三種名煙品牌就是哈德門、大前門、老刀牌。哈德門和大前門主要流行于上層社會，而老刀牌價格低廉，主要是平民消費。

　　白世唯修長的手指夾著點燃的香煙，把長長的過濾嘴放到嘴邊，深吸了一口，瀟灑地吐出一圈白色的煙霧，閃著火星的煙頭在他優(yōu)雅的指間忽明忽暗。

　　“口味怎么樣？”向禮兵熟練地吸了一口，瞇起深沉的眼問。

　　“煙氣濃郁，口感醇和。剛抽一口有一股中藥味，之后清雅醇和。”白世唯老道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吸煙生手。他極強的控制力抑制著喉嚨對煙味的抗拒。

　　“識貨!大人物們都喜歡抽大前門，殊不知這三炮臺才夠軍中味兒！”向禮兵過癮地深吸幾口，朗聲大笑。

　　“第一次抽煙是多大？”向禮兵閑聊地問。

　　“去陸士留學前?！卑资牢ㄍ鲁鲆豢跓熑?，略一沉吟地說。他腦海中涌現(xiàn)出兩年前去東洋留學前，在家中和父親長談時的情景，一向正色的白仲良遞給他一支香煙，讓他感覺那一刻父子間第一次有了一種平等的對話，那時抽的是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生產(chǎn)的一種喜鵲牌香煙，雖然不會抽煙，但他能感覺到煙感柔順，淡雅清香，飽滿輕盈，猶如江南閨秀，婉約、內(nèi)斂、含蓄，甘甜而不膩口，令他回味悠長。

　　“差不多我也是去上軍校前抽的第一支煙。”向禮兵若有所思地說，似乎也拉起他的回憶。他沉悶地吸了幾口，然后抬起濃眉下炯炯有神的大眼，有些玄妙地說道：“世唯啊，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F(xiàn)在是戰(zhàn)前時期，生命無常，我們要好好珍惜眼前，名利都是虛幻，人生就像戲臺，誰贏了誰就上臺，誰輸了誰就下臺，都不過是草木一世，寥寥浮生！”

　　白世唯聽出了一個中年男人對人生棋局的無奈，他不愿自己的上司被這樣一種消沉的情緒左右，赤誠地說道：“科長，人生雖然如戲，但每個人實踐的價值不同！共赴國難之時，人生該怎么抉擇？身為軍人，守土有責，在戰(zhàn)前我們必須保持高昂的斗志和必勝的信念！戰(zhàn)爭勢必殘酷，特工出生入死，即使為國捐軀，也是得其所、得其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