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制造車禍

　　白世唯踩下離合，拉動剎車，輕點油門，以每小時15公里的時速慢慢墜了上去，右腳放在腳剎，隨時控制速度，與黃包車謹慎地保持七八十米的安全距離。

　　黃包車拉得飛快，川端成一此時放松警惕，他舒適地靠在座墊，耳旁聽著車輪轱轆碾壓路面碎石發(fā)出的“咯嘣”聲，緊張多日的心情像脫韁的野馬，立刻心猿意馬起來，他嘴里愉快地哼著江戶時代的日本民歌《櫻花》：

　　“さくら

　　さくら

　　彌生の空は

　　見渡すかぎり

　　霞か云か

　　匂いぞ出ずる

　　いざや

　　いざや

　　見にゆかん”

　　川端成一閉著眼睛沉浸在抒發(fā)思鄉(xiāng)之情的憂傷小調(diào)中，眼前浮現(xiàn)出身著和服、溫柔恬靜的妻子帶著六歲的兒子和四歲的女兒站在櫻花樹下，唱著這首歌曲為他送別時的情景。

　　時光一晃六年，他整整六年沒有回到故鄉(xiāng)與自己妻兒相聚，想到這次重建木鈴小組的任務(wù)即將順利完成，他拖了許久的心臟病也該回國治療，可以向日軍參謀本部情報二課申請調(diào)回國內(nèi)工作，不禁眼眶潮濕。

　　哐當一聲，黃包車在拉出細柳巷巷口之際，停頓一下，川端成一思鄉(xiāng)情緒被打斷，他不悅地睜開眼睛，出聲問：“清水君，怎么回事？”

　　“回川端閣下，前面姚家巷圍得水泄不通，好像是一輛農(nóng)民的牛車被撞翻了！”車夫清水三郎停下黃包車，往姚家巷方向看了看。

　　“既然這樣，那就走另外一條道路出去吧?！贝ǘ顺梢徊灰詾槿坏卣f道，他繼續(xù)閉上眼睛，腦海中暢想著與妻兒幸福重聚的歡樂畫面。

　　“嗨依！”清水三郎重新拉起黃包車，往仁濟路的方向快速飛奔。

　　他于昨日按照川端成一的吩咐訂下兩張從上海黃埔港回日本神戶港的船票，他是日本陸軍參謀本部第二部支那課派來中國護衛(wèi)川端成一中佐的少尉行動隊長，三年前到中國，這次跟隨上司離開南京，他也有望調(diào)回參謀本部工作，跟自己的未婚妻完成婚禮，想到這里，他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輕快。

　　臨近中午，仁濟路上的行人和車流逐漸增多，挑著擔(dān)的小販、趕著驢車進城的鄉(xiāng)下人、騎著自行車兜圈的NJ市民、偶爾經(jīng)過的私家汽車，熱熱鬧鬧，交匯成一股川流不息的車流、人流。

　　清水三郎走在右邊的車道，前方一百米是一個紅綠燈，有一個穿黑色警士服的巡警在交通崗?fù)ぞS持交通秩序。

　　“清水君，快一些，我們從下關(guān)去浦口的汽輪是中午十二點的票，不要誤了船！”川端成一望著繁忙擁堵的交通，有些焦慮。

　　“嗨依！”清水三郎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加快腳下的步伐，向馬路紅綠燈路口飛奔。

　　這盞馬路紅綠燈燈被放置在七米高的金屬支架上，足以讓遠遠駛來的各式車輛看清，由一名交通警察手持長桿，牽動皮帶控制燈罩上放置的紅綠兩塊玻璃，交替產(chǎn)生紅光與綠光。信號燈還附有號棒，伸出時表示停止，垂下時表示前進。

　　世界上最早的交通信號燈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紀末，當時由英國人發(fā)明，是一種煤氣燈，到1920年，美國警察威廉?波茨改良煤氣信號燈，用電線和控制板制成馬路紅綠燈，在世界各國廣泛運用，當時一組紅綠黃三色交通信號燈售價僅37美元。而中國最早的馬路紅綠燈，出現(xiàn)在1928年的上海英租界，隨后在全國各大城市陸續(xù)安裝，信號顏色有紅、綠兩種，明綠色示放行，明紅色示停止。

　　兩分鐘后，綠燈亮起，各路車輛重新放行，川端成一身下的黃包車夾雜在行駛的車流中。

　　他未注意到車水馬龍的街頭，在他左后方一條汽車行駛的車道，有一輛黑色的福特A型車已經(jīng)悄悄尾隨了他十余分鐘。

　　“小心！前面有中國巡警！”川端成一仰頭看見前面走過來的兩名巡警，立即警示。

　　清水三郎一聽，心情立刻緊張，他保持鎮(zhèn)定，希望能蒙混這一關(guān)。

　　這輛黃包車是大約四五天前從一個中國黃包車夫手里買下的，他并不知道這輛黃包車沒有向當?shù)亟煌ü芾聿块T申領(lǐng)營業(yè)執(zhí)照，后來在路上見其他黃包車被巡警逮過一次，方知黃包車要有執(zhí)照，而他弄來的這輛卻是一輛未納營業(yè)捐的“黑車”，想著他和川端閣下就用這么幾天，看能否能僥幸過關(guān)？

　　這時期民國政府交通管理部門對人力車夫的管制嚴格，人力車夫要申領(lǐng)營業(yè)執(zhí)照，當時一副牌照官方價是2塊大洋，但官方限量發(fā)行牌照，因此一副營業(yè)牌照市場價哄抬到幾百塊大洋，而當時買入一輛黃包車只要一百塊大洋，因此有一些車夫是沒有營業(yè)執(zhí)照偷偷拉買賣。這些車夫如若被巡捕或者警察抓住是要被罰款的。有些巡警，整天沒事的時候，拿著大棍子在街面上專找黃包車夫的茬。他們隨時會翻看黃包車夫的執(zhí)照，如果發(fā)現(xiàn)車夫拿不出執(zhí)照，就興奮地罰車夫的款。

　　可想這時的人力車夫生活十分悲慘，他們一個月毛收入大概60塊法幣，其中每個月要納24塊營業(yè)捐、25塊車行的份子錢，剩下的十塊法幣大概是一個月的純收入，比起傭工一個月拿二十塊法幣的收入，還要窮困！

　　清水三郎自然不是體驗中國車夫的境遇，他之所以扮作人力車夫，自然是想掩人耳目，順利接近川端成一。

　　這時，他抬手故意把破檐帽帽沿壓低了幾分，腳下的步伐飛快，在與巡警擦肩而過之際，他幸運地沒有遭到盤查！

　　他心里暗暗放下懸著的石頭，繼續(xù)往前飛奔，然而繼離紅綠燈大概一二十米，耳邊突然傳來“嘭嚓！”一聲巨響，接著是黃包車哐啷哐啷撞翻在地，一瞬間自己被一股強大的撞擊力甩出七八米遠！

　　他顧不上腿上的痛楚和汩汩流出的鮮血，第一時間四下尋找川端成一，見患有嚴重心臟病的川端成一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甩出更遠，昏倒在地，他絕望地喊：“川端閣下！川端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