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之上兩位窈窕身影甩著水袖，梁祝二人相對一顰一笑眉眼滿是情義。小旦斂娥眉桃花眼，臉上粉黛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舉手投足柔美又帶著幾分英氣。小生臉上略涂脂粉，眉目清秀，容貌俊美。兩人挽手咿咿呀呀唱著唱詞，百轉(zhuǎn)回腸。
可是兩人再一轉(zhuǎn)身那小生的臉血肉模糊起來，嘴角掛著邪笑，而那小旦也是笑著雙眼流出血水……
“??！”玄烊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呃喘著粗氣。怎么夢見了唱戲的？他最討厭就是唱戲的，做殺人的夢也比做這種夢好的多。
五十內(nèi)果子剛才目睹了玄烊的夢境，比玄烊看的更為清晰。這后代夢見祖上之事，多有趣。
“果子?！壁w南潯敲門。
果子說了聲進(jìn)她便進(jìn)來同他說“前幾日事情多，文璽也愛鬧，一直沒有詢問你那件事辦的如何?！?p> 果子對著她微笑點頭“都已經(jīng)查明。不過，你為何要我把海泉姬帶到你面前？”
“有一些老友的事情想要問清楚，不過，她不肯開口?！壁w南潯輕笑，現(xiàn)在抗拒交流但是她有的是辦法讓她開口。
“等到玄烊再鬧幾場，鮫綃也就必須被他交出來了?！彼室庖兹莼鞯朗康哪痈嬖V玄烊五十是塊寶地為的就是玄烊先祖留下來的鮫綃，讓他和五十有了牽扯，這鮫綃如同探囊取物。
趙南潯甚為滿意囑咐果子“這些事千萬不要對五十其他人透露，統(tǒng)一口徑只是出去找惡鬼?！?p> “是?！惫酉肫鹜獬龅囊患虑椤拔液孟瘛?jīng)見到了玄翎的鬼魂。”
“嗯？”趙南潯疑惑，玄翎明明在世，這他見到的鬼魂是誰？“你確定你沒看錯？”她再次確認(rèn)。
“不能確定，只是匆匆一眼而已，可能是我的認(rèn)錯了?！惫诱娴挠浀貌惶媲?，不敢確定。
“這事我會繼續(xù)查的。”趙南潯又側(cè)耳在果子耳邊說了幾句話，果子很是驚訝，愣了半晌點點頭“這么做……”
趙南潯注視著他的雙眸“果子，這五十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們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是對的，不是嗎？你信我?！?p> 果子咬咬牙“我信你?！?p> 她離開了果子這里就到了六號房，在邁入之前失了咒語將六號房里面的聲音和外部隔絕。海泉姬正趴在泳池邊出神，聽到了她進(jìn)來的聲音依舊面色清冷。趙南潯開口詢問“你近來感覺怎么樣？”她看見海泉姬暴露出的部分傷口已經(jīng)被阮紅菱處理過，唯獨(dú)這失去的鮫人皮是任何材質(zhì)都無法替代的，雖然比最初狀況好了很多，可依舊不復(fù)從前的風(fēng)采。
海泉姬用手捧起一捧水澆在身上“我現(xiàn)在只是鮫人的鬼魂，既沒了鮫綃又不能泣淚成珠。你們把我從冰庫中喚醒，又帶到這里大費(fèi)周章是為了什么？”
“怎么能這么說，也許我就是善意呢?！壁w南潯輕笑，自以為呃開了個玩笑。她作罷知道自己沒有那種幽默天賦“我要知道客泉的鮫綃下落。”
“你竟然知道客泉？”
“我知道的還很多，例如當(dāng)初鮫人族你二人被秦始皇抓住他被做成了長明燈，再如他又被剝皮制成鮫綃，而你棄他而逃。這些當(dāng)然不值一提，我覺得客泉遺骨的下落你更會感興趣?！?p> 這就是她攥在手心里的砝碼，不用賭什么，她一定會開口，只是時間長短。反正時間漫漫，她有的是時間和她相耗。
“我不知。”海泉姬緊緊攥住泳池邊緣一副嘴硬模樣倒是讓趙南潯發(fā)笑“愚蠢。只要你死守著這個秘密就會有更多的人對這個秘密產(chǎn)生興趣，其實了解之后也不過如此。你們自以為的保護(hù)，在我眼里有時候就是錯的。識時務(wù)者為俊杰?！?p> 海泉姬冷笑“人類都是巧舌如簧?！?p> “他們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壁w南潯輕笑離開。
院中玄清費(fèi)力的和小欒堆著之前還未堆完的雪人，小欒不冷穿著單薄反倒是玄清凍得鼻子紅了，趙南潯無奈搖頭他怎么能和他們相比呢。正巧趙文璽披著厚厚的棉服咬著東北大板磚冰棍看熱鬧她伸手拉下他的棉服遞給了玄清，趙文璽愣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他就是吃了根冰棍怎么連衣服也沒了？
玄清捂得嚴(yán)實加了件衣服更加暖和了嘿嘿笑了起來，趙文璽撇嘴給他就給他吧，反正自己也不冷，只是單純穿多點感受一下冬天的氣息。果子邊算著帳邊走出說“今年過年的開銷比去年省了些，這就意味著我們今年可以多買一條魚?！?p> “哇偶，今年能多吃一天魚了?！毙迮d奮！趙文璽白眼“一條魚就收買你了……怎么也要兩條魚。”他剛吃完冰棍順手想要把棍子扔在地上，果子一個眼神瞥過去他悻悻收回手，果子的潔癖絕對不允許他作出這種事情。趙文璽無奈回房扔在垃圾桶里。
果子漫不經(jīng)心對著玄清說“你過來，我教你怎么運(yùn)用你的能力?！?p> 玄清堆完了雪人就小跑到了果子面前，乖乖的全心信任果子。
“合眼凝神，追蹤這只鬼魂?！闭f罷手心里飛出一團(tuán)黑氣，不過半刻鐘玄清驚呼“找到了！”他開心的告訴果子這件事情，但是猛然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眼睛“好痛……”
趙南潯連忙察看移開他捂著眼睛的手，他的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紅的嚇人，她連忙喊著阮紅菱來替玄清看眼睛。
果子問“你看到了什么？”
玄清聲音帶著些許哭腔“一個特別大的古色古香的宅子，那鬼魂看到了一個女人，她與我對視了一眼，我眼睛就特別痛了?！?p> 說到這里趙南潯眼神也亮了幾分，問著果子“你放走了哪只鬼魂？”
“這……”
未等他回答趙文璽走了出來十分不悅說道“你不會利用玄清看了什么吧？”場面一時尷尬，趙文璽因為玄清受傷也著實惱怒了。
趙南潯解圍對著果子說“現(xiàn)在你快去追回來，不然九苦殿的陰差抓走了鬼魂我可不替你要回來。”
“我這就去。”果子連忙離開五十，也算是緩解了比較尷尬的局面。安頓好五十內(nèi)趙南潯也走了出去，只是隔了一條街果子就在那里等待著她。他依靠在墻上出神的想著事情，他抬眸望向走來的她不知該說些什么。
趙南潯站在他身邊嘆了口氣“你不該利用玄清去看玄家?！?p> “可你也沒有阻攔?！惫又苯诱f明輕笑“我也不會傷害玄清的，這次是個意外，沒想到玄家后人竟然還有修為極高的人察覺到了玄清。”
趙南潯嗯了一聲說道“當(dāng)初你在玄烊身上下的符招的鬼就是你放出去的這只吧?！?p> “是，這只鬼不是普通的鬼魂，是玄烊先祖馮如致。”
“竟然是馮致，也對，鮫綃的下落自然是應(yīng)該是藏起來的人找出來，我們大費(fèi)周章多此一舉?！壁w南潯喃喃道“這是最后一次，絕對不可以再動玄清了，趙文璽那樣聰明已經(jīng)察覺到了?！?p> “我知道了?！惫幽康囊呀?jīng)達(dá)到自然不會再利用玄清，不過有一點，他真的從未想過傷害玄清。
“好了，我們回五十?！?p> 馮致的鬼魂會一直糾纏玄烊他們本意就是如此，等到玄烊無法忍受的時候一定會求助果子，到時候就可以理所當(dāng)然進(jìn)入玄家。至于為什么果子要利用玄清追蹤馮致，不過是為了確保馮致到了玄家而沒被什么除鬼的或者是陰差抓住。
五十院內(nèi)趙文璽不知為何扭扭捏捏的站在門口，看見果子回來了隨便說了一句搭話“回來的挺快呀?！彼f完瞥果子還是面色清冷看不出來是否對他那句無心之話生了氣。剛才阮紅菱同他說他那話說的著實嚴(yán)重了一些，為了玄清傷了果子。他這特意等在門口待他回來道歉，可是這道歉吧，也挺不好意思的。
“那個....我們今天再買一些鞭炮吧，人多熱鬧一下，你陪我去？”趙文璽試探問著果子，果子面色全無變化挑眉嗯了一聲“你出錢。”
趙文璽笑了“好好好，果然不忘記剝削我，走吧，你開車?！闭f罷把車鑰匙扔給果子，果子笑笑隨他一起出門。
除夕夜幾人圍坐一團(tuán)，趙文璽興致勃勃的帶著玄清一同包餃子，造型奇特一如他的審美一言難盡。果子看他們手上沾著的面粉嫌棄的縮回想要幫忙的手，這個潔癖是真的無法忍受這種到處掉落的粉塵。他伸手指其中一盆餃子餡說“這里面我放了藥材，對玄清的眼睛有益處。”玄清笑嘻嘻的說“謝謝果子哥！”果子尷尬的咳咳。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小欒扒著窗戶望著外面出神，阮紅菱剛剛把他們包的一言難盡的餃子下鍋回來瞧見她一個人站在窗邊就走到了她身側(cè)，小欒緩過神問“餃子好了嗎？”
“還沒，哪里能這么快。”阮紅菱摸摸她的頭說“小欒，你姐姐的孩子南潯已經(jīng)把他送入輪回了，也不會再在人世間作為孤魂野鬼受苦。周森也找到了，他在你姐姐死后不久就開槍自殺。不過因為是自殺，墮入了十八層之中，過個幾十年才能再入輪回，也算是償還了你姐姐?！?p> 小欒紅了眼眶抱住阮紅菱嗚嗚的低聲哭泣起來，就像是個耍脾氣受委屈的孩子。阮紅菱逗她“我們高冷的小欒怎么還哭了？要是被趙文璽看見一定又嘴欠了?！?p> “謝謝你們?！毙栉亲诱媲閷嵰獾恼f出了這句話，阮紅菱嘆氣“以后別再犯傻了，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承擔(dān)?！?p> 一股暖流在小欒心里流過，這五十內(nèi)的人真的都對她很好，給了她百年以來的溫暖。從趙文璽為她求情，到五十眾人為她入鬼市求燕巢，再到如今，一樁一件她都記在心里。未來日子還長，只要有所求，她也必然有所應(yīng)。
廚房的一聲怒吼聲音傳得老遠(yuǎn)，果子滿臉怒氣，平時淡漠的面容此刻漲得通紅“趙文璽！”他聲音壓得極低，阮紅菱和小欒應(yīng)聲而去，見到廚房面粉灑了一地，不少都落在了果子青色道袍上。玄清默默躲在冰箱邊，總覺得果子哥要炸了。
果子手里緊緊握著拂塵青筋暴起，趙文璽心想這次玩笑開大了指著剛剛進(jìn)來的趙南潯喊著“老板怎么被你請來過年了？”
聽到他說了老板所有人下意識的看向趙南潯，可她身邊并無其他人，趁著這時間趙文璽想要悄咪咪的離開。果子眼尖揮手甩了拂塵把他拉了回來。趙南潯嗤笑“別鬧了，該吃餃子了?！?p> 果子一手拉起趙文璽“最新定制的道袍，五百功德?！?p> “你怎么不去.....”最后的搶字還沒說出來阮紅菱對著他搖搖頭，他作罷“賠，我賠給你?！边@話說出來果子才轉(zhuǎn)晴，不過趙文璽陰郁了，怎么一個個的都欺負(fù)他。他大喊“天道不公?。 ?p> 阮紅菱“.....”
玄清“......”
熱騰騰的餃子端了上來后趙文璽心情才好一些，他拿著新得到的酒放在桌上說“我們嘗一嘗如何?！?p> 各自斟酒果子點點頭，是好酒。玄清抿了一口被嗆到咳嗽“這酒也太烈了！”
小欒好奇也喝了一口覺得并無玄清說的嚴(yán)重，咕嚕嚕一口全都喝了，趙文璽哈哈大笑“你還不如小欒這個女孩子?！?p> “誰說女孩子就一定喝酒不厲害了？”玄清低聲反駁，想要證明不是自己酒性不好，而是小欒太能喝。想到這里他想起另一個性子烈能喝酒的李輕妤，她走了半月，也不知道她在冥司過得可好？沒有她玄清一人總覺得缺了點什么似的。
幾人玩著游戲喝得爛醉，唯獨(dú)趙南潯滴酒未沾，他們玩的開心也總要有人保持守著五十。還有些清明神智的阮紅菱端著酒杯語調(diào)慢悠悠的說道“文璽剛才加固了五十門口的陣法，沒人進(jìn)得來，你也休息吧。”
“嗯。”她應(yīng)著從廚房帶出一盤新煮的餃子離開屋內(nèi)送到了六號房?；蛟S是六號房外的歡聲笑語反襯了房內(nèi)的冷清，海泉姬一人顯得悲涼。趙南潯將餃子放在桌上說“你雖然吃不了，但是只當(dāng)入鄉(xiāng)隨俗不必在意這盤餃子。”
“你也無須再對我上心，我什么都不會說?！?p> 趙南潯嘆氣”不說就不說吧，我早就知道鮫綃在玄家，只不過具體位置還要費(fèi)些時間，我希望你開口不過是希望能少些謀劃?！?p> “你要鮫綃到底做什么？”海泉姬實在不理解，有人是為了鮫綃制成衣物，可她不像是那樣膚淺的人“你不會是？”海泉姬心中有了猜測，只是不敢說出。
趙南潯淺笑點頭“你想的是對的，我要鮫綃救那個現(xiàn)在茍延殘喘破碎的鬼魂。”
海泉姬提醒她“這都只是傳說，鮫綃能不能修補(bǔ)破碎的鬼魂連鮫人都不確定?！?p> “那我就來驗證一下，沒有退路?！壁w南潯忘記了很多前塵往事可是獨(dú)獨(dú)沒有忘記一個人，她記得那個男人叫做“趙南沂”是她的親人，是她的哥哥，而救他是她千年來的一個心愿。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哥哥曾經(jīng)同她說過的，活了這么久總要為了什么不計較后果奮不顧身一回。
阮紅菱一人走出去透透風(fēng)，身后趙文璽搖搖晃晃也跟了出來攬住她的肩膀說“紅菱，你為什么總是這么討厭我？我做錯了什么嗎？”他打嗝“若是做錯了，你就告訴我，我改?！彼麑㈩^拄在她肩膀上像是囈語“我最不希望你討厭我....”
阮紅菱回答他“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p> 他聽了回答抬起頭深深的凝視著她，仿佛就想這樣看穿她心底所有的心思，他苦笑說著“喂，我喜歡你?！?p> 幾百年見過了太多的恩怨情仇，他知道言明傾慕便是給自己的脖子上扣上了沉重的枷鎖，可是若是長久的把這份愛慕藏在心里，活著還有幾分意思，倒不如灰飛煙滅來得痛快。生前不管身后事，他早就是個死人了，又哪來的那么多顧及?；畹貌荒茈S心，不如不活。
絕頂聰明趙文璽，誰曾想活得也極為通透。
阮紅菱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趙文璽終有一日你也會離我而去，那時你就會知道你兩次說出的喜歡在你眼中多可笑。我們是仇人，是不得不成為的仇人。
縱然與世無爭，善惡卻將一切化作了一場空。輪回重生，恩怨迷蒙，醉夢一場，卻始終抹不掉心中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