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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至上主義

第二十章

你是我的至上主義 春花妹妹 2885 2019-04-24 20:44:31

  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個過客,最后的一個春天,最后的一場雪,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戰(zhàn)爭。

  ——保爾.艾呂雅

  相框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仿佛砸在了黎歌的心上,心中那些美好的過往,溫馨的情感,都一并打碎了。每一片破碎的玻璃片,都投射著她狼狽不堪的身影。

  陸建國從軍多年,性格剛毅穩(wěn)重,不善言辭,雖然對待陸楠潛鮮少有溫情時刻,冷硬外表下藏著他笨拙又樸素的愛,陸楠潛對待父親恭敬且崇拜,那是他人生的標(biāo)桿。雖然早知陸楠潛在江姨去世后就和陸叔叔決裂,可當(dāng)他真的以一副決絕姿態(tài)出現(xiàn)時,黎歌才直面感受到他滔天的恨意。

  對待他的父親尚且如此,那對自己呢,在痛苦中不得不朝夕相處,會有多怨恨?黎歌不敢想下去,只覺得渾身發(fā)冷,僵在原地,一步也無法挪動。

  今天的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了,電光火石之間,讓她手足無措,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一連串突如其來的一切擊得暈頭轉(zhuǎn)向,黎歌忘記了掙扎,任由陸楠潛拉著她離開。直到車門被重重關(guān)上,黎歌才如夢初醒,眼看著陸楠潛坐進駕駛座發(fā)動車子,絕塵駛離。

  離開市區(qū)后,車速越來越快,汽車引擎轟鳴,震得黎歌幾乎耳鳴,她死死咬著唇,尖叫聲就堵在嗓子口,卻憋著一口氣一聲不吭。此刻她已經(jīng)辨不清方向,只知道陸楠潛的車下了高架,往郊區(qū)某個不知名的山里駛?cè)?,環(huán)山路算不得平坦,道路兩邊的枯樹枝擦著車窗,摩擦出尖銳的聲音,偶爾和對面的車相擦而過,燈光直直地刺進她的眼睛,鳴笛聲刺耳,驚得黎歌一身冷汗。

  他在懲罰她。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某一瞬間,黎歌竟生出了和他一起終結(jié)在這里也不錯的念頭。

  可是她今天做錯了什么?黎歌回想起陸楠潛冷凝陰寒的面色,看向陸建國時,目光里有怨恨,戒備,甚至還有鄙夷……為什么會這樣?

  她想起陸建國還沒說出口的回答,黎歌突然睜開眼睛,終于尖叫出聲:“停車!”

  就算一起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陸楠潛一踩剎車,車穩(wěn)穩(wěn)地停了下來,慣性還是讓黎歌狠狠地往前傾了一下,再狠狠地摔回座椅上,后背磕得生疼,她按著胸口,強忍著嘔吐的沖動,降下車窗,深冬的冷風(fēng)灌進來,裹挾著無限的寒意,黎歌一個哆嗦,那股惡心感也消去不少,腦袋也清醒了幾分。

  原來不知不覺中,車已經(jīng)開到山頂,遠處的燈火人家靜謐又美好,總有一盞是夜行旅人的心安處,可惜沒有一個是她的歸處。

  黎歌還未開口,就聽到陸楠潛的聲音比夜風(fēng)更冷,一開口就是不容拒絕的強勢霸道:“以后不準(zhǔn)再見他。”

  陸楠潛沒有看她,只靜靜地看著車窗外,他停車的地方恰好是山頂?shù)挠^景臺,山下的景色一覽無余,車水馬龍,光影浮動,熱鬧喧嘩,那是溫暖的人間。

  黎歌看著他的側(cè)臉,陸楠潛的臉上仿佛攏上一層寒冰,剛毅硬朗,他抿著唇,似乎在極力隱忍著。

  她輕聲開口:“為什么?”

  陸楠潛輕笑了一聲,重復(fù)著黎歌的問題,又像是自我拷問,似是喃喃自語:“為什么?”他笑意冰冷地?fù)u了搖頭,他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呢?他難以啟齒。

  陸楠潛的聲音像山風(fēng)一樣寒冷,那樣徹骨的冷意,像是在山底醞釀了千百個夜晚的孤獨,他似是有些疲憊,也許是覺得這個問題問的傻氣,無可奉告,他說道:“黎歌,我以前和你說過,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問為什么,也不是所有為什么都能得到一個答案,所以,沒有為什么,你不許再見他。”

  他壓抑地闔上眼睛,不想再泄露心底的情緒,他以手覆面,擋住自己緊皺的眉頭和痛苦的神情,也擋住黎歌探究的目光。

  他不想說。

  陸建國的話在黎歌的腦海中再次響起,曾經(jīng)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讓江晚音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機,可陸叔叔卻說江姨后來沒有再打電話給陸楠潛??僧?dāng)年陸楠潛那時候的反應(yīng)和對待黎歌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無一不在證明,這場悲劇和黎歌脫不開干系。

  黎歌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指甲幾乎陷進肉里,她伸手覆在陸楠潛的手上,終于還是緩緩開口:“陸叔叔為什么會和林姨吵架呢,他們感情那么好……”她的聲音里帶著茫然,說到這里,已經(jīng)不敢也不愿再繼續(xù)下去了,她咽了咽喉嚨,還是鼓足了勇氣,像是在宣判自己的罪行:“他們吵架與我有關(guān)對嗎?是因為我,江姨才氣的……”

  話音還未落,陸楠潛忽然睜開了眼睛,黎歌嚇得手一縮,不自覺地往車門處退了退,陸楠潛欺身壓過來,目光像是鎖定獵物的豹子,閃著危險的信號,極具侵略性。他強勢地捏著黎歌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對視。陸楠潛盯著黎歌的臉,生怕錯過她絲毫的表情變化,努力抑制的怒火在此刻處在一個瀕臨爆發(fā)的臨界點,陸楠潛的聲音低沉:“他和你說了什么?”

  黎歌的下巴傳來痛意,她皺著眉掙扎卻掙脫不了,索性迎上他猜疑的目光:“沒有,陸叔叔什么都沒和我說,但我想知道,陸楠潛,你告訴我好不好?”

  陸楠潛不說話,沉默地低頭看她,他的眼神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海底,危險神秘,暗潮涌動。他久久地凝視著她,終于手下力氣松了幾分,就在他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黎歌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的眼中浮起一層淚水,滿眼的哀求:“我逃避這件事已經(jīng)很久了,從前,我不敢知道真相,也不敢去想,我怕自己面對不了,承受不住,我怕追根到底,我才是害死江姨的元兇。可是我現(xiàn)在不想這么糊里糊涂的下去了……”

  那個晚上,幾個小時前,兩家人一起共進晚餐,席間氣氛歡樂,其樂融融。江晚音還溫柔地說:“我們眉眉終于長成大姑娘了?!倍鴰讉€小時后,江晚音就因為與陸建國劇烈爭吵而心臟病發(fā)離世。

  這個疑問已經(jīng)折磨了黎歌四五年,仿佛西西弗斯,日復(fù)一日地困在愧疚和自責(zé)中,不見天日也無人赦免。大顆大顆的淚水從黎歌的眼眶中滾落,宣泄著她無從排解的絕望與痛苦,她抑制住雙手的顫抖,努力調(diào)整了情緒,讓自己鎮(zhèn)定一點:“陸楠潛,即便你在心中早已給我判了死刑,能否向我陳述所有罪狀?”

  生死無常,她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黎歌固執(zhí)地看著他,等待著一個確切的答案。陸楠潛的手被她緊緊地握住,他能感受到她汗津津的手心,那雙手還微微顫抖,那是等待宣判前的忐忑。他看見她眼中的惶恐與無助,曾經(jīng)的黎歌從不會有這樣的神情,她無憂無慮,目中有令人炫目的驕傲,那是他教養(yǎng)和寵溺出的自信,她是他盛贊的小玫瑰。

  可如今他的玫瑰在愧疚自省與自我懷疑中失去了光彩,他怎能不心痛。

  陸楠潛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黎歌順從的閉上眼睛,長睫劃過他的手心,她聽見他壓抑的呼吸聲,良久,陸楠潛的聲音傳來:“那件事……根源不在你,對不起,目前我沒有辦法說的更多,黎歌,從此以后,放過你自己。”

  不僅僅是黎歌在受煎熬,陸楠潛更是那個直面痛苦的人,黎歌錯了嗎?她什么都不知道,卻被卷進這樣的無妄之災(zāi)中,母親錯了嗎?她也同樣無辜。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最心愛的女孩子,以那樣畸形的關(guān)系組合在一起,他要如何自處?

  現(xiàn)在,他還沒有辦法坦然說出口,那些不可告人的故事,難以啟齒的秘辛。

  他還需要一些時間。

  黎歌看著他眼中的痛苦與脆弱,終究還是選擇閉口不言,她永遠也做不到去逼迫陸楠潛。

  山風(fēng)呼嘯,風(fēng)勢更加猛烈?guī)追?,狂風(fēng)吹進車廂,裹挾著什么擦過黎歌的臉頰,割得生疼,黎歌感覺到臉上的濕意,雪花在溫?zé)岬钠つw上很快融化,只剩小小的雪花棱片。

  車?yán)镆黄察o,黎歌傻傻地把手伸出窗外,直到指尖落上雪花,她才確定——是今年的初雪。

  期待已久的下雪就在這個時候悄然而至,不分場合蠻橫地闖進了他們的世界,不同于往年安靜溫柔的落雪,那么急促猛烈,帶著往事洶涌而至,紛至沓來。

  真是漫長的無盡雪夜。

春花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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