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輩份似乎不太一樣
有了想法,該隱卻暫時也想不出合適的追求方法。
動機不太純,好像就只能玩套路了。
但對方比他活得久,又比他強大許多,套路一旦玩崩的話,這后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一直到快要走出森林,該隱所做的唯一一次努力,也就是提前把菲謝爾趕走。
菲謝爾嘗試了幾次,終于削好一支造型簡約,又有著優(yōu)美的木紋肌理的盤發(fā)長簪,送給了總喜歡從地上撿樹枝插在頭發(fā)里的阿初。
她撿來的樹枝往往比較枯朽,使用壽命極其短暫,有時候頭發(fā)還沒繞幾圈就在她手里折斷了。
見阿初欣然接受了他的禮物,又見始祖大人這一路上并沒有過多接近阿初,菲謝爾鼓足勇氣,走在了阿初的另一邊,占據(jù)了黛西小姑娘的位置。
黛西小姑娘樂得如此,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去找英俊、禮貌又風趣的該隱大人聊天了。
至于依舊走在阿初這邊的好哥哥格蘭杰,他正全神貫注地豎起耳朵,絕不放過黛西和該隱的每一句對話,一旦有任何越界內(nèi)容,就會立刻去把妹妹拉回來。
阿初不是個健談的人,但她也不會拒絕與旁人交談。
該隱放輕了腳步走在她身后,漫不經(jīng)心地應付著黛西的各種問題,凝神細聽著前方兩人的對話。
他聽到阿初說她確實來自東方,說她已經(jīng)有幾千年沒來這里看看了,說她不過是四處游蕩,并沒有固定的居所,又說她不介意到菲謝爾家做客,也不介意菲謝爾成為她的短途旅伴——只要他能跟上她的腳步。
半日后,該隱將菲謝爾單獨叫到一邊進行秘密談話,隨后菲謝爾脫離隊伍先行離開,該隱連告別的時間都沒給他留。
“怕你無聊,我來陪你聊天了,菲謝爾還年輕,你要是想聊點千百年以上的事情,還是我比較合適?!?p> 該隱趕上阿初的腳步,笑著自薦道。
“那我們來聊聊千萬年以上的事情吧,年輕人。”阿初呵呵笑道。
該隱夸張地嘆了口氣:
“看你跟菲謝爾聊天的時候那么和顏悅色,怎么一到我這里就態(tài)度大變了呢?難道他比我長得帥?”
阿初聞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評價道:
“從人類的普遍審美標準來看,你比他好看?!?p> 不等該隱接話,阿初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可惜,我不是人?!?p> “萬幸,我也不是人,”該隱笑道,“所以說,我的意見對你來說更有參考價值?!?p> 阿初依舊那副淡定又認真的語氣,糾正道:
“血族是由人轉(zhuǎn)化而來的,而我不過是一個徒具人形的異物,相比起來,你和人類的關系更親密,所以,你的意見對我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參考價值?!?p> 徒具人形的異物?
該隱把這個疑問暫且壓下,反駁道:
“其他血族的確是由人類轉(zhuǎn)化而成,但我可不是,我自出生起就是與人類不同的異類?!?p> 在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創(chuàng)造出更多相似的異類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歸宿。
沒有歸宿,就自己創(chuàng)造歸宿。
阿初看著他的眼睛,笑容多了幾分柔和:
“不,你也是自人類中誕生的,你的順利誕生,你的成長,你的獨立與強大,都源于某個人的強烈意愿,是她的愿望造就了你?!?p> 該隱的雙腳像是突然在地上生了根,一步都挪不動,而阿初也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他不斷變化的眼神。
想到阿初在交談時流露出只言片語的自我介紹,該隱的聲音成了上軸時缺少潤滑的絞輪:
“你,見過她?”
“在莉莉絲活著的時候,沒有。”阿初坦誠地道。
但是,她是這個世界所有靈魂在一次次轉(zhuǎn)世時的中轉(zhuǎn)站,她也就因此被動地接收了每一個靈魂所有的記憶,并引導著它們經(jīng)過時間長河的洗滌,忘卻前塵,開啟新生。
而她本身,是沒有「遺忘」這個功能的。
所以,她記得——
“莉莉絲有個遺憾,一個讓她死后也戀戀不舍,靈魂始終不肯離去的遺憾。”
那是個強大又有些特殊的靈魂,因此讓她更容易從記憶海洋中將這個靈魂的過往翻找出來,并順便轉(zhuǎn)述一下遺言。
“她想告訴你,‘我愛你’。”
最后三個字,不是阿初的聲音。
那是一個陌生的,溫柔無比的,又熟悉到讓骨骼都顫栗的女子聲音。
該隱閉了閉眼睛,一步上前,緊緊抱住了阿初,把她用力按在懷里。
“別動,我現(xiàn)在需要一個擁抱。”
聽到該隱生硬中帶著些許哽咽的聲音,阿初放在身體兩側(cè)的手緩緩抬起,調(diào)整著合適的位置和力度,很不熟練地將它們搭在了該隱的背部。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擁抱,也是第一次擁抱別人,希望自己沒有做錯這個動作吧。
糾結(jié)了一路要如何提純動機,又糾結(jié)了一路怎么設計套路,該隱終于解脫般地把這兩個念頭狠狠扯開,心無雜念地感受著此時此刻的情難自禁。
與食欲無關,與肉/欲無關,與激情無關,卻能緩解他這千年以來的疲憊、不甘、自我痛恨和流離彷惶。
因他而死的母親,因他而死的父親,想要他死的祖父,猜不透是不是也想要他死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被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同族,卻因為受到血液的限制,只能成為他的下屬。
他們無法違抗他的命令,這讓他總是分不清那些尊敬、關切和愛戴是不是出自他們的真心。
而那些靠近他的女人,往往也懷有另外的心思,無法信任,無法徹底敞開心扉。
當然,這也可能是他過重的疑心作祟。
畢竟,曾經(jīng)帶著一身傷,死里逃生地領受過一次祖父策劃的美人計之后,他會有這種后遺癥并不奇怪。
而現(xiàn)在,懷里這個人,他找不出懷疑她的理由。
睜開眼睛,該隱看到了一個刺眼又刺心的物件。
抬手拔出那根新削成的木簪扔在地上,緞子般的黑色長發(fā)披散下來,該隱攏過發(fā)絲,輕聲道:
“還是散著頭發(fā)更美?!?p> “可是,也很麻煩。”
感受到該隱的放松,阿初推開他,皺著眉用手指梳了梳頭發(fā)。
“那我再給你做一根?!?p> “不用那么麻煩,剛才那根就挺好......”
阿初低頭,剛好看到該隱踩著那根發(fā)簪,咔嚓一聲。
竟然斷成了八截。
這是怎么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