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衣衫
王鈺一下課就摸到了廚房,雖然夏姜這個人很討厭,但她做的飯菜著實好吃,所以好吧,他就是這么一個愛恨分明,拎的清的大好青年。
案板上擱著半截蘿白,王鈺隨手拿起來塞進嘴里,剛咬了一口又吐了,“呸呸,真難吃。”
心頭有幾分懊惱,明明以前覺得挺好吃的來著,都怨夏姜,他的胃口都變刁了。
算了,再找找,看有沒有啥能吃的吧。
王鈺掀開鍋灶,一股濃郁的肉香鋪面而來,這滿滿一大鍋的東西是啥?有菘,有肉,還有一個個紅不溜丟圓圓的東西。
這是什么?
王鈺用勺子舀了一個放進嘴里,剛回身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帶著怪異布巾的面孔,把他嚇了一大跳,丸子剛好到了喉嚨,不上不下,噎的他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
“咳咳咳……哎呦,夏姜,你這又整什么幺蛾子,丑死了?!?p> 夏姜瞪了他一眼沒搭話,不過路過他身邊時,直接用胳膊肘把人撞到了一邊。
這一撞又撩起了王鈺心頭的火氣,他雙手抱臂,斜眼看著夏姜這身奇怪的打扮,開口嘲諷道:“夏姜,你這干嘛呢?學人家千金小姐么?哈哈,人家蒙的那是綾羅,猶抱琵琶半遮面,那叫一個美。你再看看你,誒,是蒙了塊抹布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做飯的怎么著?”
她也不想蒙塊布在臉上的好嗎,可是不蒙不行啊,脖子上一大塊淤青,下巴紅紅的一片,跟剛蛻了皮的巴沙魚片似得,這要是給好事的人看見,還不知會惹出什么風波呢。
她都想好了,要是有人問就說是擋油煙的,反正現在沒有抽油煙機,滿屋子油煙味也挺難受的。
王鈺是個例外,跟他犯不上解釋,直接無視就行了。
“唉,我跟你說話呢!”
“哼,不會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了吧!”
王鈺一手抱臂一手在下巴上摩挲著,夏姜今兒這樣子可太反常了,不會是真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了吧。要是能抓住她的把柄,看她以后還怎么囂張。
王鈺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搞清楚是個什么狀況!
他也不走就擱那盯著夏姜,眼珠都不錯一下。
還真給他逮著個機會。夏姜正拿勺子在鍋里攪呢,頭皮突然一緊,似是被誰扯了幾根頭發(fā)。她下意識用手捂住頭,摸到一個軟和和的東西。那東西一觸即離,緊接著似乎又摸了上來,這下子頭皮更疼了,似乎要被人扯下一塊。
夏姜哀嚎著轉過身,王鈺正死命扯她頭上的巾帕呢。他下手沒輕沒重,這會兒手里除了巾帕還有她一大綹頭發(fā)。
“王鈺!”夏姜一邊呵氣一邊大吼:“你給我放開。”
王鈺是誰,他要那么聽話就不是小霸王了。他這會兒可一心想抓夏姜的把柄,最起碼也要看看她是不是長了一臉的疹子,抓緊機會笑話笑話她。
夏姜看吼半點用都沒有,干脆抄起勺子沖著王鈺招呼。
王鈺條件發(fā)射似得蹭一下跳出去老遠。
果不其然,還是那把勺子。
太野蠻了,一點兒女兒家的自覺都沒有,誰要是娶了夏姜鐵定要倒一輩子霉。哼!什么時候偷偷把這東西給扔了,看她以后拿什么打人。
“哎,好好的,非蒙一塊抹布在臉上干嘛?不覺得憋屈的慌嗎?”
“你看不見滿屋子的油煙??!”
夏姜沒好氣地嗔道。
“蹬鼻子上臉了是吧,對小爺客氣點兒,不然。。。。。?!?p> “不然怎么著?你再折騰,晚飯沒你的份!”
“你!”王鈺氣的手指都開始顫顫了。
夏姜這死丫頭肯定能做出不給他留飯這種事。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還真是戳中他的軟肋了,王鈺騎虎難下,到底沒敢再說什么過分的話。
正郁猝的時候,剛好看到季離從外面進來,這會子看到季離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樣。
“季師兄,夏姜又欺負我!”
夏姜對他顛倒黑白的本事早司空見慣了,搭理都不待著搭理的,繼續(xù)忙活著手上的活。
王鈺小跑著到了季離跟前,拽著季離垂下來的寬袖使勁搖了幾下,“季師兄,再不管夏姜就無法無天了?!?p> 聽著那刻意尖著嗓子發(fā)出的聲音,同屋人無一例外全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夏姜今天做的什么?”
公子申把木桶提到灶臺旁,別看夏姜這丫頭又瘦又小,做起飯來那叫一個虎虎生威,比之前膀大腰粗的劉師傅絲毫不差。
“昨日國君賞的五花肉下來了,所以做了些大鍋菜,主食有米飯和饅頭?!?p> “嗯,勞累了!”
夏姜朝他笑笑,趕緊接過木桶放到了灶臺上。
“季師兄,你到底管不管她?”
季離罕見地也朝王鈺翻了個白眼。他一貫溫潤守禮,鮮少有這樣的時候,所以王鈺竟然看呆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嫌棄了,嘴巴撅得老高,他們都站在夏姜那邊,這也太偏心了。
“行了,過了這一旬,新師傅就到了,咳咳……”
季離抬起淺青色的衣袖微微擋了一下。
夏姜不由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張臉還是沒有什么血色。那晚的事兒季先生一直不讓聲張,甚至強撐著去上課。夏姜可是親眼瞅見那血吐了多少,還有那顏色,黑乎乎的,怎么能沒事。
季離一抬頭便捕捉到了對面那雙正望向他的清澈的眸子里儲滿的擔憂,心口似被暖爐微微熨過一般升起一股暖意。
“啥意思,唉,季師兄,什么新師傅?”
王鈺不合時宜地開口問道。他狐疑地看向夏姜,夏姜一句話都沒回他,還翻了個跟季離一毛一樣的白眼。
“唉季師兄你別走啊,什么新師傅,說清楚啊……”
托王鈺打岔的福,夏姜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反正現在也死不了,想開點兒,她身上肯定有那人圖謀的東西,不然昨天晚上就該人頭落地了?,F在身上也不疼也不癢的,總比那些腸穿肚爛的要好一些,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三人把饅頭米飯端走后,沐越才進門。他力氣大身份又尷尬,這些重活一向他做。
“唉,沐越你等等?!?p> 想起上回的黑歷史,沐越恨不得腳下生風有多遠走多遠,跟夏姜這個色鬼一點牽連都沒有??伤職v史重演,這會兒剛下課,后院也保不齊有人過,他丟不起那人,只好強忍著內心翻滾的不耐停下了腳步。
“這個給你?!?p> 夏姜特意擦干凈手才去柜子里把給沐越做的衣服拿出來。她這人不愛欠人人情,上次是她對不住沐越,這衣服就是賠禮。
沐越狐疑地接過來,衣服是疊在一起的,顏色又是灰色,沐越還以為是塊布呢。他捏住一角抖開了才發(fā)現是件長衫。
沐越驚異地看向夏姜,滿臉的不可思議。
夏姜一見他這模樣,心里也納悶的很,至于嗎,怎么跟見鬼了一樣。
不怪沐越驚奇,實在是在他們這個時代,女子給男子做衣衫是件非同尋常的事兒。男子的衣衫都是妻子親手做的,從來不假別人之手。若某個男子對某個女子有意,便會譴媒人上門說和,若那女子也有意便會見幾面接觸接觸,等雙方定親之時,女子還會親手做一件衣衫,表示自己愿意為那個男子操持內宅生兒育女。
看來上次不是意外,夏姜她就是故意的。
夏姜是不知道只短短這么大會兒,自己就被人當成了貪圖美色的色狼。她心里清清明明的,就是不想欠人情,該給人賠禮道歉的就給人賠禮道歉。
沐越又看了眼手上的灰色長衫,針腳不勻,樣式也不好看,一看就知道是沒做過啥針線活的。還不如城里賣的便宜貨。
“唉,我說你那是什么眼神?”
沐越絲毫沒有遮攔自己眼里濃濃的嫌棄,以至于神經大條的夏姜都發(fā)現了。
夏姜也氣,這衣服雖說不那么精美吧,但她可學了好幾天呢,她都沒給自己做一件,他還敢嫌棄。
“愛要不要,反正我賠過你了?!?p> 沐越這會兒又看不懂了,夏姜啥意思,跟愛慕的男子就這么說話嗎?以前也有許多女子愛他的好顏色,無一不是柔聲細語的說話。哪有像夏姜這樣的,生怕小點聲音別人聽不見一樣。
還有她怎么好像不怕他了,那天明明……
要是沒經歷過昨天晚上的事兒,夏姜還是很忌憚沐越的??墒墙洑v了昨天晚上的事兒,夏姜就覺得面對沐越已經不叫事兒了,他再兇殘有昨天晚上那人兇殘嗎?跟那人比起來,沐越就是小巫見大巫,害怕個啥。
彼時的夏姜還不知道,以后的很多天,每每想起自己當初這個又傻又白的念頭,總是忍不住捶胸頓足后悔的無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