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沒用初塵幫我受罰,我自己一筆一畫的親自抄寫,足足費了三日的功夫才抄完。
我向來覺得,父親罰我雖然罰的不合理,但也是親長管教自家小輩,很是當的。
所以除了初塵以外從不曾要任何人代勞過,所以當日在演武場,即便許湛哥哥說要幫我,我也是很干脆的拒絕的。
可是初塵……他既然不肯說自己喜歡我,那便要和許湛哥哥一樣,沒有再替我受罰的資格。
只是我任性的拒絕初塵的代價就是,這三日里除了上午跟著父親學槍術,其余所有時間都被困在書房里抄書。
初塵難得三日不在我跟前,耳畔雖然少了那一人的絮絮叨叨,但心里卻落寞的緊。
我總想著,是不是我把初塵逼的太緊了些,讓他一時難以適應的惱了我,再也不理我了。
這么多年來,似乎已經習慣了有初塵守著的日子。
我對初塵,有依賴,只要他在我身邊,我便可以毫無顧忌的做任何事,我信初塵,我信他能護我周全,只有他還在,這天上地下便沒人能奈何的了我,這樣的依賴遠遠甚于對祖母,對父親的依賴。
我對初塵,有喜歡,是那種模模糊糊,隱隱約約的喜歡,不濃烈,不深沉,簡簡單單,清清澈澈,細水長流般的慢慢將他放到心上,其實放的很淺,淺到一陣風都能把這喜歡吹散,可這樣淺的喜歡在心里放了太久,久到慢慢粘黏在骨肉里,再也放不開了。
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初塵是把我放到心上的,他心里有我。
可是這么些年來他卻一直在離我不近不遠的地方撩撥著,卻從不曾有一句類似喜歡的承諾來安我的心。
而我,也故意假裝著,做一個活潑的姑娘,每日纏繞著他。
已經這樣不清不楚了太久,我有些倦了,也有些怕了。
尤其是元昭和許湛出現后,我越發(fā)想要初塵給我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
他明明就是醋了,明明不喜歡我和許湛一同玩笑,明明生氣的捉弄了他們。
他既不許我親近旁人,又不肯說喜歡我,實在是過分的緊。
我心里有些怕。
我怕自己這些時日其實是看錯了,想多了。
所以便再也不肯再這樣拖下去。
就當是下一劑猛藥。
無論結果如何,我總要知道,在初塵心里我究竟是個什么分量的。
我這樣想著,也就這么逼他。
我總要讓他知道,我這些年同他這么親近其實不是毫無緣由的,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他,我自然是像對旁人那樣生疏的對他。
他若是心里有我,那最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否則,否則再這么拖下去……再這么拖下去我就要喜歡別人了。
我這么好的女孩,憑什么要時時刻刻,生生世世的只等著他一個。
啟朝這么大,臨城有那么多學問好,相貌好,氣質好的公子,我憑什么要只繞著他一個。
我得要初塵曉得我其實是很珍貴的一個姑娘??!
我得要初塵曉得我并不是永遠都在他能夠的到的地方啊!
我得要初塵曉得他若是再不抓住我,就晚了。
我不愿再拖下去,所以便把話說的很是尖酸了些,話里話外都用許湛去激他。
然后……然后他就不見了。
一句話也不說。
連一聲稍稍重些的嘆息都沒有。
就在我低頭寫字的時候,一瞬間就不見了。
沒有跟我交代一句話就消失了,了無音訊,三日里沒有一絲消息。
我慌了。
心里想著,是我把他逼得太急了,所以他羞于面對我。還是他心里其實本就沒有我,所以即便是離開也不必再知會我。
我這樣等了三天,等的實在是熬不住了。
窩在仙絳閣想了許久,終于換了男裝去天上居尋初塵。
天上居少有人來,所以也是初塵在臨城最喜歡的地方之一,我猜想初塵若是還在臨城,大概會躲在這兒吧!
一拐進積雪巷,我便開始露頭張望,想著初塵是不是在哪里等著我。
可惜沒有,我推門去問林伯,可曾有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來過。
林伯搖搖頭。
這里沒有尋到初塵,我并不氣餒,又巴巴跑到韶涵樓去找他,這兒是我第一次遇到初塵的地方,我想著他是不是心里拿不定對我的心思,所以躲在這里,追憶一番同我一塊玩笑的日子。
怕錯過了,所以特意一間間隔間的翻的,不曉得吵的多少食客沖我破口大罵,摔杯砸盞。
只可惜還是沒有尋到。
我靈機一動,租了一葉小舟,自己劃到澄江中心。
尋摸也一段很是粗壯的繩子系在自己腰上,另一頭栓在舟上。
然后沖著空無一人的江面大喊,“初塵——你再不出來我就跳澄江了——”
還是沒人搭理我,我一咬牙一跺腳,覺得對自己再狠一點,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我環(huán)顧四周,撲通一聲就跳到了水里。
澄江中心寂寥無聲,我半個身子泡到水里,死命在水里撲騰。
直到力氣用的差不多了,身子也被水泡到發(fā)涼,再也忍受不了的時候,只能拽著繩子爬到船上。
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找人實在是有些太過于無理取鬧,或者說是太傻了。
我大力擰干衣服和頭發(fā)上的水,氣沖沖的拿過船槳往岸邊劃。
低頭看著自己落湯雞般楚楚可憐的模樣,想來若不是初塵已經不在這里了,就是他真的惱了我,再也不肯理我了。
可我也沒招惹他??!就算有,那也是他先招惹我的。
嗯嗯,明明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招惹了我還不肯說喜歡我,不肯對我負責,實在是忒氣人了點。
本來是我惱他的,現在卻要我絞盡腦汁的尋他哄他,哎,想來還是他們做神仙的好,說消失就消失,了無一絲音訊,上天入地,叫人跑遍全城也尋不到蹤影。
想來他必然是躲到我瞧不見的地方去了。
我心里很是惱悶,卻再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垂頭喪氣的回家,還有不住的安慰自己,告訴自己初塵或許是有別的事所以才走的。
說不準他此刻已經回了仙絳閣在等我呢!我與他這么多年的交情,想來他自然不會說不理我就真的再也不見我的。