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沒有拒絕林充衣送來的刺繡,巴掌大的香囊花樣精致,扇墜也好看,滿繡的牡丹針腳細密,栩栩如生,想來是下了功夫的,浮生不大喜歡牡丹,卻也笑贊了幾句。
林充衣學(xué)了妙才人,日日侍奉在浮生跟前,倒叫浮生有些無奈,她偏愛睡個懶覺兒,在宮中特意叫諸妃每三日來請一次安,本以為到了檀德再不用早起,誰知這林充衣是中了什么邪,每日一大早便往春禧殿候著,害得她每日還得早起。
幾日下來,眼底都有了些青黑,采薇心疼她,找了機會,在林充衣將走時拉住了她。
采薇對上林充衣疑惑的眼神,小聲道:“林小主,您往后不必來那么早,到檀德來本就是為了避暑松快的,您每每一大早來,倒弄得同宮里頭一般了,主子苦夏,早起了脾氣也躁的很,還請小主體諒奴婢?!?p> 林充衣臉一紅,她本來也沒打算來這么早,還是丫環(huán)說來晚未免顯得太不用心了,才每日掙扎著早起,聽了采薇這話,心里頭自然是樂意的,便笑了一下道:“擾了娘娘清夢,倒是我的不是了,多謝采薇姑娘提醒,明日我晚些再來?!?p> 采薇送她出去后回屋,蒹葭正給浮生揉頭,浮生合著眼問道:“同她說明白了?”
采薇點點頭,又想起她看不見,抿唇笑道“奴婢瞧著,這幾日林小主也難受,先前好幾回見她掩唇打哈欠,眼角都泛起了淚花,一瞧便知沒睡好?!?p> “折磨本宮同時,也折磨了她自個兒,何必呢?!备∩髁溯筝绲氖?,沒好氣道。
蒹葭笑嘻嘻道:“林小主打盧才人那兒出來,就變了個人,想來是覺著盧才人討了主子的喜歡,才連連進位,便也想走這門道呢?!?p> 浮生以帕掩唇,一陣?yán)б庖u上心頭,起身往里屋走去:“本宮再瞇會兒,兩個混世魔王鬧得也太狠了些。”
昨夜也不知為何,兩個孩子哭鬧不止,哄了半宿,人才睡下,天便亮了,縱是薄荷油抹了太陽穴,也未能抵擋這陣疲意。
采薇拉下床幔,同蒹葭走出了屋。
同檀德的安靜相比,宮里頭似乎更鬧騰一些,天氣愈熱,人心浮躁,口角之事頻生。
毓昭媛掌管六宮事務(wù),是愈發(fā)的得心應(yīng)手,婉賢儀到底小家出身,先前協(xié)理也不過是浮生將一些安排好的事情放手叫她看管,真叫她裁決諸事,卻又畏首畏尾,凡事思慮不周。
相比之下,毓昭媛的表現(xiàn)就很出彩了。
李行珩遠在檀德,宮里頭的事情也由暗衛(wèi)每日寫了折子放在他案頭,看了幾日,便深覺當(dāng)日養(yǎng)德宮一事是做對了,好好的長子,若養(yǎng)于這等行事不決、胸?zé)o點墨的婦人之手,長此以往,怕是就毀了。
婉賢儀自然不知道自己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又降了一等,眼瞅著毓昭媛樣樣做的都好,反觀自己處處不順,心里早憋了一股氣。
又有檀德傳來的消息,歹人是在修淵身邊出現(xiàn)的,婉賢儀恨不得自身長雙翅膀,一下飛到寶貝兒子身邊。
反觀毓昭媛倒是極為放心自個兒親妹,一心放在宮務(wù)上頭。
聽著時采女哭哭啼啼的,婉賢儀一肚子火,擰著眉頭道:“不過就是一些冰的事情,也值得你跑到這兒來哭訴?”
婉賢儀在外人面前一貫是溫柔嫻淑的,難得見她語氣這么不好,時采女小聲抽泣著,委委屈屈得看著她,也不說話了。
毓昭媛早不耐煩了,但見婉賢儀火氣也冒出來了,不由笑說:“今天天氣較往年的確熱了些,采女位份低,分得的冰本就少,公孫才人還克扣她的冰,本就不該,倒是賢儀,往常你可不是再心善不過的人了么兒,怎的今日倒覺得此事沒什么?”
照理說帝后和賢妃都離了宮,殿中省的冰是很夠的,但大都分到了高位那兒,如采女一流又能分到幾塊呢?
往常的溫柔和善都是為了拉攏人,這時采女入宮已經(jīng)四年,卻一次都未承寵,估摸著往后就要在末品采女待到死了,婉賢儀可沒那功夫來發(fā)好心。
思及此她柔柔一笑:“公孫妹妹年歲小,想來也未吃過苦,這么一想也是情有可原,時妹妹年長她許多歲,也不必同她太計較了?!?p> 時采女漲紅了臉,眼里都是委屈,淚眼汪汪的,她本就容貌清秀,這么一瞧,倒讓人不禁起了憐惜之意,看在婉賢儀眼中就更叫她不喜了,她就是以這么一副柔弱的模樣才入了皇上的眼,自然對相似的人不喜歡。
毓昭媛卻笑盈盈道:“快別哭了,這可憐見的,賢儀不疼你,本宮疼你?!睂ι韨?cè)玲瓏吩咐道:“將本宮的冰勻一甕給時采女。”
說完話鋒又轉(zhuǎn)到婉賢儀身上:“不過賢儀這話,本宮聽著總覺著不大合適,哪有因年歲小就該旁人讓著的道理?若真說來,這時采女比賢儀小上四五歲呢,不提她,本宮還比你小上兩歲,也不見賢儀疼我,勻些冰給我這絳云樓呢?!?p> 婉賢儀臉色一僵,笑回:“這些日子昭媛行事果決,不似我半點也不懂,倒是您該好好疼疼我,教我些東西才是,也免得我什么都不會,凡事累很了昭媛,待陛下回宮瞧了,可不是要心疼昭媛,怪罪于我。”
毓昭媛也沒理她,對時采女溫聲道:“你先回去吧?!?p> 待她走了,毓昭媛才卸下面上笑容,輕哼了一聲:“當(dāng)吃是咱們一道協(xié)理后宮,皇后娘娘可從未單獨教導(dǎo)過誰,你不會便自個兒學(xué),本宮可沒那么多功夫來教你?!?p> 婉賢儀漲紅了臉,半晌才道:“待陛下回宮,皇后娘娘得知我什么都不會,全是你一人把持后宮,你當(dāng)她不會起防范之心?”
毓昭媛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露分色,看她:“本宮可沒義務(wù)教你。”
婉賢儀躊躇半晌,咬牙開口:“現(xiàn)下宮里頭除了皇后,便只咱倆有皇子,你我若聯(lián)手,才算得上是如虎添翼?!?p> 毓昭媛漫不經(jīng)心聽著,表情未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