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個娘家兄弟中,徐學秋最疼愛的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哥徐學仁,而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徐學禮。
一來,徐學禮中年喪妻,鰥居九年,十分孤苦,確實值得同情。
二來,徐學禮一人撫養(yǎng)三個孩子長大成人,三個孩子都十分團結(jié)、懂事,徐學禮功不可沒,著實可敬。
三來,徐學秋剛結(jié)婚那幾年,孩子還小,家里的活都是徐學禮帶著兩個弟弟來幫著干的。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徐學仁強多了。這些事,徐學秋可是都記在心里呢。
老婆一發(fā)飆,馮永富立馬懵逼。他連忙說道:“我怎么信不過?我只是表示關(guān)心!”
其實,他是真的信不過徐巽。一旦徐巽攜款潛逃,這筆賬就落在了徐學禮的頭上。你就是不要,以徐學禮的為人,他也是一定要還的。
馮永富其實是關(guān)心自己的內(nèi)弟,但是老婆既然說話了,他就是再信不過徐巽,也不能說什么了。
然后,他又問道:“你準備給什么價?”
“八塊一斤?!?p> 如果是向繅絲廠出售蠶繭,一定會分等級,一級繭最優(yōu),二級繭次之,三級繭最差。等級高,價格也高。
但是,私人向蠶農(nóng)收購蠶繭,就沒有這么費事,都是一口價。
馮永富在心里合計了一下:“我們河口鄉(xiāng)繅絲廠這一季的收購價格是一級繭九塊,二級繭七塊五,三級繭六塊。以繅絲廠那么苛刻的收購標準,最終只能合到七塊二。二子出的這個價格,等于一斤漲了八毛錢。村里隨便一戶人家,都能收獲幾百斤繭子。也就是說,只要賣給二子,家家都能多收入四五百塊錢!”
想到這里,馮永富對徐巽說道:“這個價格你想好嗎?別到時候賺不到錢,還把你的車給賠進去!”
徐巽笑道:“大姑父,你放心,我確保能賺錢。你只管幫我賒到蠶繭就行。當然,還要注意質(zhì)量,不能讓他們噴水、摻沙子!”
因為繅絲廠刻意壓價,很多蠶農(nóng)在裝袋之前,把蠶繭攤開,用噴霧器往蠶繭上灑水。
繅絲廠有些下村收繭的人,仗著與廠里的質(zhì)檢有關(guān)系,他們往蠶繭里摻沙子,增加蠶繭的重量。那么,多出來的重量,就是他們的了。
馮永富笑道:“這個你放心,我既然能為你賒賬,當然要維護你的利益!”
徐巽說道:“那就這樣吧,大姑父。你先在村里聯(lián)系,讓大家備好貨。9月6號的晚上,你讓表哥開始裝車,我會來帶他送貨!”
“為什么非要9月6號,早一點不行嗎?”
“我跟對方說好了,9月7號交貨。不能早,也不能晚!”
“好吧!”馮永富賣了這么多年的蠶繭,頭一回見到收貨方如此奇怪,應該交貨越早越好啊。早了,還能多跑幾趟!
“大姑、大姑父,我還要回去照顧我哥,就不在你家吃飯了!”
徐巽一天跑了三個地方,先去“夢特嬌”,又找鞏旭東借車,最后來大姑家,來回奔波,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聽徐巽說還要去醫(yī)院照顧徐乾,徐學秋就沒有再挽留,夫妻二人把徐巽送出門。
徐巽坐進車里,對馮永富說道:“大姑父,我現(xiàn)在先把車子開走,等9月6號晚上,我再把車開來,放在你家里。然后讓表哥跟我一起走,拿到錢之后,我們立即回來!”
“行了、行了,我既然愿意為你擔保,你就別說這么多了!你只要記住,一旦拿不回貨款,這賬最終還是你爸來背!”
“我心里有數(shù)!”徐巽發(fā)動車子,離開周場村。
當他回到醫(yī)院的時候,徐乾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
“生意做得怎么樣了?”徐乾拍了拍床,讓徐巽坐在他的身邊,然后笑著問道。
“萬事俱備,只等東風!”徐巽端起哥哥的茶杯,喝了一口。
“瞧你這身行頭,還是‘夢特嬌’的,花了不少錢吧?”
徐巽有點不好意思:“不多,連衣服加鞋才一百八。這‘夢特嬌’是假牌子,高仿!”
1997年的時候,還不知道有沒有“高仿”這個詞,徐巽一不小心,就把二十一世紀的詞給說出來了。
徐乾卻說:“高仿?高仿也不錯了,反正一般人看不出來。你小子穿上這一身,立即顯得成熟多了,比我還帥了!”
徐巽笑道:“阿哥,我一直都比你帥,好不好!如果你覺得我是因為穿了這一身才帥的,那我改天也給你買一身!”
“我不要!這東西是侵犯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我寧愿買沒有名氣的正品,也不要這假冒的名牌!”
“那為什么我穿,你還夸我?guī)???p> “你穿那是你的事,我反正不穿!我管不了別人的事,還管不了自己??!”
徐巽搖頭苦笑,雖然是兄弟,性格卻大不一樣!
因為沒有吃晚飯,徐巽先去吃飯,再回來幫徐乾擦身子。
這么熱的天,不洗澡連覺都睡不著。但是徐乾因為身上有傷,無法下水,只好讓徐巽每天晚上給他擦一遍全身。
第二天,徐巽給鞏旭東打電話,說車子過幾天再還。
鞏旭東毫不在意地說,你大膽開,局里根本沒人找,別出事就行。
距收繭還有兩天時間,按理說徐巽可以開著桑塔納2000到處浪,但是徐巽哪兒也不敢去,因為沒多少錢了。
他從徐乾的營養(yǎng)費中拿了五百,昨天買衣服、鞋子花了一百八,加油花了五十(這年頭油價便宜,八十就能加滿)?!凹t塔山”他買了一條零幾包,又花了一百?,F(xiàn)在,他身上只有不到二百塊錢了。
他算了一下,送蠶繭的路上有可能要加油,來回還要吃飯?,F(xiàn)在不節(jié)省點,萬一關(guān)鍵的時候沒錢,那就麻煩了。
就連衣服,徐巽也是換上了原本的大汗衫、大褲衩,那身高仿的“夢特嬌”脫下來洗干凈,留著關(guān)鍵時刻再穿。
9月6號晚上,徐巽幫徐乾擦干凈身子,就換上那身新行頭,匆匆離開醫(yī)院,開車直奔周場村。
車子來到周場村口,在車燈的照射下,他看到有路邊有兩輛摩托車,還有四個穿著聯(lián)防隊制服的人站在那兒。
徐巽將車子緩緩停下,仔細打量著那幾個聯(lián)防隊員。
那幾個人也向徐巽這邊看,然后他們都笑了起來:“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二子!你真行,都會開車啦!這車誰的?”
這幾個聯(lián)防隊員徐巽全認識,其中還有徐乾的發(fā)小陳四龍,他們前幾天還去醫(yī)院看過徐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