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遠便是這一任閣主,他之前的身份卻是大周的未來儲君。所以說世事無常,凡人制定的規(guī)矩就是被用來打破的。
先皇之所以選中這位倒不是因為有多疼愛,他只是覺得這個孩子比較聰慧,且性情向來捉摸不定,輕忽其人必定會吃大虧。
換一句話就是他有點慫這個孩子,仿佛自己的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都早已被那孩子了然于胸,所以頗為懊惱。
雖然向來認定強者手中必然需要沾染無辜之人的鮮血,他就不信一旦成為儲君的他還能保持這般風光月霽的坦蕩胸懷。
又是一句話,當?shù)募刀蕛鹤尤似泛茫毚说弁跫也拍茴I(lǐng)略到的風景。
不過可惜,雖為儲君但這位段數(shù)明顯高出不少。小尾巴也擦得干凈,楞是無損形象。唯一缺點便是愛上了顏丞相家的姑娘,其余一切都是完人。
先皇嘖嘖稱奇,然后不作就不死的將與他同齡差月大的弟弟一同指婚了。兩人婚禮當天,欽遠方才暗嘆一相不辦正事的老頭子這回倒做了一回像樣子的事情,將顏氏指給自己。
可轉(zhuǎn)過身來就被打臉,因為新娘接錯了。想到那些極力勸酒的王公大臣,婚房里的欽遠第一次怒火中燒。他直接取一把佩劍就沖向衛(wèi)王府,待親眼所見蓋頭下新娘昏睡的面龐之后,只安慰一旁差點傻掉的王爺照顧好弟媳。
未來儲君怒意沖沖提劍闖王府,再至之后面無表情地走出來,期間只有短短半分鐘。
欽遠腦中一片平靜,堂堂帝王家怎么會出這種烏龍,八成是他的好父皇見機打壓自己。呵,于事無補,不如歸去。
哀莫大于心死,外人看來風頭正盛的欽遠殿下放著他的江山不坐,跑去欽天監(jiān)當了閣主一事在第二天傳遍了都城。至于個中緣由,那便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議論的真相。
據(jù)傳為這事圣上龍顏大怒,砸了寢宮內(nèi)的一切東西,隨后大病一場。也不知道那撂挑子說不干就不干的前太子殿下,對他到底都說了些什么。
反正這件事被帝王強硬壓住不提,新皇登基之后更是成了禁忌。
此時的皇宮內(nèi),絲毫不覺因多來一個人而改變什么,因為他是偷偷潛入的。
夜晚的霜華逼近院時,顏氏的宮殿仍未掌燈。新皇向來不進此地,因為在初了解真相以后也被那奇葩的先帝給膈應到了。以至于到后來,更是見也不曾見她。
當時滿朝文武都曉得的事情,卻沒人敢看他笑話,罵他荒唐,因為這就是帝王的權(quán)威??尚碌蹍s不是這般想,現(xiàn)如今,他倒有些感謝那位好父皇一手辦下來的荒唐事情。若不然,皇位何曾臨到他來坐。
顏氏見眼前有道模糊的身影,眼淚瞬間落下。她倒不會將來人錯認,因為兩人當初也是山林策過馬,郊野踏過花的。
這人曾經(jīng)說來娶她,可笑自己信以為真了。在了解事件全部過程之后,她心中唯獨只剩恨意,再不見半點綺麗。
在當上閣主之后,他倒許諾過她任意三件事。只要不是太過刁難,都行。
顏傾雪因為不想再見這人任意一面,遲遲不用,將傳訊的物件牢牢鎖在暗室里,打算一輩子也不開啟。
可終究是為了孩子,她又何其無辜。今日那孩子睡夢中的一句囈語,使得她差點落淚。她滿心都在想著自己的孩子待不得這里,無論去任何地方都比待在這里強。
小欽舟倒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已經(jīng)為她安排好了去路,待身體稍有好轉(zhuǎn)之后,她又去太院讀書了。皇家兒女在仆從大臣面前沒有尊卑貴賤之分,因為誰都有可能當上帝王。
這個時代雖分男女有別,但王公世子家的孩子,封爵向來是庶出無份,嫡脈不分男女。而皇宮里頭卻是是個皇帝的孩子都能分封,區(qū)別只是封地大小不同而已罷。
只可惜眼前這小娃娃極度討帝王嫌棄,竟然連那種蠢笨愚鈍的話都說出來了。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長大。
“小殿下身體可還安好?不若這堂課我們休息吧?!苯K歸是廢棋了,倒不如讓這孩子活得稍微輕巧一些,他也就不使勁嚴厲了,怪可憐的一個小人兒。
“...不...不用,我...我能,能行的。”小孩緊緊攥著衣袖,不敢有任何動作。就像那嚇破膽的小鵪鶉,眼里浸著淚,卻又獨自強忍,生怕這夫子也嫌棄了她愚鈍。
舟兒不是傻子,不是笨蛋,他們?yōu)槭裁炊家菢诱f舟兒。暗室里,蔣欽舟想到這娃娃仰頭向自己尋找答案時的樣子,心里頓時又不是滋味了起來。
“小殿下,唉,你應該稱呼自己為本殿才是。作為帝王的孩子,你有時必須拿出來一些強硬氣勢鎮(zhèn)住那般奴才才是。”
夫子捋著胡須,不由感嘆人生無常。這孩子一點都不傻,只是天性太過純良。
若非不是生在帝王家,若非不是占得皇帝唯一子嗣,皇長女這個頭銜,興許也不這么惹眼。但凡普通一點的大戶人家,也能平安度世,盡孝膝前。
可這話是他能說的嗎?不是!他還要養(yǎng)家糊口呢。夫子搖搖腦袋,然后單手撐住額頭手肘抵在桌面假寐了起來,再也不看那小娃投來的任何目光,似乎唯有這樣就能減輕負罪感。
時間于刁難中踱步,于黑夜中慢行。唯有清晨那段習武的時光,叫人期待。可是今日清晨,一切又于往日似乎不太一樣呢。
小欽舟看著校武場聚滿了人,還有各種與她同歲的孩子。他們躍躍欲試,臉上帶著欣喜與雀躍,似乎是為接下來的事情而感到期待。
沒人告訴她今日是測試武脈的日子,反正到時候在場扣留一下也就罷了,反正她每日這個時候都在么,自己也不算冷落了誰,奴才們?nèi)魺o其事地想。
因為未做準備,也并不了解所為何事,小欽舟在測武脈時十分忐忑,對于他們對著一塊石頭使勁踢踹的行為,并不十分領(lǐng)會。
是以輪到她上場時,感受到所有目光皆聚集在身。又不知是什么原因出了一些意外,小欽舟只覺渾身手腳發(fā)軟,自己施展不出拳腳,測不出武脈。
沒去管帝王臉色有多么難看,眾人都知道,眼前這小娃兒再沒有什么價值了。戴著欽天監(jiān)象征的面具,閣主眼神中的了然一閃而逝,打算承前幾日之諾,將這已經(jīng)差不多廢了的小殿下討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